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还是不那么清楚的,她依旧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一次傅芮照顾她擦身,她茫然地看着傅芮已经半白的鬓角,毫无所觉,充满疑惑地问出了口。
“妈,你什么时候头发都这么白了?”
文与鸢疑惑地问傅芮,傅芮听她说得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即使是看到这雪白的头发,文与鸢也依旧不觉得傅芮已经老了。她只是疑惑,自己妈妈也才40多岁,怎么会头发一下子全白了呢。
她还以为自己才20多岁,还是那个没嫁人,可以和家里耍赖的小女孩。
这天晚上,文与鸢缠着一起傅芮睡觉,两个人一起睡在文与鸢房间的那张有些窄的床上。文与鸢环抱着傅芮的脖子,一直在喃喃地说话。
她小声地劝傅芮,说爸爸单位的那笔亏损没事的,就算补不上,最多也就是从位置上下来,不会去坐牢的,她已经托人问过了。
这些都是陈了不少多年的旧事,傅芮听着文与鸢轻声细语的念叨,却依旧觉得心口酸涩,内心对文与鸢近日的胡闹而产生的不满也一点点散去。
文与鸢就这样一点点地说,和傅芮说自己的工作,自己的项目,说就算爸爸不当领导了,还有她,还有哥哥,他们一家还是可以过很好的日子的。
傅芮听得几乎又要流泪,她和文与鸢睡在一张被子里,听着她絮絮叨叨,就和当年一样。
不一样的是,当年她没有办法对文与鸢说真话,现在却敢了。
“不一样的啊,阿鸢。”傅芮同样轻声哄她:“爸爸亏了的钱,好多的,比你想的要多的多,补不上,一辈子就完蛋了啊。”
傅芮的话落下,整个屋内都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两个女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好久,文与鸢才说话,声音里竟然是带着冷意的。乍听之下,几乎让傅芮有些错愕。
文与鸢问傅芮,是多少钱。
傅芮嘴巴反复张合了几下,最终还是想着都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过去的事也没必要再瞒,何况文与鸢如今这个状态也再闹不出什么事,就说了实话。
她报了一个数字,文与鸢听完,又是久久不语。
就在傅芮都要以为文与鸢是不是没听清楚的时候,文与鸢却忽然开始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所以,妈妈,我的人生,江林的一条命。就值这么多钱,是吗?”
文与鸢哭得停不下来,她的话又让傅芮听得头皮都在发麻。他们当年确实是为了让蒋彧州能接手那个出事的工程再补上亏损才极力促成他和文与鸢的婚姻,但这里面又有江林什么事?什么叫江林的一条命?
傅芮听得害怕,不敢再在文与鸢这里待着,起身就要往外面去,准备叫医生进来。可她刚一动身,就被文与鸢抓住了。
文与鸢带着满脸的泪痕,神色根本看不出到底是清醒了还是迷糊着,她用了死力气抓着傅芮,用力到骨节都白得突了出来。她就那样逼视着傅芮说:“妈……你生了我,又卖了我,生恩和养恩我一起还给你。我给蒋家生了两个孩子,我被蒋彧州骂了一辈子高级妓女,我认了,是你生的我,我认了。可是江林做错什么了?他不过是爱我,他不过是喜欢我,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呢?!”
傅芮做了一辈子教育工作,越到晚年越是德高望重,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她面对这样的文与鸢羞怒难当,在文与鸢的逼问之下率先高声惊叫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医生!医生!!!”
文家深夜不安宁已经是常事,傅芮的惊叫之下,不到片刻就灯火通明。迅速就有医生和佣人带着药箱,冲到文与鸢的房间来。
文颂龄也到了,文家上下闹成这样,只有蒋驭野的房门纹丝未动,里面没有灯光,像是已经睡熟了。
闯入的医生迅速给文与鸢注射了安定剂,这一次没有傅芮拦着,药物被足量注射,文与鸢没一会儿就又失去了意识。
傅芮站在门口十分心惊,扶着自己的胸口喘气,看屋内文与鸢已经安静了下来,才回过神拉住文颂龄的衣袖,低声问道:“刚才,阿鸢提到了江林的一条命。这是怎么回事?你清不清楚?”
文颂龄的表情讳莫如深,他拍拍傅芮拉着他的手,语气状似轻松地说:“没什么,她病着不清楚,说胡话,你也信。”
傅芮轻而易举地相信了文颂龄的这句话,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说:“我说呢,那也是挺优秀一个孩子,别造孽就好。”
文颂龄又和她低声交谈了几句,主要是围绕着文与鸢的治疗方案。这次傅芮没再提任何异议,都点头答应了。
文家的主宅重新归于平静,文颂龄先送傅芮去睡觉,自己再下楼去打电话。
他路过一楼的时候,经过了蒋驭野的房间,在全黑的门框前站了一会儿,没有再往书房去,而是去了客厅,用客厅的座机打了下面的电话。
电话在深夜里很快被接通,接电话的人似乎正在喝酒,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清楚。文颂龄严肃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对面又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这个电话才算正式开始。
“什么事啊,岳丈?”电话的对面蒋彧州说话还有点大舌头。
文颂龄对他这个女婿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容忍,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直接说了他打这个电话的用意。
“江林的事,是你告诉与鸢的?”
第45章 44
蒋彧州接这个电话的时候,没有真的喝醉。
他常年在生意场上混,酒量自不必说,更是谙熟各种演技,用来插科打诨糊弄事情,仿佛信手拈来。
他现在也在这样糊弄文颂龄。
文家虽然当年卖了个女儿给他,保全了文颂龄的位置,但终究是有点看不上他这种从商的人,觉得水准不够。蒋彧州知道这一点,文颂龄没退休的时候还耐烦应付一些。后来文颂龄下来了,文与鸢的亲哥也还没起来,他就对这一家人敷衍的有些懈怠。
此时听到文颂龄提起江林,蒋彧州心里绕过几个念头,嘴里却还是喝大了之后的含混感,嘟嘟囔囔地开口:“江……江林?谁啊,与鸢那个相好……这都多少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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