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章倒也不恼,应他道:“虞指挥耍得一手好枪法,出神入化、锐不可当。倘若在武道上较起真,只怕也得给你封个虞相当当。”
“什么鱼相?听起来跟龟公似的。”虞骁曲起指节敲敲长枪,说:“我只关心我有茶没有?”
萧寻章挑眉:“虞指挥岂能与龟公相提并论,端的是一派大将之风,恐怕要把客人都吓跑。”他点点谢怀御,说:“再说,你素来一喝茶便喊口淡,同他讨什么茶?做了他的师父,将来多得是好酒上门。且有你的前程呢!”
虞骁对谢怀御笑道:“听听!官当久了的人哪!”
谢怀御甫一进门,就被虞骁手中长枪吸引住了,全然没有在意萧寻章与虞骁说了什么。此刻虞骁同他讲话,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
虞骁见状,轻抬手腕,将六尺长枪往谢怀御怀里掷去。谢怀御接了,条件反射般右手一扭,握住中端往腰后的位置背去,枪尖指地,是一个平日持枪时放松身姿站立的姿势。他身量尚未开始窜,比虞骁矮了些许,因而枪尖堪堪擦着地面。
虞骁问:“练过?”
谢怀御点头:“幼时家父精于此道,教了些皮毛。”
虞骁夸道:“行啊。有些底子,将来做事也方便。”他问萧寻章:“看起来决计不是去下位班混的了,安排他去哪了?”
萧寻章摇头,说:“先不急着当差,本事学好了再说。”
虞骁认同了这个安排,问起萧寻章另一件事:“来年开春那事,可有人选了?”
萧寻章向他使了个眼色,虞骁不再问了,长叹道:“王爷可是惯会为难人的。”
萧寻章说:“这有何为难的?你不是才夸了他。”
谢怀御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在一边默默等着他二人道别。
回府路上,刚上马车,谢怀御就问道:“为何不让我直接进去禁军班直?”话毕,他意识到自己言辞实在有些急不可耐,又放软了语气,说:“义父......”
萧寻章无奈地看着他:“撒什么娇?有事给你做。”
谢怀御立刻振奋精神听他说下去。
萧寻章看他满含期待的眼神,心中好笑,说:“你可知虞骁适才问我的是何事?来年开春,禁军要裁撤,再从各路厢军中选出一批人来入禁军,缺个人去管理。”
“义父要让我去管理?”
“并非全然是管理,厢军选上来的人素质参差不齐,要个有数的去把把关,将那些不合适的都筛出去。”
谢怀御若有所思,问:“可这样一来,禁军的人数岂不少了?”
萧寻章颔首:“正是要它少。”
谢怀御不解:“为何?”
“本朝财政年年亏空,民间税务已经收到了元和十四年,这其中,揩油的世家固然可恨,然而大郑朝的积弊才是罪魁。”萧寻章叹口气,换了个姿势侧靠在车厢上,说:“元和元年以来,乌契族盘踞了原平襄路,立起‘大契’政权。自那之后,大郑在军事上便如惊弓之鸟一般,连年扩充军队,军饷待遇是一提再提,然而按□□帝时的要求,世上哪来那么多能够入选的人,因此拔擢条件是一降再降。到了如今,便养了无数的闲人,八十万禁军,听着多威风,真上了战场,能杀敌的有半数便很不错了。庸才拖着贤才,再拖下去,都不知是财税先垮,还是军政先溃。”
萧寻章揉揉眉心,接着说:“事实上,养了这么多人,大郑朝依旧是个绣花枕头。这些年偏安一方,无有战事,已是入不敷出了,倘若真起战端,上哪变粮饷出来?”
“只是这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到时若是一心为了削冗,裁撤去许多人,也并非我的本意。你按着章程办事即可,如此这般筛个几年,就应当会有起效,不必急于一时。再者,那些选上来的厢军多是寒门子弟,你公正些,他们来日念你的好。”
谢怀御听进去了,点头答应。
他二人回了府,谢怀御说仍想去书房温习兵法,萧寻章答应了。
谢怀御在沙盘前捧着书页勾勾画画,萧寻章在书案前翻阅着折子,倒是安闲自在。
陶管家在外头敲了敲窗,说:“王爷,陶相府上派人来了。”
萧寻章翻过一页,头也不抬,说:“快请。”
“王爷,只捎了句话便走了。”
“说。”
“柳名宗入京了,还携了其幼子柳扶因。”
“他家都城中亲眷不少,带儿子来皇城过年,没什么大不了的。”萧寻章让杜管家退下了。
谢怀御听到墨笔轻搁的声音,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去,萧寻章神情并不如方才语气那般轻松,正支着下颌,思考着什么。
嘉弘帝时致仕归乡的大学士柳名宗,河洛府柳氏,与经昌府盛氏世代交好。萧寻章眯起眼睛,这又是要做什么?
莫要打草惊蛇,还是静观其变吧。
过了年关,先前在朝堂上被萧寻章罚了软禁府中的大臣们不好出来走亲访友,余下尚算自由的官宦们大多不约而同地想着来摄政王面前表个态度。如此这般,元和五年的春节,摄政王的门庭竟有了可与行香游艺园媲美的热闹。
杜管家忙前忙后地安排下人招待,自己手就没离开过算盘,不停地清点入库的礼单。
萧寻章在书房躲懒,让杜伯告诉来拜访的客人自己去了金缕阁,想找他便去向珞娘打听好了。大过年的,谁敢去出入那烟花柳巷,来人面面相觑,皆偃了当面拜谒的心思,着实让萧寻章这个年过得清净不少。
然而也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好蒙混,谢怀御拉开了萧寻章书房的门,反手却发现关不上,扭头侧身看去,他赶忙让开一边,行礼道:“先生。”
陶道常捋着须,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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