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章抬手掀起车帘,俯身走出,说:“没有。”
谢怀御紧随其后下了车,抬眼望着入目的窄门,心道这是哪家的后门,竟做得如此隐蔽。他向里望去,见到了许多来来往往的绰约身影,结合东街的位置,谢怀御的脑子蓦地冒出了一个名字,耳垂慢慢爬上了一抹浅淡的红色,他看向萧寻章时不自然且僵硬的动作,将他内心的震惊表露无遗。
注意到谢怀御的神情,萧寻章屈指抵在鼻翼下方,笑说:“放心,不是来卖了你的。只是来带你见个......长辈。”
金缕阁中不断飘来莺声燕语,坊间传言摄政王纨绔又荒唐,此刻他的话听来正如明理堂内的绵里针一样,叫人心生戒备。然而即便关乎自身,萧寻章如此说了,谢怀御便如此信了,毫不迟疑地跟着他向金缕阁内走去,迈步之前,他问了一句:“那为何特绕到这里来?”
萧寻章看了他一眼,说:“这纨绔果然应该让你来当。上元佳节,当朝摄政王带义子寻花问柳,这话传到御史台那些酸儒耳中......”他想想就不寒而栗,说:“我不是很愿意以这种方式留名千古。”
珞娘在前厅与几个酒喝大了的醉鬼扯皮扯得不可开交,实在脱不开身来理会萧寻章,只瞅着空隙打发了个小丫头来为他引路。
小丫头领着二人去了萧寻章惯常的僻静房间,阖门前问道:“王爷还是原样吗?”
萧寻章习惯性地点头说是,突然意识到带了谢怀御来,话说出口生生变成了:“是......原来的几样菜,酒就不喝了,随意上壶茶吧。”
“是。”
小丫头告退后,谢怀御问他:“你往常就是在这里吃酒的?”
萧寻章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啊。”而后又仔细地想了想,找补了一句:“大多数时候是,偶尔还去别处。”比如食戏楼之类的。
谢怀御的语调都微妙起来,说:“你还有别处?”
萧寻章看他的神情,觉得谢怀御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他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不......”谢怀御看他的眼神愈发奇怪,萧寻章只得止住了话头,他觉得此事再说下去大概只有两种走向,要么是苍白无力,要么是越描越黑。
于是他做出一副伤心的神情,说:“罢了,等你见了珞姨就知道了。”
不多时,珞娘推开门,身后两个小丫头进来为他们布上小菜,斟了茶就离开了。
萧寻章与谢怀御对面坐着,珞娘便坐到了矮几的侧边,开口仍是温温柔柔的,却也没掩饰方才残余的烦躁,她埋怨了萧寻章一句:“可真会挑时候来。”
萧寻章宽慰她:“可不正是时候嘛?我一来,你那些事不就处理好了?”
珞娘嘴上得了好,闷气便散了,她转向谢怀御,问道:“这孩子就是你那义子?倒是久仰大名了。”
谢怀御向她作了个揖,打招呼道:“珞......”他在称呼上卡了壳,看向萧寻章。
萧寻章在心里算了一遍,不太确定地说:“姨奶奶?”
谢怀御马上跟了一句:“姨奶奶好。”
珞娘被这称呼逗笑了,说:“什么姨奶奶,被你凭空叫老了十几岁。”她对谢怀御说:“就跟你义父一样,叫我珞姨吧。”
萧寻章说:“那这辈分可不全乱了?”
珞娘嗔他:“又不是亲父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他不过比你小六岁,这会儿与你做个同辈有何委屈的?你们且论你们的,我们归我们叫就得了。”
“那可不行。”萧寻章拒绝了,说:“我倒是不委屈,只是姨奶奶成了姨,可少给我家小朋友一个红包呢!”
“敢情这大过年的,你是讹我来了。”珞娘摸出一封厚厚的红包递给谢怀御,柔声说:“寻章幼年,初次见我时得了个红包,他便叫我珞姨了。如今你也同他一样,叫我珞姨好了。”
谢怀御接过红包,哑着嗓子说:“谢谢......珞姨。”
萧寻章说:“先不忙谢,我瞧着桌上少了道菜,烦请珞姨给补上了。”
珞娘扫一眼几案,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何时短过你的饭食?”
萧寻章点头认同道:“珞姨确实平日里待我不薄。只是怀御今天生辰,吃了长寿面才圆满呢。”
“呀,小寿星。”珞娘当即起身,说:“那我须得亲自下一碗才是呢。”
珞娘去厨房忙活了,关于萧寻章的身世,谢怀御曾从邓景年口听过大概,因此,当他与珞娘的关系直白地表露在自己眼前时,竟倒也在情理之中。
萧寻章挑眉,问他:“这下你相信我确实没有来寻欢了?”
怎么还记得这茬。谢怀御不情不愿地用鼻音“嗯”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我从未与人说过。”
萧寻章支起下颌,神色似在怀念,说:“你从未与人说过,你父亲可是逢人就说呢。”他叹道:“十五了啊,谢怀御。”
谢怀御提起父亲,早已不再伤感了,只是乍然闻说旧年事,心底泛出暖流,却泛得眼眶发酸。
与珞娘一道用过了长寿面,萧寻章带着谢怀御在东街漫无目的地闲逛。
花灯如昼,点星成河。满街是游鱼与戏龙,情投意合合。
谢怀御跑上拱桥,看着桥下河灯各寻归处,远方孔明灯缀了天幕。
谢怀御转头问萧寻章:“在哪里的孔明灯最好看?”
萧寻章说:“皇宫城楼。”
“为什么?”
“因为够高。”
皇宫城楼上,太后抱着小皇帝,柳名宗携着柳扶因站在侧后,垂眸是万家灯火尘间事,抬眼是星落如雨灯不夜。
少年倚桥遣长风,权臣举头向琼楼,绛河舞低祈天灯。
21/79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