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道人听罢,再三下拜,才携圣书而归,然而才出遗迹,圣书便如星辰坠落,哗啦碎在原地,如光一般不能掌握,如梦一场,遗迹也不知所踪,才记载下来。”
明竹记录罢,灵力有些干枯,疲乏地靠在墙边,撑起力气打坐片刻,才继续道:“我又翻遍典籍,最终确定了一件事,四处消失的妖族与盘古遗迹有关,而盘古遗迹中,能被九尾狐王看中的,恐怕只有那《吞天神书》,而依我看,她的碎片一定没有攒齐,否则那携《开天圣书》之人一定会像锥子在口袋中一般(注1)崭露头角,出来与狐王一战。日期不远了,妖族动作越来越大,甚至听见小道消息说狐王在南州——南州有一座遗迹,又有定海宗遗址,我们有一位尊者坐镇,她不会贸然动作,但此时冲来,我只怕,她其余的碎片都收齐了,只剩南州,就要决战——师姐,你会是那携《开天圣书》的天之骄子吗?”
虽然一问,但明竹却极为笃定地扬起笑容,这天下最耀眼的修真天才,除了明尘还能有谁呢?而且以她修炼的速度看,若说没有天道碎片,怎么可能?
狼崽在腿边蹭了蹭,他疲惫地把它抱在怀里,摸出肉干喂它,看它在手心咀嚼着,嘿嘿一笑。
人都笑他研究些古怪东西,什么妖族为什么恶,什么歪门邪道,就连明尘也斥责他,可他研究出来了不是吗?
只需要,她鼓励他。
仰躺在洞府中,明竹越想越高兴,索性嘿嘿傻笑了会儿,想起一脸冷漠结果抱大腿比谁都快的程锦朝,又哼哼唧唧地嫉妒起来,心里想着师姐,乐呵呵地在狼崽头顶揉搓了好一会儿,收起玉简存放好,背着手继续去骚扰藏书阁那群人了。
北州,病号队终于赶上了队伍,一名军士骑马来迎接,看着程锦朝道:“你们来得晚不知道,现在我们要登记户籍了,原先女闾的人五人结成一伍,来登记。南边来的外乡人也要登记,排定服役次序,你们长老已经答应了,可以先进铁壁,再服役,你快去登记吧!”
程锦朝行礼道:“多谢军爷提醒。”
那军士又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笑道:“你们这一队是幸运儿,碰到了我们,否则你这样的皮相,在女闾中的价钱可是不低。”
程锦朝勒住马头,微微笑了,想起明尘来,被拽在女闾中,难不成也受了苦?面上的笑就更灿烂了些,甚至有些勾引的气息:“好女子哪里是银钱买得到的?军爷说笑了。说起来,这登记户籍的事情可否让其他人先登记,我却是有些不懂的,晚些能再向军爷讨教一二么?”
说话时,程锦朝注意着自己唇舌的动作,半张口,只时不时地露一点舌尖,眼神故作懵懂,可全身上下都写着放浪。这也不知是不是狐狸精与生俱来的禀赋,她舔着嘴唇,无意识地摆着纯真的脸孔,那军士哈哈大笑,自然口称可以。
程锦朝立即说自己还要看病人,晚些去找他,询问了他住的帐篷在哪里,边含笑离去了。
明尘那时在一旁照顾秋娘,耳朵却捕捉到这边的声响。
等程锦朝来看秋娘伤势,亲自换药时,秋娘道:“医者姑娘,你年纪轻轻,下手倒是很快,我这一条胳膊被你切了,又一身烂肉,唉,可人都说,多亏了你。他们还说我烧糊涂了胡说八道起来,也不知有没有说什么得罪你的话,我心里是喜欢你的,我要是乱说了什么,你把我舌头也切了好了,你千万别把我乱说的话放在心上。”
程锦朝笑道:“你也没说什么,只是拽着……阿阮,不肯撒手,烧糊涂了,连人也不认识,抓着我便喊阿阮。”
秋娘这才拍着胸口:“这就好,医者姑娘,我再问个问题,你可别笑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人都说你和阿阮离得近,难不成你们是故交?但阿阮怎么成了奴隶,你却是一路带队伍往北的。”
明尘却抢白道:“只是认识。”
秋娘脸上却是实打实的笑意,像是看见了什么亲近人似的把瞎子阿阮又打量了好一会儿,也不说什么,只说自己要去方便,大声呼喊着几个朋友一起去,便把程锦朝和明尘晾在了一边。
明尘道:“之前只不过远远见过我一眼,她见了我,竟然一眼就认定我是明尘,那样无保留地信我,说我和天衡宗必定来拯救她们——说些叫人倍感内疚的话。”
“您值得追随。”程锦朝笑着铺平秋娘躺过的被褥,低头收拾药箱。
明尘却摇头道:“毫无道理,狐狸。你第一眼见我,便生出些妄念,天衡宗中有些人,明明与我只有数面之缘,也不了解我的为人,却能在长老中为我争口气,还有些弟子明明自己道心都不知道是什么,却要支持我做宗主。还有像秋娘这样的人,只因我一次救过她,就这样信赖我,念念不忘。信任昂贵,在我身上又显得易得,我除了会打架之外并无特别的禀赋,何德何能被众人喜爱?我也不像你,有美丽的面容和身段——”
“尊者,您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就有美丽的面容什么的……万一我是只丑狐狸呢?”程锦朝合上药箱。
“我就是知道,何必在我嘴里再听见几句对你容貌的赞美呢?说说刚刚调戏你那口无遮拦的军士,你有些什么坏心思?”明尘摸索着,摸到一节木棍,是程锦朝路上为她做的,方便探路行走。
“您要我做您的眼睛,以我这样丑陋的姿容都有军士要调戏我,那么那些美貌的女子会有什么境遇呢?我自然也想知道,况且有些信息,明面上是问不出的,不如在暗处,我去好好哄一哄他,他就多告诉我些。”
程锦朝大大方方地说自己“丑陋的姿容”,惹得明尘一阵阵冷笑。
狐狸忽然收敛笑意,垂眼认真道:“尊者入世,却落了这么个地方,我才知这里是女闾,那些军士糟践人,羞辱我,我本是生气的,但想到尊者为了发现道心,把自己也践踏在泥土中受苦。与您相比,我受到几句言语调戏又如何呢?他不知道自己调戏的是谁,我一爪子就能弄死他,但没必要不是吗?我愿像您一样,长远了看那对自己最有用的事,这样,这些事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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