白慈没有放下对她的怀疑,找人的这一路上,始终紧盯着她,让她没法及时把东西拿出来,受了许多苦。若是她心存幻想把东西放在城下别处,这会儿未必能够拿到。她相信即便是明天,白慈依然会看着她。
万幸的是,她足够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过付出流血刮伤的代价,成功将东西藏好,贴身携带。就算白慈不信她,也不会叫她再脱光一次。
至于行走不便,想必白净识已替她解释了原委。
她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有月事。白净识提到过,有些人来月事会疼,很疼,她将之称为痛经。
白真如捂着小腹,一瘸一瘸地走。
流血,疼痛,可不就是月事嘛。
她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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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不是被人掳走啊
第125章 你不要哭
这一晚, 除却困极的白芷和没心肝的苏里唐,几乎没有人睡得踏实。
庄申失踪,白慈担忧, 她的脑海不断上演各种可能,危险的, 灾难的, 魔幻的,童话的。庄申不老实, 想到什么会自己去查去看不假, 但是要说她去了之后不回来, 只可能是遇到回不来的情况。
回不来,一是有了危险,二是身不由己落入净土,找不到回来的法子。
这世上有千百种危险,没有一种她愿意让庄申经历。以昨夜大伙儿上下一通寻找的情形, 要是庄申身在卫城, 意识清醒,必然可以找到。思来想去, 只有后一种能让白慈能透过气来。
刚才张牙舞爪, 举枪若定,冷酷不得了的白大小姐, 半夜躲在睡袋里流眼泪。她不敢哭出声, 死死咬住庄申的衣服, 眼泪落在衣服上, 很快没了踪迹。
今时不同往日,早些年碰到类似的事情,她尽可以呼天抢地,乱哭一通,甚至可以拿苏里唐出气。但是现在白芷年幼,白净识老了。她作为一个母亲,随时随地需要考虑到孩子,作为成年人,要照顾老人,不能让白芷和白净识过分担心。她不能露怯,不能露出过分担忧,一旦露怯,摧毁的是孩子和老人的信心。
而其他人想得更多,心思更复杂。
白真如自不待言,伤处灼热、疼痛,初次与人交//媾像被撕开似的,也没有现在那么难受。彼时有人在身侧,爱意涌动,现在还需要担心白慈会否临时起意来搜查她。白慈翻来覆去没睡着她知道,隐忍的抽泣声她也听到了,不是没有些许快意。白慈的行为不在可控范围之内,她猜不到白慈会如何去做。
就像白慈逼她脱光,实在不像是女人所为,只有男人会在众目睽睽下这样羞辱一个女人——脱光她的衣服,叫她无所遮挡,事后没有丝毫忏悔之心。
白慈不在乎她的身体,不在乎她的想法,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她端举火器,目光阴冷,若不是白净识和那个叫海塞姆的男人在,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若是她有所异动,白慈会果断开枪。所以她表现地很乖,很驯服,像一个称职的忠诚含冤的将军。
女王温雅,而这个后人,粗鄙、凶狠,全无半点王者之风。名慈,却毫无慈心。相比较而言,庄申更像是女王后人,王以仁德立世。只是在动荡时期,仁德的人活不长久。
与庄申短暂相处的那一点点时间,足够让白真如察觉庄申性格里天真的一面。不知天真的人为何会与白慈在一起,一点不般配。
可惜的是,天真的人也容易早死。
杀庄申,纯属一念之间,白真如不愿冒险去猜测庄申知道多少。仅凭她灵机一动发现净土的秘密可能导致自己失去价值,她都要杀了她。
聪明的人,通常脖子很细。
一个人若是占据了聪明、天真和仁德又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白真如觉得实在怪不了自己送她一程。即便不是现在,之后难逃一死。毕竟那个海塞姆、苏里唐,也是各怀鬼胎不是嘛。而她,只不过给了她一下,让她从此沉睡于净土之内,也算是一种成全。
男人们或轮班值夜,或闭目眼神,除却关心与担忧,他们会想,卫城里是不是有另一队人马,躲藏在某个暗道里,趁他们的落单的时候,一个一个消灭。或是地上涌起的尸体复活,悄然无声地把活人藏匿起来,汲取她的生命活力。
是人,还是女国恶魔圈养的怪物。
这神秘之地,充斥太多不科学与不可思议。他们想了许多,很累,以至于第二日早晨,各个眼里布满血丝,一副没睡醒失眠的样子。
草草吃过早饭,仍是和昨天一样的分组,进行第二轮地毯式搜查。
一无所获。
那之后,白慈面朝夜晚是宇宙星云,白天是浩瀚碧波的深谷发呆,她没有说话,光是背影就透着一股子寒意,别人不敢催她,也没有同她讲话。
他们也不晓得要说什么。
别难过。
吉人自有天相。
也许她一个人先走了,有一段奇遇。
所有的安慰在此时毫无力量。
队伍里的人不确定她与庄申的关系,但两人的感情,人人看在眼里。
白芷为找不到庄申大哭一场,白净识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最后,做母亲的把女儿叫到身边。
“不要哭。”白慈说,是平日少见的坚毅与严肃。她一认真,倒有了几分威严。
白芷有些怕,拿手去擦泪,可是眼泪止不住。她抽泣着。“我,我没想哭,但是,但是,庄庄不见了……”
“不见了不代表什么。”白慈摸出纸巾,温柔地替女儿擦眼泪——庄申不在,她需要连她的那份都做好。“你不要哭,哭就是认输,她只是不见了,不是死了。”说到死,白慈顿了一顿,之后弯起一点点嘴角,“小小芷,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就是活着,所以你不要哭,知道了吗?”
