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公平,所谓争斗,她多少明白些。
因此并没有说太多求情的话,只知道这杀鸡儆猴的事儿已经定了,这鸡非杀不可,三个无足轻重的少年,连棋子也不算。但是又不能不罚,程锦朝想不出万全之策。
先出来的是小远,嚎啕着走出来,才出门,看见程锦朝,愤恨地站住了,两人对着看,程锦朝心中也生不出太多幸灾乐祸,只是一低头,让开路来。
小远走了几步,却又扭过头,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天才不过是运气好!你们运气好,就有机会……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用凡人的法子,想办法求点修真的机会,又有什么错!”
程锦朝沉默,并不与他说好说歹。
其实心里能够明白小远,以至于跟随他的人的心思。既然没有那个第一眼被强者选中的机缘,那就自己去拼,放在别处,并不是多么可耻的事。
然而宗门的管理者却不允许如此,这些努力也并不高明,因为所谓的仙缘,也只不过是强者一眼的事。
强者说,这是仙缘,变幻莫测,有便是有,没什么公平可言。冥冥之中,命数所在。
弱者却要大喊,不,要用自己的手段,搏出哪怕三寸宽的前程来!
小远见她不答,懊丧摇头道:“你连正眼也不愿意看我,是因为你已经得了好处,你已经被尊者看中了!你——”
“你很羡慕明光吧,”程锦朝摇摇头,“我对你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你不敢承认你嫉妒你的朋友。”
小远立即皱起眉头,狠狠地举起拳头,最终却没有落下,脸上像刷了层石灰,眉峰一抖,眼神落寞下来:“我觉得不公平。”
程锦朝并没有说什么“那就用你的双手改变它”之类的屁话,只是别过眼,不敢去看小远。
她并不比他幸运。
小远还不知道她这样一个占据了明尘尊者侍剑弟子的好位置的幸运儿,还是个天杀的妖怪。
可人若是始终看着别人的幸运,就会愈发衬托出自己的可怜。
在自怜中,逐渐看不清自己的幸运,过分地沉湎在不公这件事本身,身陷泥淖,变得失去初衷。
生虎和跃海出来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都有些想哭,但看着对方的脸,都摆出一副谁先哭谁就输了的表情,就那么哆嗦着好像两个赌气的老头子,一路走到程锦朝面前。
生虎龇牙笑,比哭难看十分:“锦朝,你等我们呐,吃饭了没有?”
跃海眼圈一红。
程锦朝轻声道:“管事师兄说了什么?”
虽然是问,可她的表情明摆着,她已经知道二人的结果了。
生虎又掏了掏耳朵,遮掩漫不经心,半晌,推了推跃海:“你说。”
跃海始终不语,对程锦朝笑了笑,三人就尴尬地站在院中。
沉默良久,程锦朝道:“那,有说什么时候下山么?下山之前,我还能多教你们一些心法。”
“明天就走。”
程锦朝低头:“是我害了你们。”
“别说这种话!”生虎却过来拍她肩膀,看她垂脸失落的样子,急切安慰道,“我们得好处的时候没感激你,现在要走了,怎么能怪你!下山好,下山才好呢,我们城里少说二十个姑娘挂记着我呢,都盼着我回家,我可得早点回去,不能耽误了姑娘们的大好年华!”
跃海急忙道:“哪里有什么姑娘挂记你!一天到晚胡说。”
生虎道:“我胡说什么了?你看城墙根下的李姑娘,卖豆腐的周娘子,每天和我眉来眼去……”
“明明是你夸下海口说要捉头熊妖回来,结果被追得咬破了屁股!周娘子看你给人家店里凳子都坐脏了一直瞪你呢!”跃海非要和生虎抬杠,生虎瞪圆了眼,不甘心道:“那李姑娘!你说说!”
“那是你捉熊妖失败了哭鼻子,人家姑娘看你可怜!”
“净胡说!在锦朝面前丢我的脸!”
两人拌嘴的时候,程锦朝被逗得哭笑不得,心里感激他们体贴自己的心意,却还是愧疚。忽然想起二人的家乡来,问道:“你们是南州熊爪城的?”
“你还记得啊,是个小破城,荒山野岭的,什么都没有。”生虎道。
程锦朝抿唇,思索一番,才难为情道:“虽然这话我不该说,可我,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但说无妨!”
“我家乡在南州熊心城博古村,我母亲是村里的女先生。你们能帮我捎封信回家么?”
“居然这样近!”生虎瞪大眼睛,“我可从没听说熊心城你这样好看的女子!”
跃海瞪了他一眼,他浑然不觉,嘻嘻一笑,立即觉得程锦朝和自己没了距离:“原来是老乡!我本来还暗自难过,是不是不该打这一架,现在想想,值了!等你成了仙人,可要拿着铁印来庇护我们熊爪城啊!”
程锦朝也不习惯别人说自己的外貌,略微别过眼,才看见小远落寞地离开了。
心里五味杂陈,却说不出别的,有些思念母亲的情绪在胸中涌动,只来得及抓住生虎的胳膊道:“你们别急着走,我……我这就去写信!我晚些去找你们!”
两位少年自然答应了,她急切地往外跑,许多情绪都好似她那两股相抗的灵力,顽劣地扭绞在一起,在胸中和心一起激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跳出喉咙,催逼着她非得立刻跑回住处去。
笔墨……笔墨,她四处寻找,好不容易高壮少女帮她找来了,她捧着就趴在高壮少女的院子中,靠着她的小石桌。
高壮少女看她急切的样子,摇头道:“你别急,不是写家书么,总要斟酌些语句。我为你磨墨,你等等吧!”
好不容易一切就绪,她提笔,却不知该写句什么,千言万语化不成一个墨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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