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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熠却只是急促地笑了笑，随即便将许岸生拉进了屋里，让他坐好，语气严肃道：“岸生，我要同你说一件有些严肃的事。”
“啊……”许岸生捏了捏衣角，把它抻平又卷起，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咧了咧嘴角，道，“很重要的事情吗？……是我一定要知道的事情吗？”
“……”明熠看着许岸生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要知道。”
许岸生不自觉坐端正了些：“那你说吧。”
明熠定定地望向许岸生：“你这里这个阿来，身份可能不单纯。”
许岸生攥紧了衣袖：“……为什么这么说？他对我，对王婶都挺好的呀，他……”
“我们怀疑他……”明熠打断了许岸生，话音一顿，还是开口道，“我们怀疑他是庞山土匪余孽。”
“这样啊……”许岸生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你们，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一面之词，”明熠凝重道，“我们没有证据，但是你要多加小心，他手段狠辣，沾了不少人命。我希望我明熠的话在你这里还算有些分量。”
“就算是这样，”许岸生声音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说不定，说不定他已经变好了呢？你们不是剿过匪了吗？说不定他躲到这里来，想本本分分地好好生活，不再杀人，不再做土匪了呢？你看，我和王婶，我们都好好的……”
“岸生，你没看到，不代表没有，他……”明熠看着许岸生，话到嘴边却还是于心不忍。
许岸生又何辜？
然胡小楠，陈子都，又何辜？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恐怕已经容不得他谈吐言辞间便金盆洗手了，”他握紧了桌下的拳头，挪开了目光，“我知道你不会轻易信我，诚然，我也没有证据。
“不如这样，岸生，我们来打一个赌。
“如果你赢了，我绝不再纠缠。”
……
快到傍晚，常李便回来了。
他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尽管猴子愣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却还是答应了他接手寨子。
真的就这么简单。
前十几年，他想的都是杀了常宏，绝对要杀了常宏，然后取而代之。
就像常宏杀了常四，狼崽杀了头狼。
可然而什么常宏，什么李如意，这十多年的仇恨与怨怼，放下了，好像就这么轻易结束了，他再看寨子，好像只是在看一群陌生人。
他在偏执与隐忍里走过这么多年，一夕之间却又好像突然都不重要了。
他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药馆里的衣服，走的时候依旧什么都没带走，只拿了三个铜板，去买了一副糖画。
他回了药馆，进屋看见许岸生正坐在桌边，听到他回来，咧出一个不算自然的笑。
常李心头一紧，将糖画递给许岸生，轻声道：“怎么了？”
许岸生接过糖画，攥在手心，笑道：“你知道吗？昨天是我生辰，我还想找你讨生辰礼物，你却就给我带回来了。”
“你生辰……”常李愣住了，旋即道，“不算生辰礼物，你想要什么？”
许岸生却没有跟他客气，将一张纸放在了桌上：“老许还在的时候，跟我说有一味药可以治我的眼睛，你知道的，我看不见，我找不了，你去帮我寻一寻，好不好？”
“……你的眼睛？”常李接过纸条，之间上面果真画着一味草药，他又惊又喜，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但他还是将纸条小心地拿好，“可是我不识字，这上面……”
许岸生却道：“我是个瞎子，我自然也不认得。”
于是尽管常李觉得再不对劲，他也只道：“好，等过几天我……”
“不，不，”许岸生蓦地打断他，“不要过几天，今天，你今天晚上就走，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放在床上。”
常李将纸条妥帖地折起来，放在胸口，往床边走去，果不其然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正放在上面，常李打开包裹看了看，看见里面有一些必需品、药草、换洗的衣物，还有……很多钱。
他将钱拿了出来：“用不上这么多的，你……”
“拿着吧，我只恨不得再多给你点，”许岸生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把钱拿出来，“收好，你收好。”
许岸生的手抚上了常李脸颊，一寸寸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然后深深地抱住了他：“路途太远了，你不要着急。如果你累了，就在那里好好休息。一路上，好好看看，帮我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慢慢看，如果找不到药，就慢慢找，不着急回来，慢慢找……慢慢……
许岸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明媚的牙，他好似在打趣，眼带子却可疑地湿润了，他颤抖着笑道：“……你找不到，就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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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深海深深蓝、speaking、夜千离lyta、扁平人的咸鱼！！🥳🥳🥳🥳🥳🥳🥳
第57章 57.请赐教
行至夜半，明熠正在书房，忽然有人来报言有商队遭劫。
明熠笑了笑，手中正好提着一柄剑，被他擦得锃亮。
借着剑光，他看见了自己坚定的眼睛。
片刻后，岔子口，今夜月光很好，隔了十多米，常李便看到了明熠背着一把剑来只身赴会。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我记得说的是商队，你一个人来，人手够么？”
明熠笑了：“劳你还为我费心……常李。”
常李静静地看着他，无甚惊讶，片刻后他挪开眼：“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是吗。”明熠握紧了剑柄，“你若要杀我，我也没办法。”
常李摇头：“你背后有林青。你很特别，杀了你，之后的事情会很麻烦。”
“但是你我现在站在这里，”明熠勾了勾唇角，“你总不能是来跟我坦白的。”
常李低下眼：“你非要去……”
明月高悬，寒风静静吹过，奇异地让人安心。
到了这个关头，他们之间的气氛反而缓和了。
常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来了：“我要出一趟很远的门，你让我很不安。”