小女孩听懂了母亲的意思,连连点头,“我不哭,庄庄不会有事的,她只是,她只是……调皮先去了一个地方。”
“小小芷说的没错,她先去了一个地方。她这么调皮,不带我们,见到她之后,我们不理她好不好?”
“唔……”白芷犹豫,她不舍得。
“那我们踢她屁股好不好?”
“好!”白芷答应得很爽快。调皮的孩子应该打屁股,庄庄是大人,应该被踢屁股。
她怎么可以丢下她们不管,她是个坏人。
白慈蹲下来,抚摸女儿的脸,“小小芷乖,脸都哭花了。你呀,哭起来跟小猴子像得不得了。”
“真的吗?”小女孩有些高兴,眼睛冒着光。
“下次叫她哭给你看,你自己看像不像。然后我们拍照片印出来好不好?”
白芷已经开始想象到时候庄申会有多囧。“要是庄庄不让拍呢?”
“那我们就合作,我按住她,你来拍。到时候可别躲起来啊。”
散开的众人在海塞姆命令下各自休息补充能量没有靠近。白真如坐着难受,站着也难受,只得靠着一块大石,观望这对母女,不知道白慈对小女孩说了什么,让她那么快就破涕为笑。白净识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颗心分作两半,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那对母女。
白真如假装没留意她注意自己,愈发觉得自己英明。下身痛虽痛,好过被人时刻盯着拿不到东西。从昨晚回到寺庙到现在,除却她上厕所那阵得了一点小小空档,之后不是白净识来关心她,就是白慈观察她。连她用过的卫生用品,她们都有心检查。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怒,也让她开始期待谜题揭晓的最后一幕。等她到达王城,解封全境,登上女王宝座,她一定会当面告诉妻离子散的白慈,她是如何轻松处理她珍爱的女人。她要看她痛苦到扭曲的脸。
“白将军。”白慈牵着白芷走到白真如的面前,母女二人看起来比刚才平静不少。“哪条是去净土的路?净土怎么去?”
白真如迟疑了一下。
“我是以女王后人的身份问你,这个身份没资格知道如何回到故土?”白慈抿嘴笑了一下,多情的眼角挑起一抹嘲弄。“原来女王只是个虚名,一个傀儡。”
“王请慎言。”
“不是么?白将军。还是你口口声声称我为王,心里却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
心思完全被猜中,白真如自然不会承认,诚惶诚恐,单膝着地跪下。“臣不敢。”
“起来吧。不是还在痛经嘛。庄申说了,女人要为女人着想,我不难为你。要进入净土,通道在高台,是不是?”
“是。”白真如遥指空谷,“我们净土人常说,路在脚下。”
白慈不屑道:“故弄玄虚。”
“谁故弄玄虚?”海塞姆大步走过来,刚刚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白将军,去净土的路你不好说,出净土的路总可以告诉我吧?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你要走?你什么意思?”白慈当即色变。
海塞姆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看向同样露出一点慌乱的白真如。
“来时路,去时路。怎么来的,怎么回。”对上海塞姆,白真如依旧是称职的净土女将军,丝毫没被男人俊美的脸孔所吸引。
海塞姆瞬间懂那句胡弄玄虚的意思了,“我们来的时候用到一个工具,但是到这里之后,那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许是你们之间的某个人有私心私欲,把东西藏起来了。”
那东西——金子做的交尾图饰品,从发现起一直在庄申手里,被白真如一讲,倒像是庄申私吞。
海塞姆笑了笑,“白将军真爱说笑,不知道便说不知道,何必惺惺作态。是不是你们净土的人小偷小摸惯了,所以爱把别人说成贼。”
说完,他收敛笑容,对着白慈认真道:“阿慈,没想到这趟行程会这样艰险,庄申失踪我很抱歉,我会找到她的,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会找到她。”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你、小芷和白嬷嬷继续冒险,而且我们也已经有了别的方法不是吗?”
