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郑六道:“王爷刚带人出城这姓周的就带兵过来,显然有所图谋,今日这王府的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跨进来。”
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府中仅有的十几个侍卫,朗声道:“如今王府有难,我等身为亲卫,自当竭力而战!但有一息尚存,姓周的就休想踏进王府一步!”
“喏!”
众侍卫齐声应下,脸上尽是决绝之色。
安文看着一众侍卫四下散去准备刀剑,轻轻呼了一口气,似是放心下来。
郑六安排过府内布防,转身冲他们一抱拳:“还请诸位回屋暂避。”
一群小姑娘听话点头,转身往偏房去。
十三被安文拉着往屋去,面色不变,心里头却正天人交战。
他清楚得很,周凡既是这时候带兵而来,定然是知道现下王府空虚,做了万全准备。单凭这十几个人,恐怕很难守到王爷回府。
一旦周凡踏入王府,不管他打的什么算盘,革新一派定然是要损失惨重了。
可这又与他十三何干。
他不过是个小唱,小半辈子竭尽所能也不过自保而已。
倘若卷进大人物们的争权夺势中去,难保不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就是有万全把握也不敢轻易掺和到其中,更何况眼下的情形,他对心中那个计划的把握,也不出五成。
他若不出这个头,就算淮安王败了,他也能凭着这张脸再另寻个主子;倘若出了这个头,胜了,必然会成为遗老们的眼中钉,败了,怕是尸骨都找不全。
低眉顺目,苟且偷生。
这小半辈子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想到这儿,十三心里讽刺地笑笑,加快几步跟上安文,眼看就要进屋了。
忽的就想起了王爷。
想起那人一连几日夜灯长明,反复改良税收制度,只为百姓安生;想起那人以一己之力为边境将士担保,只为一举收复失地;想起那人知道有人懂他的时候,赤诚而热烈的目光。
那时自己热血上涌,一曲“酒狂”罢了,信誓旦旦地说,看不过“为众人抱薪者独毙溺于风雪”。
十三搭在偏房门上的手突然就卸了力气,猛地停住脚步。
旁边的安文看他停下,像是知道他马上要做什么似的,拼命拽他袖子,急急道:“你别犯傻!快进屋去!”
他轻轻拍了拍安文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后转过身,迎着郑六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十三有个想法,或能把这王府守得久些。”
“郑大哥信我么?”
很突兀的,他这么问了一句。
郑六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点头,道:“殿下信,我便信。”
“好。”
“那便劳烦郑大哥通知王府内的人。从现在起,禁行、禁言。违此令者,按细作处置。”
……
王府门前,十三凤眸低垂,丹唇微启,轻轻道:“周大人安好。殿下出城办事未归,大人若是忙着,不如暂且回府,待殿下回来立马派人去请。”
周凡眯着眼睛,思索着他这话的真假。
他这一行明显来者不善,淮安王若是真不在府,这奴才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说出来?
而且这小奴才从府里出来这几步路走得极稳,现下被他的亲卫持刀围着也丝毫不见慌乱,若是身后没人撑腰,小小年纪怎能有这般城府?
周凡心下顿时有些发凉,又不死心,试探道:“我在贵府门前候了这么些时候,竟是连门都不得进,这便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说罢,心一横,抬脚就要往前走。
十三微微后退了几步,挡在他前面。
周凡猛地挑眉。
小奴才这般姿态莫不是心虚?
就听十三道:“不请自来,奴才怕有心之人得了把柄,日后出言中伤大人。”
他仍垂着眼,叫人看不清神色,声音却是稳的,自始至终未曾有过惧色。
周凡于是又犹豫起来,不做声了。
他不说话,十三也不吭声,乖巧的在他身前候着,不动声色地心里掐算着时间,掩在袖子里的掌心早被汗浸湿了。
两厢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直到日头完全落下去。
周凡身边的侍卫刚燃上火把,就见从城南回来个周家的探子,附在他耳边急急递了个消息。
十三掩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这个时候送来的消息,八成是确认了王爷正从城外往回赶了。
他悄悄退到王府的石阶上。
京城一半的兵力,顶着擅闯王府的风险。
他知道,不管周凡要做什么,这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被逼到绝路的人,往往是会不顾一切的。
果然,周凡听完消息瞳孔猛地一缩,刹那间抬头,一双腥红的眼睛疯狂的寻找着十三。
就看见那奴才已然退回到府门前,被他带来的兵围着,清瘦而乖巧,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可正是这个人,把他当傻子诓得团团转耽搁了这么久!
周凡怒极,急走几步冲到十三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咆哮道:“滚开!”
十三乖乖挨了一巴掌,却没听话地让开,反而缓缓抬了头,凤眼头一次毫不避讳地与眼前狂怒的人对视。
丹唇轻轻勾起,渐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黑灯瞎火的,周大人确信殿下果真不在府内?”
王爷若是在府,他便没必要这么说。
他清楚,周凡自然也明白。
所以这话目的并非在于王爷,而在于把周凡的目标从闯王府引到他自己身上。
王爷很快就回来了,他只需要再多撑这一下。
十三狐狸般挑衅地笑着,他当真极美,这样古怪精灵的笑,明艳得叫人移不开眼去。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身后的冷汗已然出了一层又一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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