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谦易沉默片刻,才朝骆凡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想驯养你,也想被你驯养的人,你们会驯养彼此。”
骆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日两人在树下坐了许久,一直到太阳西下,孩子们从溪边回来了,两人才悄悄起身。
他们没有告别,没有说再见,只是各自走向一边。
毕竟两人只是不期而遇,只不过是他坐在那棵树下,而他恰好也来了。
他们就像两阵风,遇见了彼此,又各自吹散。
而终有一天,兜兜转转,两人会再次相遇。
*
两人的第二次谈话,严格说起来其实也称不上谈话,两人不过寥寥说了几个字。
小学里有一台电子琴,不知从何而来。
以前曾有一个老师会弹琴,弹过了几次。后来那老师走了,没人会弹琴了,那电子琴便闲置了许多年。
那一天白谦易发现了那台电子琴,孩子们吵着要他弹。
白谦易脾气好,自然不会拒绝。可当他把手指放上琴键时,才惊觉自己的手竟是不停颤抖,如何也按不下琴键。
那天下课后,白谦易独自在琴边坐了许久。
自从来到山里,他已有许久没有想起海莉。万万想不到,这样一台电子琴,竟又让他陷溺于情绪之中。
他坐在琴边,懊恼自责又不安,几乎想哭。
但就在这时候,他忽听脚步声传来。
他抬起头,就见骆凡气喘?吁吁地站在教室门口。
“英子他哥?”白谦易下意识朝骆凡笑了笑。
骆凡跑进教室,把一根长长的东西递给他,喘着气道:“送给你。”
东西交给他后,骆凡又跑了。
骆凡的声音依旧又软又甜,但那句“送给你”却帅气而洒脱。
白谦易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他先是轻笑,最后大笑。
那是一根又长又直的树枝。
白谦易犹如拿指挥棒般挥了挥树枝,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这树枝怎么能这么直?这是宝剑吧?到底上哪找这么直的树枝?
“谦谦老师有宝剑!”
外头的小孩发现白谦易手上的树枝,高声喊叫。于是眨眼时间,白谦易身边又围满了小孩。白谦易举着树枝不给他们,却腹背受敌,手上的树枝一下被抢走。
远处树下,骆凡见那根他找了许久才找到的树枝被其他孩子抢走,有一点点生气。
然而他见白谦易笑得开怀,不再闷闷不乐,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
他们的第三次谈话发生在八月,暑假即将结束。
那天傍晚,骆凡看书看得入迷,没听到舅舅喊他去搭把手,于是被骂了一顿。
骆凡其实很少挨骂,偶尔被骂几句也不会往心里去。但那天舅舅说了句“别以为看书就能和那些大学生一样”,这句话却戳痛了他。
他没有吃饭,一个人坐在后院里生闷气。
没有人来招呼他,毕竟家里小孩太多,一会那个耍赖,一会这个怄气,大人们哪有心思去安抚每个小孩。
他坐在院子里,天已经全黑了,不远处家里传来众人吃饭嘻笑的声音。
他闷闷地抱着膝,抬手抹泪。
就在这时,有人朝他走来。
院子里光线不足,他又近视,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
他转了个身,不想理睬对方,但那人来到他身边,竟是直接坐了下来。
晚风吹拂,一股极淡的香味随风而来。
那熟悉的味道令他赶忙转过头来,是钱老师!
但他随即又转过头去,因为他想起钱老师刚才也听见他挨骂了。
太丢人了!
但白谦易却什么也没说,只静静陪着他坐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白谦易才开口:“你看,今晚有好多星星。”
白谦易指着夜空,骆凡顺势向上看去。白谦易忽然笑了:“忘了你看不见。”
白谦易一笑,骆凡也莫名跟着笑了起来。
“看不到星星,但月亮总看得见吧?”
骆凡轻轻点头:“就是有一点点重影。”
白谦易一惊:“你这小子竟然还有散光?行吧,难怪你聪明,这得看了多少书才能这样?”
骆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不是在笑你呢,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近视。”白谦易压低声音道,“只是戴了隐形眼镜。”
这是骆凡第一次听见白谦易的私事。
白谦易愿意告诉他这件事,他的心情一下又好了。
正此时,白谦易却忽然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你听。”
两人屏气凝神,寂静的夏夜里,屋里还有人声,四周则有虫鸣和蛙叫声不断,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细微的声音……
“是风声。”白谦易闭着眼睛,“你听,风声多好听。”
骆凡闭上眼,学白谦易一样去听风声。
夏夜里的微风不同于冬日呼啸的寒风,几近无声。但若静下心,却仍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声响。
“你感觉到了吗?”白谦易又问,“风吹在身上。”
“凉凉的,像水。”骆凡道,“但比水轻。”
“你闻到了吗?”白谦易再问。
骆凡深呼吸,只闻到白谦易身上淡淡的香气。
“你再闻。”
骆凡又重新闻了一遍,许久才点头:“是桂花。”
白谦易道:“十里桂花香。”
“还有隔壁家卤肉的味道……”骆凡吸吸鼻子,“八角放多了。”
“你还闻得出来?”白谦易惊喜,“你一定很会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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