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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交易完成，你应该离开了，先生。”
“除了进食外，我还对另一件关于你的事很感兴趣。”先生指尖交叉，继续靠着椅背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着琳，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似乎在研究‘我’？”
“.......”
“在一次交流中，雪灵无意间提及那些书籍的交易，我想那并非寻常旅人会感兴趣的资料。”
“商人的嘴应该更加严实。”琳不满地嘟囔着，不过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他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
“你说得没错，先生，我确实在研究你的本质，想要弄清楚你究竟是什么。”
“我能知晓其中的原因吗？”
“只是.......不明白的事情太多而已。”
琳垂下眼睫，体内的寒意在萦绕流转，让他有种体温变低的错觉，不自觉地双腿合拢卷缩起来，盯着被先生弄得一尘不染的床单，感觉着舌间那股无法形容的、既不是愤怒、也并非憎恨的复杂滋味，也许是刚才的反抗让身心都变得疲惫，那些从未对任何人倾诉的话，此刻能够缓缓地倾泻在月光之间。
“稀里糊涂地和你交易，莫名其妙就被带到城堡，然后经历那些恐怖的折磨与苦难.......就算现在已经脱离那一切，痛苦也不会消失，杀了你也无法令我释怀，如果就这样带着疑惑结束，我的内心也永远无法得到安宁。”
“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又为什么需要对我做那些事，为什么将我当作家畜折磨后，还能真心地祝福我的离去，我想知道真正的缘由。”
“原来如此。”
男人轻叹一口气，他能听出琳话语中的淡淡惆怅，再次伸出手，轻轻握住精灵同样有些冰凉的手掌，随着这具肉体被他以无形力量治愈，原本炽热的肉体逐渐被同化，这也是过去他不断为死去的琳替换肉体，而不是简单地复原的原因。
“很遗憾对你造成无法忘怀的伤害，琳，这并非我本意。”
“是啊......你也只是将我摧残至你喜欢的味道，然后把我当成食物而已。”琳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
“这是事实，我并不否认我曾对你做过的事，但这是我的本能，并非我的恶意。”
先生柔声回应，在月光的映照中，低垂的眼角皱纹柔软得温和，看向精灵的目光如月下镜面般清澈。
琳沉默地注视着那双仿佛永恒不变的眼眸，那双眼时常深邃得只有如渊的黑，深得像是已经将自己的身影吞噬，但同时，他也从来都无法从中寻找到一丝恶意，又或是一丝鄙夷、一丝不屑。
任何让他产生厌恶的情感，都不曾在先生的双眼中出现过。
连最接近对方本体的那次，也未曾感觉到过生物应有的混沌，只有一片纯粹得无杂质的黑暗。
纯粹的怪物。
“正因为如此，我现在对你到底是什么更感兴趣。”
琳撇过头，掩去眼中被对方看透的怅然，在双方手心相贴的寒意中转移了话题，“只是几百年的时光实在太短，我与雪灵已交易了数回，仍然未取得什么成果。”
“是的，这并不容易，我自诞生至今已无数年，到达过数不尽的世界，与各式各样的旅人相遇，却仍未能知晓自身为何物。”
先生低下头，眼角的笑意逐渐沉下，他沉默了一阵后再次抬首，直视琳的目光中透出肃穆。
“但你拥有灵魂，琳，灵魂者能发掘出无限的可能性，正是我缺失之物。”
“你想说什么？”琳转过头来挑起眉，眼中含着警惕，现在的他自然能敏锐地听出对方的话语中的某种意味。
“我对什么交易毫无兴趣，我会研究你，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先生！”
“在此议题上，你我利益并无冲突，不是吗？”
先生认真地说道，看着精灵看似强硬的抗拒神色，露出一丝莞尔。
“这并非正式的交易，对双方也并无约束力，只是我愿将我所拥有的全部资料和研究成果提供给你，若你愿意，亦可和我分享你的研究内容，无论是与我相关的，或是与虚空、旅人、魔法相关的皆可，我相信双方的资料能互补，互相印证下也能减少抵达真相的时间。”
“我不否认......但和怪物打交道太危险了。”琳盯着男人真诚的面孔，狐疑地回应，“尤其是你，先生，我不知道这是否一个将我弄回去的圈套。”
“你能辨别的，琳。”
男人微笑，轻轻拉过琳的手，琳曾见过的纯金罗盘出现在手心，镶嵌在中央的黑珍珠泛着和曦的微光，冰凉而宜人，一如男人令人无法抗拒的温和态度。
“我的本体会逗留在这片世界区域的外围，你可以随时以罗盘与我联系，我会尽量提供协助。”
“.......我还未答应。”
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罗盘握在掌中，这物件通常是先生给予交易对方使用的，这让他回忆过去那些下场凄惨的客人，不过倒也并未太抗拒，在经历过无尽的痛苦与死亡后，他已经不再恐惧任何事物，包括眼前这个披着人类皮囊的虚空怪物。
