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机关井盖子,凌吱俯身接连拾起飞刀、发簪和凭空冒出的石盘碎片,转头递给里尹一个和善眼神:“这么长的墓道,可不是三两个人挖得出来的。”
“这……”
恶臭之下,里尹掩住口鼻,衣袖悄悄带去耳鬓汗珠,“下官也是这七年才接替前里尹掌管户口和纳税的,望大人明察。”
“欸,里尹这是说的什么话,即使有个别村民心术不正,挖出墓道虐狗,罪责也落不到里尹头上。”凌吱自圆其说地笑笑。
指腹摩挲着石盘碎片的纹路,凌吱抬眼视线穿过蠕动的蛆虫,停留在狗尸夹缝中被破坏掉的机关。
被凌吱三两句话摘了个干净,里尹连忙感恩戴德地逢迎:“照理说贼人偷狗无非是为口腹之欲,而此人不将狗烹而食之,反而将狗尸悬挂于此,心理属实是扭曲。”
佯装思考地环手于胸,凌吱食指先是在大臂连敲两下,而后又是三下。
赵万里收到凌吱那句无声的“老赵,你来问”,理了理喉咙,“村里可有精神不正常,或是平日里古怪寡语之人?”
趁着里尹和史宏绞尽脑汁的功夫,凌吱将飞刀塞给佟虎,以佟虎机关井下摸墙找出口的本领,飞刀应该当也不在话下。
饭桌上里尹说过,村里没有面色青紫的村民,佟虎又嗅得出信息素,排除了里尹说谎的嫌疑,那么姜彧极有可能生活在周边村落,甚至数十里开外的蒙桑城。
至于石盘碎片上的梅花纹,与老妪宅院灶台上的碗一模一样,不是五瓣,也不是六瓣或三瓣,是闻所未闻的四瓣。
加上菜窖又是机关井的出口,足以证明老妪参与过挖墓道,设机关。
可狗尸悬在墓道又会是什么意思?
如果为了挡石盘,大可以用别的什么替代。如果是安葬,那就更不可能了。
俗话说“猫死挂树头,狗死弃水流”,越是地广人稀的深山老林,越是忌讳这个才是。
难不成是仇狗?将其虐杀挂在这里惩罚?
脑中倏然闪过昨夜老妪鞋上的湿泥,裙摆上的毛发,诡秘的语气说“死了”,若是将这些连在一起,当有一具新鲜狗尸才是。
凌吱顶着一身鸡皮疙瘩,疾步穿过头顶成片生蛆的狗尸,转弯处果不其然躺着一只僵狗。
墓道阴冷,狗尸还未腐坏,此时验尸不难得知狗因何不叫,凌吱回过身避开跟过来的佟虎,朝赵万里喊道:“老赵。”
赵万里一瞅凌吱那瘪嘴皱眉的表情,就知道来埋汰活儿了,从袖中抽出随身携带的羊皮手套,边走边戴到手上。
手肘忽地被佟虎撞了下,凌吱追上佟虎视线,看到泥墙上画着一个小手指粗细的“圆”,和一个差不多半寸长的“竖”。
那个“圆”未免太圆了,不可能是手画上去的。旁边的那个“竖”中间深两头浅,更是奇怪。
凌吱举着火把照亮墓道深处,考虑到贸然前往会打草惊蛇,决定先拎狗尸回去拖延时间,待赵万里搬来救兵,再解花田谜题。
“嚯,这怎么没挂起来呢?”赵万里拎起狗腿,火光下狗脸狰狞,死前一看就没少遭罪。
“走吧,回去我帮你问问它。”凌吱挽着正摸墙的佟虎往回走,边走边喊话里尹父子,“敢问里尹,村里有谁家仇狗吗?”
里尹松垮的眼皮紧了紧,颔首:“仇狗不好说,不过村里有个神神叨叨的老妪,儿子是疯狗病没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里尹晓得,可不打发走六扇门的捕快,他没法向其他村民交代。
早知卷入其中的人越来越多,当初就不该犹豫不决,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神神叨叨的老妪?”凌吱穿过狗尸,回到前半段墓道,“我和虎子哥在昨夜还真碰见过,是不是吴大人照顾的那位?”
“没错,就是那位邹婆婆。”里尹没敢抬眼,“她原本没疯癫,前年儿子疯狗病暴毙,一夜之间精神就不好了。”
分心地捏了捏佟虎硬邦邦的肱二头肌,凌吱嘴角那抹不易捕捉的淡笑,天知,地知,咬人的佟虎知,挨咬的他本人……可知,亦可忘。
在你一句他一句的“疯狗病”讨论中,手拎狗腿的赵万里脸上不淡定了,急于将狗脱手,快步奔向墓道入口。
凌吱扫了眼火急火燎的赵万里,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据我所知,疯狗病是要狗得病后咬人,才会传到人身上,村里好好的狗怎么会突然病了?”
“那就不得而知,咱们村依山傍水,指不定狗被别的野生动物咬过,沾了疯病。”里尹低眉顺眼地跟在凌吱身后。
“倒也不无可能。”没什么好质疑的,凌吱就随口应着,“当时请没请郎中来给瞧瞧,是老妪儿子去世后,狗哑的吗?”
“瞧了,喝了好几副静气安神的方子,没什么用。”里尹心累地偷叹,“狗什么时候哑的还真没注意,好像不是一下子不叫的,是陆陆续续听不见狗动静的。”
敷衍了一句“原来如此”,凌吱朝墓道口攀爬,爬到地面,回身去接根本不需要帮助的佟虎。
一行人回到日光下,不约而同地深呼吸,比起尸臭的墓道,山间草香是天堂。
狗尸被赵万里扔上了骡子车,人抱着膀子黑着脸,仿佛没个半斤老白干,一只大肥鸡就哄不好似的。
凌吱憋着笑,不厚道地扶着佟虎走向红鬃马,“老赵啊,我和虎子哥把马先骑回去,你们别着急,下山注意安全。”
佟虎“虚弱”上马,凌吱紧随其后,驱马转身的功夫,凌吱拉下嘴角蚊声冷嗤,“什么无力怪病,一村骗子才对吧!”
“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这骗子,说不定有骗子的难处呢?"佟虎不疾不徐地甩开骡子车后,双腿猛夹马腹,疾行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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