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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走后，他二人也依言开始收拾。
收完桌子收椅子，扫完瓜子扫落叶子。
簌簌的风声，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咿咿呀呀的叫卖声，咚咚咚的切菜声，声声都绕在他们周围。
晚风撩来饭菜香，又把许岸生薄白的眼带子撩了起来，许岸生也不伸手捞，任由它飘飘扬扬，在昏暗的天色里泛着一点莹光。
许岸生杵着扫把直起了身，静静地吹着风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弯起唇笑道：“这样的日子真好。”
常李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好吗？
常李突然发现，除了昨天去了一趟岔子口，他的日子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血了。
无论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没见血的日子就是好日子……吗？
他想不清明，但是他顺从地“嗯”了一声。
许岸生听到了这一声，他伸着脑袋凑近了些：“那是不是说，阿来也想留在这里？”
“什么？”
“王婶说，男子不能成亲，”许岸生收回脑袋低了下去，看上去又有些懊恼，“可我刚刚想了好久，也想不通为何男子不能成亲，又是谁规定男子不能成亲呢？我想着这个，连八卦都不怎么听得进去。”
“……”常李一愣，难怪他下午总觉得许岸生有些心不在焉，竟然是一直对这个耿耿于怀。
“我们成亲了，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许岸生抿了抿唇，“就算大家都觉得‘怎么能这样呢？’我还是觉得，就是可以这样。
“我觉得阿来是很好的人，身上很干净，脾气也很好，很细心，还愿意留下来……
“而且王婶他们也喜欢你，她不叫三哥赶你走。”
“……”常李没有接话，他莫名有一种预感，要么他现在就该直接翻了墙逃走，要么就该马上拧断许岸生的脖子，总之，不能再听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好像脚底生了胶，手上药馆里的扫把将他钉在原地。
于是他看见许岸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镇重地对他说：“所以阿来，如果你愿意，我想我们的成亲作数，我想我们一直在一起。”
许岸生坚定地站在他对面，尽管他知道许岸生看不见，他还是觉得这双眼睛好像正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穿。
前日一般的心慌不出所料地漫上他的胸口，可他盯着许岸生和他飘飞的眼带子，又莫名平静下来。
常李突然嗤笑：“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许岸生定定道，“你不是小楠。你是阿来。”
“……阿来。”常李支着扫把笑弯了腰，笑出泪来，“我是阿来。”
他笑着点头：“好、好，作数，全都作数。”
烧杀抢偷，常宏只教了他这些处世原则，但真是有用极了。
他从一个身份偷到另一个身份，到底还是偷到了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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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可恶！我还以为这章能写到另一个梗！（扼腕）
//感谢艾泽拉斯的咸鱼！！😘😘😘
第23章 23.夫妻两个就是每天都睡一起
王婶饭做得快，不多时便吆喝他们过去。
二人到了才发现，王婶一家子辈都不在，只有王叔王婶两人。
王婶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分着筷子，王叔则刚从后院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坛酒，笑眯眯道：“好久没人陪我老头子喝两杯喽！”
“你也真是，净知道欺负两个娃娃。”王婶嗔怪，却还是转身洗了三个杯子添上来，嘴里念叨着，“都是自家人，喝不了别逞强哈。”
“女儿红！”许岸生嗅了嗅，一下子来劲了，“不逞强不逞强！”
王婶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一筷子：“就是说你！他们俩怎么喝我才不爱管哩！”
“婶婶！”许岸生捂着头，“我很能喝好不好！”
“你能喝你能喝，你跟辉辉一样能喝。”
王婶擦擦手坐下了，看着王叔给他们三个倒酒，倒到许岸生那杯时只倒了三分之一，王婶就拿筷子把酒坛子支开，对着常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拎着水壶把剩下三分之二填满了，放在许岸生面前：“喏，你喝吧，让你喝。”