而且，他刚才已经被迫进行了一次交易，再来一次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但愿触碰真相之时，你能得到安宁。”
先生露出柔和的笑意，放开了精灵的手，取过在床边的木杖从木椅站起，背对着窗外逐渐变得明亮的月光，身形犹如第一次与琳相遇时修长而挺拔。只是这次琳不再惶恐不安，而是以平等姿态，淡漠地注视着这个贵族般的男人，看着那双吸食过他无数苦痛的薄唇，吐出一如既往的低沉话语。
“晚安，琳。”
“晚安.....先生。”
琳轻声回应，感受着话语在唇上相隔数百年的陌生，往昔回忆不自觉地浮起，就在他稍稍分神的刹那，人类皮囊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气息，仿佛一夜的交流和那淫靡的挣扎，不过是恍惚间的幻梦。
只有停驻在体内和罗盘中的寒意，提醒着男人的曾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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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想要摆脱先生，结果还是不由自主地收下了呢（茶）
第95章 93 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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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梭岁月没有在琳不变的外貌留下一丝痕迹，坚固高塔仍然静静屹立，只有书籍和笔记不断增加，彰显着时光的流逝。
现在关于先生本体的书籍除了雪灵和先生提供的部分以外，还有来自其它世界的。
当然，琳并非旅人，没有打开“门”进入虚空的能力，靠自身是没办法离开所处世界的，如不是有着先生特殊力量的保护，他作为原生物连在虚空长期存活都不可能，但这个世界的知识已经在数百年间被琳翻来覆去地研究，潜力不大，他现在更需要的，是更多其它世界的资料，探寻连先生都未曾获得的奥秘。
尽管并不十分乐意再次回到那座充满痛苦回忆的城堡，琳最终还是联络了先生，在对方的协助下穿过城堡和金色大门的交汇点，进入到全新的世界。
琳体内无法容纳魔力，但强大的灵魂之力足以让他在绝大部分世界存活，每次去往其它世界的他都只是披着长袍，手持可变形的灵魂武器，无论是被茂密丛林覆盖的植物之界，还是大地龟裂、岩浆四溢的末日废墟，他都能在其中畅通无阻，自由地探索从未见过的一切。
遮蔽日月的巨型虫群迁移而过，比山峦更高大的巨人横行大地，永久漂浮在空中的人类都市平静屹立，跨越星辰的战舰群坠落深海.......
这是曾经的琳，连幻想都远远不及的奇特景象。
回想当初还在当黑市佣兵的他，每日忙碌在各种价格低廉的工作中，连维持生计都相当困难，即使曾在梦中想象过像法师和骑士那样能悠哉地四处游历的生活，睁开眼后饥肠辘辘的感觉再次回归，提醒着没有魔力、没有武技，连字都不认识的他，根本不可能拥有那种生活的事实。
而此刻的他，却真的达成了那遥不可及的想象。
他学会了远超出原本世界范畴的知识，知晓无数种奇特的语言，有了连禁魔法术都无法压制的强大力量，能让他穿行于世界之间，得以亲眼目睹各种震撼心灵的美景和奇迹。
尽管是以凄惨至极的痛苦作为代价，直至逃离如此久的现在，仍然无法得到安宁。
不过，也许这份安宁，即将来临。
琳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羽毛笔的柔软羽梢，认真地审视桌上厚厚一叠笔记，在月光的映照下，神情近乎肃穆。而笔记外的桌面也堆叠着好一些书籍，但其中关于“夜魔”的书很少，大部分却是关于虚空存在“深渊之口”的，其中有旅人和世界原生物相当详尽的记录，还有部分是一些虚空组织的内部文件，琳花费不少功夫才取得。
其中先生的助力是最大的，虽然不知道琳为何要特意查找如此多深渊之口的资料，他依然愿意配合，以各种高昂的代价和那些组织的旅人交易，最终获得这些记录。
“先生，即使我得到研究成果，我也不一定会告诉你，也不会与你做任何交易。”
有次取得资料后，琳警惕地这样说着，先生温和的神情不变，对他摇摇头。
“对我来说，只要有人能证实我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了。”男人轻声说道，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城堡，渗入本体以外的虚无。
“无论那人是我，或是你，或是任何人。”
“......是吗？”
琳挑起眉，不轻不淡地回应，随手将得到的资料收至“藏物”咒印中，转身离开充满先生气息的会客室。
他不知道对方所说的是否真实，只是能获得这些资料确实需要对方帮助，如果先生愿意这样想更好，毕竟他探究这一切因果可并非为了对方。
他只是......想要让内心恢复平静。
而此刻就是最可能的时机，琳仔细地对比着不同的书籍和笔记，将他最近得到的结论一点点互相印证，把所有记录重点串联，他已经进行了这部分的对比接近一年，中途也出现过不少次失败的结果，但最终在几本来自于“集会所”的记载中，获得了最关键的情报，上千年的研究，便要在此刻开花结果。
