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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总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不与其他小孩一般挤在床上。
但就在这一天，白谦易回头看了骆凡一眼，朝他招手道：“英子他哥，坐来这里。”
骆凡一愣，不知为何白谦易如此突然。
白谦易却又拍了拍床，温柔道：“这个位置留给你，快过来！”
骆凡手足无措，只好乖乖来到床上。
“看不到不要勉强。”白谦易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方便，一定要去配眼镜，不然近视会越来越深的。”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白谦易注意到他眯着的眼。
钱老师是第一个发现他近视的人。
那一天白谦易放的电影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白谦易放电影并不特别顾虑孩子的喜好，有什么电影放什么电影，小孩们睡成一片也不在乎。
果然，在电影开始的二十分钟内，所有小孩都睡成了一片。
白谦易原以为骆凡也睡着了，转头看去，却见身边的骆凡专注地看着显示屏。
在梅林茂的经典配乐中，周慕云注视着苏丽珍，而白谦易注视着骆凡。
灯光昏黄，与电影的氛围不谋而合，彷佛显示屏里是戏，显示屏外也是戏。
“梁朝伟凭着这部片在戛纳拿了最佳男演员奖。”白谦易道。
“戛纳？”骆凡不解。
白谦易道：“这是一个国际性的电影奖项，戛纳在法国。”
骆凡：“外国人也看得到这部电影吗？”
白谦易：“当然，要是电影演得好，全世界的人都会看到。”
骆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道：“男主角的眼神很特别，他是因为这样得奖的吗？”
白谦易：“怎么说？”
骆凡：“他和别人不一样，我没有见过这样眼神的人。”
“我也没见过。”白谦易笑了。
那是他们两人实质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
自那一次起，每当所有小孩睡着时，白谦易总会和骆凡简单聊几句。他发现骆凡对电影很有想法，甚至许多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和你一起看电影很有趣。”某次白谦易和骆凡道。
骆凡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害羞地笑。
和你一起看电影也很有趣，骆凡在心中轻声道。
他喜欢上了看电影。
*
然而白谦易和骆凡的相处，也仅止于夜晚偶尔的电影时光。
白谦易甚至不知道自己每天喝的水就是骆凡烧的，骆凡也不曾提及。
骆凡有时会在白天时绕路到小学去，在窗边看白谦易上课。
有时白谦易不晓得他来了，有时白谦易转过头时，则会见到一个小狗崽一样的小少年趴在窗边张望。
若朝他挥挥手，他便会一溜烟地跑了。
第86章 番外过去与现在（四）
那一个暑假，除了夜晚的电影聚会，白谦易和骆凡只有寥寥几次的对话。
第一次发生在某个周末的下午。
那日骆凡难得不用干活，便带了本书，独自坐在家附近的一棵树下看书。
那是一个安静的午后，小孩们和支教的老师一起进山里玩水了，大人们也在农忙，山村里宁静得犹如空村，只偶尔鸟鸣中夹杂几声鸡叫，证实此处确实还有人家居住。
骆凡原也想和大家一起到溪边去，就算他不下水，能看钱老师和大家玩耍也挺好的。
但他前些天刚从山下拿到一本讲电影的书，想了想，他决定还是留下来。
他想多学一点知识，这样才懂得怎么和钱老师说话。
骆凡看书看得入迷，没有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好看吗？”
白谦易一开口，骆凡便触电似的吓了一跳。
“抱歉，吓到你了。”白谦易忙伸手拍拍骆凡的背，又在骆凡身边坐下。
骆凡看清来人，一颗心脏顿时跳得飞快。
钱老师怎么在这？他没和大家一起去玩水吗？他怎么坐来这里了？
骆凡满脸通红，欲言又止，忙低头看书。
白谦易知道骆凡生性害羞，也没多逗他，只道：“我们是电影好朋友，也是看书好朋友。”
白谦易说完朝骆凡扬了扬手上的书，那是一本法语版的《小王子》。
骆凡抬头，好奇地看向那本书。白谦易问：“听过《小王子》的故事吗？”
骆凡摇头。
白谦易遂翻开第一页，对着图片，逐句逐句翻译给骆凡听。
两人就这么坐在树下，一个人讲，一个人听。
夏天的微风轻轻吹过，吹起两人的发梢。白谦易又一次看见骆凡那双被头发遮掩的丹凤眼，不禁稍稍一顿。
……好美的眼睛，像是蕴着两汪幽深潭水的小天地。
骆凡察觉白谦易的停顿，不解地抬眼看他。
白谦易回过神来，继续这个故事。
“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世上千万狐狸中的一个，和世上千万只狐狸一样，”白谦易念着狐狸告诉小王子的话，“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便需要彼此。对我来说，你是世上唯一；对你来说，我也是世上唯一……”
一直专注听讲的骆凡终于开口：“怎么样才能找到愿意驯养我的人？”
白谦易歪头：“你也想被驯养吗？”
骆凡点头，也歪头：“不行吗？”
白谦易又道：“或许你也可以主动驯养别人。”
骆凡却道：“但我是被选择的人。”
那时的白谦易尚不知骆凡的身世，但骆凡这一句话却深深触动了他。
他自己何尝也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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