解除封印需要血,只需将白慈的血抽取一些出来用试管保存,不行的话,备上一管白芷的血一样可行。目前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她们亲自涉险,在失去庄申的情况下,海塞姆觉得前路的凶险胜过之前,不适合老人和孩子。“你带白嬷嬷和小芷先撤回去,在屈兹等消息,要是想回上海也行。我会把她带回来。”
第126章 通往王城的路
“放你妈的狗屁。”
海塞姆的体贴并未得到半分欣赏与感激, 相反, 换来的是白慈的怒叱。按照她此刻的心情,恨不能把面前的男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海塞姆, 你想我们一起就一起,你想我们回去就回去?你把我们当什么,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当初, 我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过小日子, 你耍阴谋诡计把我们全骗到这鸟不拉屎的狗地方。好,拜你所赐,庄申不见了。你内疚、后悔, 是不是?你现在良心发现, 让我们回去。呵, 回去,我们能回哪里去, 没有庄申, 没有庄申,哪里是可以回去的地方。我不会回去的, 我要去找庄申,你懂吗, 我要去找她。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来,就要齐齐整整地走。”
“一家四口”使海塞姆的心略微有些刺痛,不可否认, 白慈的话无不道理。他对庄申的失踪感到抱歉, 内疚、后悔兼而有之, 甚至,他觉得庄申已经遇害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他才说,会找到她,无论什么情况——生或死,全尸或残躯,他都会带回去。
白慈的反对并不让他感到意外,白芷小小人儿眼底的坚决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母女俩的深情与倔强如出一辙。
白净识自然不愿离开,若非她有心往古国净土,跌进他的有奖征集里,哪来的本次旅程。
明知如此,海塞姆仍旧劝上一劝,“此一时彼一时,你们来这里固然是有我的缘故,可要是没我,你以为你就永远不会进入这里了吗?”
白慈知道他讲的是白净识,冷哼一声,并不搭腔。
“如果庄申在这里,她和我会做同样的决定。她不会希望她的家人、朋友为她冒险。我答应找庄申,就一定会找到她,她也是我的朋友。阿慈,不要意气用事,就算你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顾及小芷的安危。她才六岁。我让阿拉丁陪你们回去,有事他可以帮忙。”
提到白芷,白慈犹豫,看向女儿。
“他说的也有点道理,小小芷,不如你跟阿拉丁叔叔和白嬷嬷先回去?你回去,我也安心。”万一她和庄申有个三长两短,至少白芷还在。到时候就算庄申的父母不愿照顾她,白嬷嬷和阿拉丁不会抛弃她。
“小姐。”白净识当然不愿意先走,但让白芷跟阿拉丁离开,她不放心。
原以为白净识会义正词严地拒绝,没想到她只叫了白慈一声便不再说话,当是觉得两难。白真如不禁着急起来,差点开口劝人。幸好身下的痛处提醒她,忍耐,忍耐,要小心谨慎,不可胡言。以她的身份和立场,这里实在没她说话的份。而且,以白慈的心机,她一开口,说不定会惹来怀疑。她的胸口,正藏着那一枚王令,一旦暴露,这伙人怕是会毫不犹豫送她去见庄申。
白芷一脸不情愿,很坚决地说:“我不要。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我要找庄庄。”
“小小芷。你还小……”
“我不小了。”白芷眼圈红了,含着眼泪说:“毛毛的爸妈常年在国外跑,为了让毛毛安定生活,把她放在国内。可是毛毛常说,宁愿跟着她父母到处跑,哪怕没有一天安定也比见不着要好。我不要跟你们分开。我不要。”说完,她吸吸鼻子,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妈妈说过,不能哭,哭代表认输。
女儿都这样说了,做母亲的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阿拉丁把小姑娘打晕抱回去。海塞姆倒是想,反正白芷那么小小一个,阿拉丁使点力气,夹着也就走了。
但白慈不是海塞姆,纵然她从前会是这个作风,现在不是。她蹲下身子,认认真真看着女儿,“你今年多大?”
“六岁。”小女儿怯怯地答,怕母亲嫌自己小,补一句,“九月能上小学了。”
“上小学就能耐了?你知不知道,会死的,或许一脚踩空,一个疏忽你就死了。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你再也见不到妈妈和婆婆,见不到庄庄,也不见不到毛毛。我们会很伤心很伤心。小芷,你要是出了事让妈妈怎么办?妈妈要你好好的。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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