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岳愣了一下,跟着又笑了,“有好有坏吧。”
罗美华也笑了笑,“不做警察,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嗯。”邢岳答应着。
打完电话,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了点东西,然后就围着运动场慢悠悠地溜达。
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暖了许多,虽然呼吸间还有寒意,但早已不是如冰刃般凛冽的感觉。昨夜一场大风,今天碧空如洗,头顶除了丝丝缕缕的几片云彩,就只剩下无处不在的阳光。
所以篮球场地里的人也更多了,跟下饺子似的。
“哥,你不玩儿么?”项海问。
邢岳摇了摇头,“没兴趣。再说我怕被踩死。”
项海乐了,“你竟然不爱玩篮球?”
“一般吧。”邢岳转头看他,“你喜欢?”
“嗯,挺喜欢的。以前在高中和警校的时候差不多天天都打。”
邢岳挺意外,把手臂抱在胸前看着他,“你打什么位置?”
“后卫。”
“意思是你拿球挺稳呗?”
“还行吧。”项海不好意思地笑了。
“除了篮球你还喜欢玩什么?”邢岳忽然感觉自己对项海好像还是不够了解。
“足球我也喜欢。”项海看向热火朝天的球场,“在警校的时候我还是校队的呢,我们参加全市高校联赛,还拿了个第二呢。”
“牛逼啊!”邢岳更意外了,又打量着他,“没看出来啊,你这小身板...”
“我身板怎么了?”项海马上挺胸抬头。
“你现在太瘦了,”邢岳捏了捏他的肩,“要多吃一点。”
“嗯。”项海垂下头,把脚边的一颗石子来回碾了碾,踢到一边。
又站了一会儿,他们继续往前走,渐渐远离了球场的喧嚣。
邢岳边走边向他介绍,“那边是室内活动室。”他朝不远处的一栋楼指着,“里面有棋牌室,图书馆,还有放映室可以看电影。”
“那个图书馆挺不错的,我每周都去,很安静,还可以借书回来看。”
项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发现有一队人正由狱警陪着,慢悠悠朝楼门口走,脖子上挂着什么牌子,边走边看,还一边听狱警说着什么。
“那些人是干嘛的?”
邢岳也看了看,“不知道。可能是来检查的吧。”
“对了哥,怎么那么巧,咱俩被分到了一个监舍,还是上下铺?”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一直没逮到机会。
“我求贺焜帮的忙。”
“贺焜?”
“就是贺雄辉他爸,在这蹲了十几年。”
项海的脚步顿了一下。
“想想也挺逗的,”邢岳呵呵笑着,“咱俩这警察最后还...”
“...咳。”
有病啊,说这些干什么。
他心里暗骂,又拉了项海一下,“往这边走吧。”
运动场的一个角落立着不少运动器材,只是钢筋铁骨的,这个季节还很冰手,因此玩儿的人寥寥。
两个人站在一个空闲的单杠下面,邢岳两手搓了搓,轻轻一蹿,挂了上去,连着做了一组标准的引体向上,又急忙跳下来。
“操,冻手。”他又把手使劲儿搓了几下,就揣进了袖子。
阳光懒洋洋的,把单杠斜铺在光秃秃的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一左一右地黏着单杠的立柱。
“哥,后来...就是我在药厂被带走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讲讲。”项海倚着冰凉的金属,看着他。
那是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连记忆都蒙着灰。
“有什么好讲的,都过去了。”邢岳望着不远处热闹的球场。
“可我还没有。”项海觉得自己被时间抛弃了。那晚追着袁国平跑开,就像钻进了一个黑洞。再出来时一切都变了。
邢岳沉沉地吐了口气,“赵郎死了,药厂被封了,里面清缴的毒品刷新了东江的历史记录。江渊牺牲了,你被带走了,我把袁国平的蛋踢爆了,然后就进来了。就这样。”
就这样。
记忆中那些惊心动魄、生离死别,重提时好像也不过如此,平淡得好似虚像。
那些定格在皑皑白雪中的脚印和车辙,还有那片殷红,可能也早就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吧。
项海的喉结来回滚动着,“哥,要是当时我没去追袁国平,或许就...”
“说什么呢你!”邢岳的影子挣脱身后的单杠,和项海的重叠在一起,“你他妈瞎琢磨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去追难道就看着袁国平跑了吗?”
“再说,要不是你,这案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破,赵郎他们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我也不会知道我爸就是死在他们手里。”
项海立刻抬起眼看他。
邢岳吸了吸鼻子,“是赵郎亲口承认的,我亲耳听见的。我爸不是自杀。”
“我知道。”项海抓住他的手臂,又赶紧分开,“江队一直是这么告诉我们的。”说完便紧抿住嘴唇。
沉默了一会儿,邢岳说,“我替你跟他告别了,等出去你再去看他吧。”
项海没吭声,好半天才转过身,迎着阳光,“哥,你说,江队他会后悔么?”
邢岳微怔,跟着又摇了摇头,“江渊是拽着赵郎跳下去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你呢,你会后悔么?”项海又转过脸来看着他。
“我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邢岳也看着他,“你呢?你后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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