“出远门……岸生啊岸生，”明熠笑道，“不安是对的，今天你放过我，回来之后看到的结果绝不是你想要的。”
常李抬头，望向明熠，又望向他身后的月光，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明熠说：“我本来想，本想到此为止，我答应了他，你要逼我……最后一个，你是最后一个。”
明熠一瞬不瞬地盯着常李，嗤笑道：“你杀了这么多人，凭什么说金盆洗手，便可以安安心心本本分分地开始新的人生呢。”
常李道：“我从前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别的活法。”
明熠摇头，叹出一口浊气：“太晚了。站在我的立场，没办法替别人原谅你。太晚了。”
常李也轻道：“太晚了……或许从我出生起，便一切都是错的。无论你信不信，我今后真的不会再杀人，我也想试试，另一种活法。”
明熠顿了顿，只道：“就算我相信你，我也无法因为一句承诺就放过一个土匪，一个杀人犯，无法把无辜之人的性命压在一句虚无缥缈的诺言上。”
“纵使你的过往万般不堪，我也不能将已逝之人的冤魂一笔勾销，不能用生人性命作筹码……我今日来此，便注定同你有一战。”
常李点头：“本该如此。”
明熠笑了笑：“看来你也有几分君子，没有带你的狼。”
常李淡淡道：“不用它们。”
“是啊，不用他们我也打不过你，在庞山我一路追你下山，你身上满是伤，我依旧被你削去一只手，”明熠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我看徐建诚十分眼熟，除了他和你或有几分相似以外……我刚刚突然想到，那手持信物同李老报信，说李小姐被劫去庞山的，是不是他？”
常李：“……是。”
“……”明熠一顿，一瞬间想通了一切，哈哈大笑起来，“孽缘！当真是孽缘！你自己将我们引来，走到如今这个局面，孽缘！”
明熠猛地拔剑：“来吧，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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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们我稍微解释一下！就是赌约内容只是有关于明熠跟岸生证明阿来不是好人，岸生想要逃避赌约所以想常李走，而明熠实际上就是想赌一把常李发现岸生异常刺激常李来杀他
//忽然想起，上上章有一句应该化用了史铁生的“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虽然层次和内容完全不同，但是我感觉应该是化用了，（是的我翻摘抄翻到这句才想起，我说写的时候怎么感觉这么眼熟）特在此说明😉
//感谢断尾绣弧的打赏！！！😘😘😘😘😘😘😘
第58章 58.是来买药吗？
第二天晌午，陈子都正在算自家账务，小赵猛地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溜子管家小厮。
“怎么了？”陈子都放下账本，挥退了小赵身后跟着的尾巴。
小赵眼睛红着，神色诡异，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颤着手交给陈子都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子都亲启”。
陈子都心下不安起来，他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地读完，又走到窗边，借着日光再次反复细细读了一遍，尔后猛地挥拳砸向墙壁，将信纸压向胸口，两行清泪滑下：“明哥……”
小赵语调慌张不已：“明哥今日没来，我们今天去找他，他房里只有这封信，我们猜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怎么了？”
“明哥他……”陈子都深吸一口气，“明哥他可能不在了。”
“什么！”小赵连退几步，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陈子都整理好情绪，将信纸收好：“将大黄牵过来，我们去找他。”
小赵还惊疑不定：“……那陈哥你是要回来了吗？那你的家里人怎么办？”
陈子都一记眼刀过去：“是，我是为了照顾家人请辞，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于是小赵不疑有他，他们回了明府，又牵着那大黄出去，最终在岔子口找到了明熠的尸身。
“明哥！”
明府众人围了上去，陈子都在人群外深深看了一眼明熠，抹了把脸便悄悄离去。
他再次来到了之前那家药馆。
陈子都沉了沉气，摇了摇门口的风铃，便跨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个瞎子，坐在前院，什么都没干。
瞎子听到了声音，抬头扯了扯嘴角：“是来买药吗？”
“不是。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很久之前……罢了。”陈子都攥了攥拳，“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阿来的人？他不叫阿来，他叫常李，是庞山土匪头目常宏的儿子，他……”
许岸生一阵胸闷，他用手支住自己，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我……他，他已经变好了，你看他在这里这么久，他已经悔悟了，他答应我……”
陈子都忍不住爆发：“他悔悟了？！然后呢？！我的弟弟呢？他何其无辜！因为一句他悔悟了，就可以一笔勾销吗？！我听明哥说了，是，你与他相熟，视他如亲人，可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你知道那些都是谁的女儿谁的弟弟，谁至亲至爱的家人吗！
“你知道，你的未婚妻胡小楠是怎么死的吗！”
“胡小楠……”许岸生讷讷，“胡小楠……”
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错了，原来一开始就错了……明熠……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陈子都一边吼，一边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明哥他死了你知不知道！”
“明熠他……”许岸生只觉得将要窒息，“明熠……明熠他当真……”
“他真的死了！”陈子都抹了把泪，怒得青筋暴起，“你不信么你……”
“我信，我信，”许岸生手抓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隐约有泪浸湿了眼带子，“我信，明熠，明熠他……他同我打了个赌……他……”
“他死了！！”
“……他赢了。”
“他赢了，我知道了，我会……”许岸生哽咽着哽咽着，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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