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头一次试得这么直白,她没什么心思迂回了。
许勒先是错愕,随后就大笑起来:“那你今天来?”
虽然是问话,人已经就近,少女抬起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口:“我很孟浪吧?”
许勒道:“我早知你是个骚蹄子,人前倒是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他一把攥住少女的脚踝,却像是攥住了一把……毛?
再抬起头时,面前的娇俏少女竟然化作一只牙齿尖尖的红狐,狐狸扬起人似的微笑,耳朵上挂着一只洁白的耳坠,身后莲瓣似的绽开一串尾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数,就看见这只红狐露出獠牙,狠狠地朝自己喉咙咬了过来——
程锦朝默然无声地看着许勒僵硬地扑倒在地。
变回人形,歪过头,深吸一口气,掀开帐篷,对外头人喊道:“霜云呢?叫霜云进来!我就知道这位军爷病入膏肓!快点来!”
许勒还有半口气,瞪大眼睛,口吐白沫地被拽出来,几个军士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这位军爷身有旧疾,受不得惊吓,今天我本想和军爷在安静处好好诊治一番,没想到军爷听见我说他有病,居然就——”程锦朝作悲痛状,来人急忙道:“啊,医者姑娘,现在怎么办?你治好了那么多人,你快看看他!”
“我也……”程锦朝为难道,瞥一眼许勒,摇摇头。
年轻军士大惊:“啊!这……难道他会死?”
“死倒不会,只是会僵直不能自理,若是致死的病,我还知道能做些什么,可他……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的!”
程锦朝自责地起身,站到一边去了。
军士死活磨着她再给看看,她却摇头,只叮嘱霜云每天来给他灌些汤水,又让他的手下每日记得给他翻身擦洗时时照顾免得睡出褥疮屎尿横流。
她已经这么说了,说完就自责地走了,军士也不好再追,只聚在一起商议怎么办才好。
走远的程锦朝站定,垂下脸,忽然感觉身子在颤。
定了定神,原来颤抖的不是身体,而是双手。
她是医者,却是故意的,她能治,只要把自己喷出去那口妖气散去,再加以调养即可痊愈。
但,她不会这样做。
许勒不会说出有用的信息,她已然明白了,而更紧要的信息,还在铁壁之内。伺候许勒固然能得到一些好处,但所得信息也有限,他是横在头顶的一块板,唯有拿掉他,换上对她没有过多贪图的熟人,才能在铁壁内得到更多。
再者,她不知道明尘要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就近铁壁,但明尘是实打实要以凡人之躯在铁壁中过,她想要让明尘在自己不在时,也能有办法找到信息。秋娘是女闾中的一条线,在自己这支队伍,她要为她埋一条线。
需知眼睛不只有一只,眼睛不会因为主人下指令说“你去看”才去看四周,它只要睁开,就始终在攫取四周的一切信息,她要做这样的眼睛。
得知许勒不能自理之后,不管那些军士会不会照顾他,有没有感情,他都不再是头领了。
而有权力管辖这一堆人的——
先前质问过许勒的两个青年和少女霜云还有几个学医的少年走近了。
程锦朝回头:“长者怎么说?”
“长者说,我们外乡人来,虽然该老实本分不给本地人惹麻烦,但须知我们之后也要在铁壁内生活,劳役,我们愿意服劳役,但凡事要讲章程与契约,如果他们的契约是,谁有权力,谁制定契约,我们不介意去分走一点权力,确保契约公平。”
“未必没有真实的契约,我们没有武力,不可能有真的权力。关于户籍的事情,但这些军士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肯说。那支队伍和咱们,都不知道具体的细则,我有个建议。”
程锦朝发觉手不再抖了,镇定下来,望着面前的七人:“霜云,你和我在这里,阿昌,孟如蛟,李苗,赵一刀,你们四个向长者要村子的印信,直接去火岩城。”
“不是说怕冲撞了修真者?”
“不过是羞辱女子们罢了,怕女闾的人见不得台面。我们也不揭破,只管去打听到具体的户籍安排,给你们七日往返,无论打听到没有,立即回来。”
把四个学医的少年派出去,又转头看两位青年:“军士不过是拿了刀骑着马的凡人,你们若听我的——”
“要杀他们?”
“不,我们要参与到他们的事情中去。长者没说要请军士们喝酒吗?我记得我们带了一些,应该是还有罢?”
一个叫齐沙的青年道:“那酒,我爷爷都舍不得喝,就要糟蹋给他们?”
另一个青年,正是大谈契约的那位,是叫贠鼎一的青年用胳膊肘戳了齐沙一下,正色道:“好,我这就去和叔公说。不过程姑娘,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程锦朝忽然笑道:“我去救人的时候你没有听我自我介绍吗?”
“嗯?”
“那位叫秋娘的问我,是不是明尘,我说是。你说我是吗?”程锦朝笑着,虽然是很轻佻一句,却不显得油滑。
贠鼎一摇头道:“我听说过,天衡宗的明尘尊者是个盲人。”
程锦朝收敛了笑容,用极为凝重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七个人,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
贠鼎一道:“但我们都信你。”
“不是你们信我,是你们不得不信我,七千人中,只有我一个医者。”程锦朝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纹,一字一句道:“这,就是权力。”
“你要怎么做?”贠鼎一道。
“就是让人去问你,我们该怎么做,”程锦朝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内府中金红二道灵力交缠,她苦笑,“然后,你分配这些工作,让人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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