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苦笑了起来。
“你觉得真的是这样吗?直接把阿选扯出来比较好?”
“难道不是……”李斋突然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
“当时阿选的右军,可全部都在鸿基附近啊,相反,因为平乱什么的,主上掌握的军队在全国都很分散。”
“而且,假朝期间,就和主上一样,阿选也曾把自己的势力扩张到朝廷的各个部门。很多人都只愿意服从他的命令,完全不能想象他到底掌握了多少官员。主上大概也很清楚。所以,突然之间指控阿选的罪名,也许只会在一瞬间点燃导火线,引发让整个朝廷动摇的滔天巨浪。”
李斋恍然大悟,苦笑着点点头。
“的确是这样的。这两个人……”
一直都是在水面之下,天亮之前,你死我活地争斗着。骁宗本来的愿望,大概也就是希望像冬狩一样,不动声色地暗中解决掉阿选吧。先把他排挤出朝廷的中心,再架空他的实力,这样,当最终阿选被处理掉之后,水面上连一丝波纹都不会泛起。
“难怪从来不曾听到过刺客什么的事情。”
花影眨眨眼睛。
“我倒是听说……鸿基山下,曾有人发现过散落在山麓的人的尸骨。”
“那是……”
“主上从来没有跟我谈起刺客的事情……一定也是悄悄处理掉了吧……他自己亲手……”
李斋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亲手……”她喃喃地说。
那男人曾环住她的手臂,是否也曾将人体推下鸿基山的高高悬崖?
“真可笑啊……”
花影睁圆了眼睛。李斋苦笑着转向她。
“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因为骁宗念着与阿选的旧情,所以才把事情压下去……”
花影抱之以同样的苦笑。
“真有那样的情谊又怎样?走到那一步,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无法回头了吧。就算骁宗成为了王,但阿选的影响力并不输给主上。一个朝廷里怎么能有两个主宰?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王一个国家而言是不能容忍的啊,如果主上没有中阿选的算计,他迟早一日也会把阿选的势力铲除。就算旧日是兄弟,为了权力也好,单纯私仇也好,骁宗和阿选,他们那么冷静地互相计算,又何尝曾留给对方半点余地?”
她再次看向远方的山脉。
“要么死,要么屈服。失败了,就只有这两个选择,所有人都,无路可退……”
李斋别开了脸。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有一个白发的男子,站在山坡上,闪烁银色光芒的长发随风飞扬。
再仔细一看,原来不过是山间零零落落开着的白色荆柏花在寒冷的春风中摇曳。
风只是无情地呼啸着。
第7章 帝王
骁宗看着自己推下去那男人的身体,仿佛轻得没有一丝重量,翻滚着落下,穿过云海,如同不经意间踢下的一颗小石子,消失了。
那男人做出了选择。宁愿死,也不要做真正的孤魂野鬼。
他心里,到了最后,还是期盼着谁来呼唤自己的名字吧。
骁宗微微苦笑。
未来的几个时辰,或者几个晚上,他也许还要从这里,推下更多的人去。
这是无人知道的沉默的屠场。
没有关系,他看着自己的手想。只要不粘到血就好,这凶杀泰麒便永远不会知道。
他十七岁参军,到了百年后的今天,手掌上的纹路每一根都记载着杀戮。有时在镜中照见自己的眼睛,也会暗暗心惊:从前明明只是珊瑚般的透明淡红,如今却变得如此炽人地深沉鲜艳。也许,真的是被百年的火和血浸染到这个地步了吧。
从少年时代那个闯进里中的土匪算起,迄今为止,他亲手杀死的人已经不下一千。他很清楚,并不是每一个他的刀下之鬼都是恶人。那些还来不及记住名字便在血肉中模糊的面孔,大多都诉说着无辜和惘然。很多时候,他挥舞刀剑,不过是要为了在面前开出一条血路,为了让自己走下去。
时代若要向前走,便一定会碾碎无数生命。哪一个王朝不是在累累尸骨上建立起盛世,仁兽的哀伤,纵然海般深广,也永远抵不过这人间的法则。
泰麒还太小,太温柔,这你死我活的规律,就算有朝一日他已经长大成人,也未必能够理解,能够接受。那么,就让他成为那施舍慈悲的一方吧,有那么温柔的麒麟在,自己就算变得万般冷酷,也没有关系。
既然已经站到这个位置,想不流血就光明正大,真是痴人说梦。
就让阴影归于阴影,光辉归于光辉。
麒麟归于天界,帝王归于修罗道。
第8章 殇
站在宫殿走廊中的男子,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夜空,仿佛是在欣赏月色。
“将军……”
阴影中的男人,稍稍偏转了一个角度。月光勾勒出他起伏柔和得仿佛古代诗歌般的侧脸。
“什么事?”
“魅……没有按时回来。”
“是吗……”
那柔和侧脸上投下的微笑,一点也没有改变。
“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头……需要属下把其他人招回来吗?”
男人摆摆手。
“不用。”
“可是……”
男子微笑:“放心好了,那个人不会把这个作为把柄,就算剑刺到他喉咙口,他也不会在朝堂上揪出刺客与我对质,他不会那样冒险。那个人,我是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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