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缪伏地在屏风外低着头侍奉,但是他从屏风的缝隙间看到了季晟的异样,过了好久才终于找了点茶的理由出了暖阁,然后趁人不备,直接朝外殿跑去。
前些日子,萧瑢察觉宫中有异样,便让季晟安排,借着唱戏由头带人住到了外殿,虽非诏不得入内殿,但丁缪可以关键时助其一臂之力。
“你今日怎么一直不说话?”平崇帝揉着愈发昏沉的头,顺口问面前的季煊。
“只是想静心处理这些奏折,为父皇分忧罢了。”
平崇帝微微点头,五指更加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季煊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
“我那五弟还没来吗?”季煊出了殿门,问一旁凑过来的钱安问道。
钱安回道:“据说是辰时二刻出来,现在人应该已经到午门外了。”
季煊又问:“镇南军和骠骑营那边呢?”
钱安道:“镇南军擅离职守,早就靠到京畿附近了,消息还是我们亲自封锁的。至于骠骑营那边,五皇子怕是还以为是自己人,殊不知唐尚书早就站我们这边,他的侄子,如今掌管骠骑营的唐天成将军也是我们的人。”
“好。”季煊站在暖阁前的高台之上,俯视着那片常常跪满朝臣的空阔之地,理了理衣袍,道,“这次韩家和季晟,谁都别想逃!”
钱安笑而不言。
一刻钟后,季晟果真一身白袍出现在暖阁,跪求见父一面。
因季晟先后丧母丧妻,平崇帝心中仅存的一点舐犊之情让他难得起了怜悯,唤了名内侍召他进来。
季晟不知,他在进暖阁的那一刻,季煊就让将他安排在附近的人尽数控制。
不多时,暖阁里便传来内侍的尖叫声,想必是已然得逞,季煊正要进去,突然见阮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阮玥行了礼,气都没喘匀,忙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那边出事了,有刺杀挟持了他!”
“什么?!”季煊顿时心急如焚,看了眼暖阁,犹豫了下,还是让钱安先好生看着,带着侍卫跟阮玥往东宫赶回。
走到半道时,季煊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这一路都太安静了。
自己脚下这条甬道两面临近宫墙,宫墙那边便是各个宫殿,故而平常会有陆续不断的宫人经过,但今天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生于诡谲的皇宫,会有对危险降临时有近乎本能的预知。
“怎么了?”阮玥回头,看向突然停住脚步的季煊。
季煊突然想到之前阿若警告他的,说夜渊的人早就潜伏在他身边,但他不以为意,甚至为了此事第一次和他的阿若吵架。
季晟只觉寒意攀上背脊,面上却佯装淡定,道:“似乎还有件事忘了,得折回去。”
阮玥却是发笑:“太子殿下,你不想回去救你的太子妃吗?”
“你究竟是谁?”季晟皱起眉头,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对周围侍卫下命令:“给我抓了她,她有问题!”
周围的侍卫拔刀出鞘,却不是向着阮玥,而是季煊。
季煊握住自己佩剑,不敢置信问:“什么时候的事?”
阮玥笑:“太子殿下,你大概不知道,唐尚书从来都不是你的人,钱公公也不是。”
季煊攥紧了拳头。
从来不是他的人,难不成是季晟的人?
不!不可能,唐士裕对韩家势力和季煊做过的事极其狠毒,且毫无退路,完全不像逢场作戏。
所以,他们既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季晟的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夜渊的人!
季煊来不及想更多,因为周围数十侍卫已经冲了上来,他抽出佩剑,拦下几刀,但因他的佩剑只是御赐作监国身份的象征,并不具备实际打斗之用,剑很快就被站断。
眼看刀光一闪,一名侍卫已经尽在眼前,手中的刀刃已经送到了喉咙侧面。
倏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携带的巨大气劲将那侍卫连手带刀直接抛开。
众人顺着箭镞方向抬头,看到了墙头拿着□□的那抹白色身影,如皎月谪仙一般。
真是雪枋院主,萧瑢。
阮玥半眯了眼看向萧瑢,挥手示意侍卫动手,但萧瑢速度极快,兔起鹘落间落地,将手中□□射完,然后抽出腰间软剑,将季煊牢牢护在身后。
季煊整个人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
他自然是认识萧瑢的,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人他从来没有当男子看过,认为他不过是一个雌伏季晟的贱骨头。
所以,眼前的萧瑢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是意外的。
“你是谁?”
季煊忍不住问了句,但身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在打退这批侍卫后,回头冷声道:“往南走,去外殿。”
季煊不再犹豫,转身朝南跑,身后传来刀剑杀伐之声。
走到拐角时,又出现一队侍卫,季煊如惊弓之鸟,扭头就要往回跑,直到为首的人拉住他,他才发现是金銮卫指挥使伪装的。
“情况紧急,殿下赎罪。”
“无妨无妨,快离开这里!”季煊忙让金銮卫护着他离开,走了两步又抓住指挥使衣袖,道,“太子妃还在东宫!”
“殿下放心,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
季煊点点头,接着往南逃,一路遇到诸多阻碍,不多时便血流成河。
半刻钟后,一封伪造的密信出了宫闱,直接奔京畿西面的边界而去,一路畅通无阻。
辰时末,宫闱传出平崇帝遇刺身亡的噩耗,整个京都陷入大乱,韩舟以清君侧的名义进发,挥军长驱直入京都,自带一万人马进城,留两万余人马驻扎在京都外围。
同时,司马霄在见过赵凉越后,方知如今实况,速将手中北衙六卫集聚到午门之外,和有备而来的两相对峙,但丝毫不占优势。
很快,骠骑营也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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