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双臂,他的身体比一般人还要健康皮实。
他是一位没病没殃的残疾人。
“这位病人,压根没有病。”林清泉说,“他非常健康。”
“怎么没有病?”镜阿祢冷笑,“他天生没有手臂,你没有法子医治吗?”
听这意思,是要林清泉让病人长出双臂,否则就会被判不通过。
事到如今,但凡有心都能判定,这三位病人都是镜阿祢特意找来的。
林清泉都有点佩服镜阿祢了。
自他向自己宣战仅仅两天时间。这短短两天时间内,他就集齐了三个极端病例,常规手段完全没治的那种。
行动力极强。
“我能治病。”林清泉说,“但治不了残。”
先天无双臂,是残不是病,属于不健全但不是不健康。这种非伤病所导致的、先天性的身体残缺,连魔的心脏也爱莫能助。
魔的心脏是药,治一切后天的伤病,但不能治先天的缺失。
更别说,魔的心脏已被列为禁用。
镜阿祢终于听到了想听的东西,“很好。”
他释然地呼出一口气,同时展开一个病态的微笑;整个人也像释放一样转变了状态,好像从炸毛的鹰鸟变成了病瘟的弱鸡。他那因满足而塌陷下去的眼神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类似事件的热爱。
有些人,天生坏种。
镜阿祢走上中|央的高台,背后是供奉的药师佛像,面前是一众以医为职的青和服、黄和服。
他高声说道:“作为主考官,我在此宣布:因为小林清泉没能救治第三个病人,所以第二轮考核他没有通过……”
“我想,你已经没有资格做出这番宣布了,镜君。”
镜阿祢循着这声音的来源望去,瞧见了一脸严肃的草间灰。
他一愣,“怎么了?”
“因为你已经不是主考官了。”草间灰与他相视,严厉又认真。
镜阿祢怔怔的,一下子红了眼眶,委屈地说:“为什么?”
“第一,你病命不识。”草间灰淡淡说道,“行医者,能医病,但不能医命。先天四肢的缺失,乃是业力主宰之大命,绝非医力所及的领域。你这样做,纯粹是为难一名医者,因为你在给他施加本不该由他负责的事情。”
林清泉听着想笑。
这草间灰真是擅长说教,每次都像班主任一样,无限上升,啰啰嗦嗦讲一堆话。
“可是……”镜阿祢嗫嚅着。
“第二,你不公平。”草间灰继续道,“我听医侍说,小林家的前两位病人,一位垂危一位癫疯,都是在常人眼里无药可救之人,想必都是你安排的吧。”
镜阿祢不想骗他,微弱地承认了。
草间灰叹了口气,“综上两点,作为玄武医馆的大主考,我剥夺你主考官的身份。此后几轮考核,你无权定夺考生的去留,也无权设置考核的规则。”
镜阿祢下巴在颤抖,脸上也挂不住。
众目睽睽之下,他被降级了。
镜阿祢脸和脖子都已涨红,瓮声瓮气道:“灰君无论对我发出什么指令,我都没有意见。但依据规则,小林清泉还没有医治第三个病人,这一轮考核还不算过关。”
“这很好解决。从医馆里随便找一位病人便是。”
“为了进行考核,我们对入山看病的人数做了限制。今日所有的病人都安排完了。”
草间灰认真想了想,来到林清泉面前,对上他没有感情的眼睛,真诚地说:“那么,让我来做阁下的第三位病人。”
第19章 第四次离体
上百双眼睛齐齐瞧过来,像瞄准的红点密集投射,锁定在林清泉和草间灰身上。
镜阿祢看着这两人,心里酸意泛起,特别想大哭一场。情绪上头,他一时间感觉头发直竖,就像蜕皮过程中蛇鳞片片翘起,从新皮上撕裂下来,异常的痛苦。
他揪住一名医侍,红着眼睛说:“你是瞎子吗?!这里是大庭广众,难道要让灰君在这里被人瞧病?还不赶快带灰君去密室!”
密室在上焦馆后侧,自成一户,密闭性极佳。
所谓密室,就是单独的VIP病房,专为注重隐私的尊贵病人所建。
医侍将两人领入密室,把门阖上,守在门外。
草间灰斟了杯热茶,推到林清泉手边,“我听闻,你是小林家的四代目,在江户城中坐拥一间名为目目的医馆,有大威神眼的美名,能辨胎儿性别、能观细微内科。”
林清泉眉头一皱,“你查我?”
“仅作了解,并无冒犯之意。”草间灰轻笑,“既然四代目有如此神眼。那么,能否看出我的右臂有什么毛病?”
肱骨有断裂痕迹,骨密度疏松,有骨缺损的情况,关节活动部分受限。
一看就是骨折的后遗症。
“你的右臂骨折过,程度应该很严重。所以一直留有影响。”林清泉顿了下,“除了这个,右臂的皮肤黑色素明显减少,有一大片白斑。这说明,你的右臂不仅骨折过,还有皮肤病。”
草间灰笑笑,剥下羽织,袒露了右臂。
白斑从肩胛延伸到小臂,导致他整条右臂都是乳白色的,和正常肤色的身体极不协调。皮损表面光滑与正常皮肤无异,也没有皮疹红疹之类的,白斑边界清楚。
显然,这是白癜风。
“是宿命吧。从小我的右臂就磨难多多。”草间灰说,“点油灯时被烫到的是右臂;摔倒时擦伤的是右臂;就连跌下马车的时候,摔断骨折的还是右臂。四年前,更是和我家族的父亲兄弟一样,得了这白色蔓延的皮肤病。右臂是我命定的软肋,这辈子都无法改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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