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他们往后便再不敢轻视你。杀了我,往后他们都会对你心怀忌惮,他们会觉得皇帝连当年与之如此要好的李景成都能够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他说得相当真挚,相当恳切。
他没有撒谎,没有欺骗,他是诚心诚意求梁晔动手。
他站在那些个神佛的坐像前感受不到什么诚虔赎罪。
但他知道梁晔的心很干净,站在梁晔面前,他是应该觉得羞愧的那一个。
这是他能给到最好的结局。
从打着玉玺的借口去看梁晔的时候他就在想,又或者从一开始,他是臣,梁晔是君的时候,他发现撒出去的每个谎,骗得来梁晔,却骗不了自己。
“都愣着做什么,大佞臣李景成,罪恶滔天,抓起来打入天牢!”外头五王爷一声吼,众人终于一齐涌过去将李景成抓住。
梁晔回过神来时,五哥梁宵已经挡在了他跟前。
他望着一群人将李景成押走,张大的嘴巴好不容易将声音发出:“让开。”
“陛下,您如今重新回皇宫,他是罪臣,您不能跟着去。”
五哥叫自己陛下。
梁晔觉得荒唐。
直到殿里殿外的侍卫放下手中的刀剑,纷纷跪下时。
他在那一声声的吾皇千岁万岁中,心像是掉进了一个没有底的空洞里。
“他们要把他带到哪去,你让开。”
梁晔死死盯住那个离去的身影,脚下的路起先是被梁宵,接着被很多人拦住。
“我说我要用虎符调动军队过来是阻止他杀九哥和太后娘娘的,我没说我要做什么皇帝!”
“九弟已经被李景成杀死,皇帝的位置原本就是你的,小晔,张阁老临死前给你拟好一份诏书,里头关于两年前你是如何被奸人骗去皇位一事都写得明明白白,我已经派人发了出去。”
和八岁那年一样,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哄着登上了这个位子,在众人不信任和怀疑的目光中狼狈走下这个位子。
而今,他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万般身不由己,这些年,居然从未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李景成!”
梁晔被很多人拦着,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喊。
“李景成你这个王八蛋!”他扯着嗓子不顾一切的喊,他不断地想冲破众人的阻拦,去追上那个身影。
但他根本做不到。
就像是那八年里他在众臣的反驳与劝阻声中,最终无法再靠近李景成半步,而选择去与许桃成亲。
横亘在他们君臣二人之间的,并不是欺骗隐瞒,梁晔当下很实在的感受到。
一直离间他们两个人心的向来都不是这些。
而是这座皇宫,这把龙椅,这一身龙袍。
“你王八蛋!”他是实实在在正儿八经生气的。
只是无人回应,无人在乎。
连那个被他喊作王八蛋的男人,都没有回头。
李景成没有回头,他走得很坚决。
他这一回是真的抛下自己再也不管不问了。
梁晔心里很清楚。
就是因为太清楚,他满心的悲怆和彷徨。
这个人也不问自己愿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了。
在梁晔的想法里,荣华富贵还是权势滔天都不重要,不被人爱才是最糟糕的。
他现在的确,是了。
【作者有话说:花了近二十万字终于写到了这里,如今觉得真是感慨…】
第六十七章 针锋相对
许桃在院子里晾衣裳的时候,京城派来的军队将整个屋子包围,包括王守阳的手下。
她起先以为发生了什么,惊恐万分,心里挂念着的是小胖子。
直到为首的将军跪在她面前,称她为皇后娘娘,说是要她速速回宫。
洗好的衣裳悄然落进木盆里,她一身布衣,
双手窘迫的在身上反复擦了擦。
转身,又转了回去。
她问跪在她面前的将军:“李景成呢,他死掉了?”
梁晔将手上的这份陈罪书揉皱,在欲扔出去之际又重新收回,将其仔细摊平。
他拿着这份陈罪书走出寝宫,几名小太监挡在了他面前。
“让开。”这是他重新当上皇帝后这几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所有人,都挡在他的面前。
在他起一个身,抬一回手,扭一次头的时候,他们,全都挡在他的前面。
牢狱的寒冷和外面的春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分别,自打梁晔踏入这里时,那种熟悉的冷一下将他拽回两年前中寒毒的记忆里。
他一步一步向着大牢深处走去,直到走进光再也无法照进来的地方。
借着身后太监端来的一点烛火,他瞧见躺在那的男人。
蹲下,将手上这封皱巴巴的书信递过去。
“我看过了,你重写。”梁晔的话脆生生的响在寂静的牢狱里,一点一点回荡着。
躺在那的男人没有动。
梁晔吸了口鼻子,将信往里挪了挪。
“你重新写,不然我不答应你最后的要求。”
陈罪书的最后,李景成写的要求,是如若皇帝决定将他流放,他要走当年曹岳走过的那条路。
躺在那的人终于憋出了些许响动。
李景成用手撑着身子,起来,然后转过头,去看外面的梁晔。
他的脸色不好,那晚上脖子上受的伤并未得到很好的医治,至今只要动一动还是往外渗血。
从采完雪莲回来以后他也生了不小的病,在西域打仗的两年亦是积攒下大大小小的伤痛,梁晔找过宫里的太医来给他医治,但他连嘴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
直到要他写陈罪书的时候,他这才哼哧哼哧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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