他是如此专注在自己的研究上，敏感的战斗直觉也近乎失灵，连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对方并没有打扰他的意思，悄然走到房间书桌旁边，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过来的椅子，双手拄着木杖，安静地看着那些翻飞的书页和纸张，看着琳无比认真地盯着一段文字，片刻后神情逐渐缓和，仿佛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隐约透出几分兴奋，顿了一下后转过头来，瞥了眼不请自来的客人。
“先生，你在外界也总喜欢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我曾尝试以罗盘联络你，但你似乎忙碌于研究，未曾答应，我只好亲自前来，见你专注工作，便也不打扰你。”
先生笑了笑，指着放在桌面角落的纯金罗盘，简单地解释后看向琳的笔记，只可惜笔记是以琳原世界的精灵方言写成，并非他掌握的语言，他也未能读懂。
“你在取得‘深渊之口’的资料后便埋首其中，似乎得出了某种结论？”
“算是吧，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依照这些资料来分析的话，最接近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琳点头，他伸手从众多笔记中拿起其中一份，可以看出墨水相对崭新的纹路，花体字纤细而缜密，让密密麻麻的字迹不显得凌乱，反而有种雅致的美感。
“你是虚空中存活无数年的怪物，但你并非夜魔，并非梦魇........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虚空生物——或者说，甚至不是一种独立的存在。”
“不是......独立的存在？”
先生皱起眉，漆黑眼眸中透出几分诧异，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观点。
毕竟自身虽然没有称为“灵魂”的事物，但他确实有着神智，也明晓自身的存在，再加上那强大的力量，他未曾质疑自己是否仅是某物的附庸，琳也不意外对方的惊讶，实际上在他了解到类似的情况时，也相当讶异于虚空的奇异与混沌。
“你应该听说过虚空组织‘集会所’里，那位自称‘布蕾克’的女性成员吧，先生。”琳突然提起另外的话题。
“是的，我曾听说过，但从未接触。”先生颔首，虽然不知为何琳会提及那位女孩，还是继续说出自己了解之事，“据说她是虚空黑洞的衍生物，自我由被黑洞吸收之物组成，因此能衍生出无数的‘布蕾克’，肉体区分而意识统一，同时亦能操控部分黑洞力量作战，是位极强的战士。”
“而你的状况和她有不少共同点：自虚空中诞生，没有灵魂，本体接近不死不灭，不是吗？”
“但她知晓自身为何物，且无法脱离黑洞而活.......而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本体’，能量供应也来自于自身所得，而非外界。”
“是啊，所以我很确定你不是黑洞的衍生物。”
琳歪着头，将下颚放在交叉的指尖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解的男人。
他从来都无法看透对方，也因此总是在交流中落在下风，而现在的场面似乎反过来了，他倒也没什么报复的快感，只是这令他感到很有趣，让他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研究成果继续和对方分享。
“但这不代表，你不是来自其它更庞大的虚空存在。”
“难道.......”
先生的墨黑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想到某种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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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看着琳和先生的地位反转也是挺好玩的，只可惜先生不是个东西（字面），琳是反攻无望了呢～(o≖◡≖)
第96章 94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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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
琳的视线回落到放满桌子的笔记上，深深地扫过那重重的文字，最后落在一本漆黑的书籍上，可以看到那本书的封面相当简洁，只有一个如凶恶巨口的抽象图案，仿佛正尝试吞噬阅读之人。
尽管无人见过它的真貌，但在所有人的想象中，它必定是某种如深渊黑洞的恐怖存在，存在即是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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