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原来“飞”不起来,也没法带着肚子里的“小鸟”飞走,便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任凭阁主百般讨好,小坛始终只是渴望地看向窗外的飞鸟。
阁主叹息。
他问:“小坛,你想飞吗?”
小坛转头看着他,眼睛写满了期待。
……
阁主飞掠过山林间时,微凉的晨风习习,怀里人的身体就显得更温暖。小坛牢牢攀着他的脖颈,眼睛睁得圆圆向四野张望,表情生动鲜活一如当初。
阁主知道此时此刻小坛的心就贴在自己的心口。
小坛的心跳很好听,那之中其实还有另一丝温柔的小小心跳。
回程时两人一骑在林间闲庭漫步。
今天的小坛看起来格外高兴。
阁主贴着他的脸侧问:“你喜欢吗?喜欢我们明日再来。
身体相贴,小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喜,湾吗,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阁主笑了。小坛明明只是在重复他的话,他却听懂了其中意思。
马儿慢慢走的话,这一路就很长。
他碎碎又和小坛说了许多许多,从他从未与旁人提及的师门秘辛到昨晚的粥小坛多吃了两口……
小坛也就一句一句,认真复读,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这真是一场有来有往的交谈。
怀里的小坛温顺乖巧,阁主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喜欢阁主。”
小坛没有出声。
阁主又刻意说了一遍:“我喜欢阁主”
……可他重复了许多次,小坛也再没有跟读。他低头,才发现人已不知何时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天夜里,小坛肚子里的小小鸟又在不合时宜的时机醒来。
阁主睁开眼对上的是小坛面朝自己因为难受而委屈泪流的眼睛。
他伸手轻轻抹去了小坛眼角的泪水,打算起身去给他倒杯热水,可手却被软软地拽住了。
他的手被牵引向下,被小坛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牵着盖在了他揣着小小鸟的腹部。
手心下的一团温热在缓慢又充满活力地滚动,那一刻阁主便在心里立誓:“不论它将来是否健全,自己都会一生一世疼爱,保护它和它的生身之人。”
他用温和的内力帮小坛调理数轮内息,小小鸟便终于安静地陷入沉睡。小坛的眼睛也渐渐合上。
阁主重新躺下,从背后将小坛揽入了怀中,手依旧温柔地替他安抚着孩子。
如此空寂的夜里,他却忽然听到了极轻地一声:
“我喜欢阁主。”
阁主心中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苦涩。
因他心知肚明——如此动听的一句话,偏偏不过是一句迟来的学舌。
第五章 兰鹤
此后阁主几乎每天都会找出时间带小坛出去散心。
在阁中时,他教小坛写些简单的字,教小坛读带图画的轻功谱。
阁主说:“小坛有杂戏基础,学轻功一定事半功倍,等日后身子轻了,我便亲自教你‘飞’”。
小坛笑得很开心。
……
这一天,阁主先前派去的人寻到了杂戏班的消息。他亲自去拜访了一趟班主,了解到许多他从前从未上心的事。
小坛的“坛”是“坛子”的坛,因他原本姓“谭”,且四五岁刚开始练功时最先学会的就是“顶坛”。小坛出身平凡人家,父母早亡,似乎还有一个兄长,当年兄弟二人被托付给了不同人家。
小坛嘴馋,他最喜甜,不喜酸。班主偶尔给发的几个铜板他都会拿去买便宜量大的冬瓜糖吃。班主怕他发胖,要没收,小坛就悄悄买,躲在河边吃完了,猫儿一样细细舔净了手指,洗了脸上糖粉,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小坛也贪玩,他会做捕鸟笠,做小鱼竿,曾经还缠着编草鞋的大娘教会了他怎么编草蝴蝶,草蛐蛐儿。
阁主忽然想起曾有一次,他见着扫地的小坛从手里的扫帚上搓下一支草梗,去戳弄那只八哥的笼子,但很快便被管事呵斥,被拽走了。据管事说他后来被罚喝了三天薄粥。
现在想来,小坛分明只是贪玩想逗八哥玩耍罢了。那只八哥的死因他后来也已查明,小坛不曾吃它皮肉。
阁主低头贴了一下小坛侧脸。
“小坛,对不起。”
从前是我负你。大夫说你只是意识混沌而非失忆,若是你还记得往事,却仍然愿意与我如此亲近……谢谢,对不起。
被阁主握着手学写字的小坛这次像是思考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他:“小坛,对不起。”
小坛的脸颊因着数月来珍贵药材食材的用心养护圆盈了一些,显出十八岁少年该有的可爱模样。近来他好像渐渐信任起了阁主,偶尔还会对着他露出近似从前的笑颜,一切都很好。
只是他依旧不会自己说话。
阁主前前后后找来了许多名医圣手,却无一人见过如此癔症。到最后,有一位怪医给他开出奇方,药方需要一味极其罕见稀有的药材,还需要病者血亲一滴喉头血作引。
这其实并不难办,小坛确实还有一位兄长,以情报见长的天机阁也已查到此人行踪。只不过此人目前恰卷入另一势力的纷争,自身也身陷囹圄。壹涧忠勤。
阁主听完回报,挥退弟子,重新坐了回去,继续陪小坛摆弄起手上的叶子。
他看着小坛灵巧地编出一只草蚱蜢,又编出一只草蝴蝶,然后细细挑了半天择出一片最完整的叶子,低头鼓捣半天编出一只脖梗细长优美的鸟儿,那翅膀还能摆动。
小坛眉眼弯起弧度来,把刚编好的鸟儿举起来在阁主眼前晃:“兰鹤,兰鹤。”
阁主也笑:“薛兰鹤,小坛。”
他也举起自己手上那个粗糙但也勉强能看出是个容器的小草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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