“我就是很能喝。”许岸生从王婶那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皱了皱脸，抿了抿唇，又不动声色地转手放在了靠近常李那一边。
“哟，这么能喝呀？”王婶见状抓紧机会打趣他，“这是还怕婶子跟你抢？”
“我是，放在那里慢慢喝。”许岸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不禁逗，脸慢慢就涨红了，但是嘴角却一直没放下来过，看着好像又有些乐滋滋的。
王婶看着他笑，不禁也笑，夹了一筷子菜在他碗里：“什么事这么开心呢。”
“……嘿嘿。”许岸生想了一会儿，好像更开心了，王婶以为他要说了，他却又只是摇摇头，“不告诉你。”
这边两人还在唠，那边常李和王叔碰了眼神，于是又碰了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吃着了。
王婶还想从许岸生嘴里套出点八卦来，也仗着那酒里掺了水，哄着许岸生又喝了好几口，许岸生嘴却严起来了，只是晃晃悠悠抱着杯子乐，怎么也不肯说。
王叔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王婶逗许岸生，摇摇头笑着喝酒。
常李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但是大家都在笑，他顺着王叔的目光看向王婶，又看向王婶旁边说不过人家一张脸红彤彤的许岸生，看着看着，却没发觉自己的嘴角也不经意弯起来了。
王叔见这个年轻人终于舒眉，笑着摸了摸胡子，又拿着杯子找他碰了一下，闭着眼嗓音低糊地哼起小曲儿来，哼的是一个四块玉：“……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王婶听他哼曲儿，暂且放过了许岸生，直拿手肘撞王叔：“你莫不是就喝醉了！”
王叔躲着她：“我没喝醉哩！”
王婶不放过他：“没喝醉就打鼾了？哼哼唧唧什么呢！”
王叔也被噎得涨红了脸：“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不懂，就是有些人一会儿晚上别在床上打你那个拳，闹得我也睡不着就行！”
许岸生也举起杯子摇头晃脑：“王叔，我说句公道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王叔气得吹胡子，指着许岸生：“他这才是喝醉了！”
“我没醉！”许岸生辩驳，“晚上在床上打拳本来就是王叔不对！闹得婶婶……”
许岸生脑子发着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脖子一直：“你们晚上睡、睡一个屋子，一张床？”
王婶觉得这几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好逗：“瞧你这话，夫妻俩可不就是睡一张床么！”
许岸生不可思议：“每天都睡！”
“可不就是每天都睡么！”
“这、这怎么……”许岸生感觉酒都醒了一大半。
王婶看着许岸生这幅样子好似要不是蒙了布条子，眼睛都得瞪圆了，觉得好笑：“又怎么？”
“……唔，”许岸生却低下头去，“没、没怎么……”
王婶拉着他不依不饶：“跟婶婶生分了是不是？这也不说那也不说！”
“不是！”
“那怎的不说？”
许岸生支支吾吾，磕磕绊绊，好久才低头红着脖子小声道：“……每天都睡一起，这怎么受得住……”
此言一出，王婶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孩子真是长大了，捂着嘴咯咯咯笑开了：“岸生哟岸生！”
许岸生更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
王婶笑弯了腰，支着许岸生：“傻孩子，谁说夫妻两个睡着就要做那事！”
许岸生呆头呆脑：“不、不做吗？”
常李突然加入了话题，语气略有些不认可：“只是单纯盖着被子睡一起？”
“对呀！”王婶笑开了，“这夫妻两个天天都得睡一起，天天做那事谁受得住哟！”
常李突然又认可了：“天天都睡一起？”
王婶笑眯眯：“可不是嘛！哎，等你们成了亲就知道了！”
常李抿了口酒，看向愣在那里正在消化信息的许岸生：“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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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浅！你以为天天纯睡一起折磨的是谁！
//感谢温椰的咸鱼！！🌸🌸🌸
第24章 24.我来了
常李到底是寨子里酒缸子泡大的人，喝到后面王叔和许岸生都已经开始称兄道弟拜把子了，他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他能喝他也不多加阻止，只觉得有趣，另两个上了头更是不知道节制，勾着肩搭背跑去和后院的鹅一唱一和引亢高歌。
到最后还是王婶实在看不下去了，眼见着再喝个两回连那两只大肥鹅的辈分都要爬到自己头上去了，干脆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拎开了他们，把许岸生扔给了常李，自己则扶着自家老头子骂骂咧咧地往屋里走。
扶到一半，还不忘转头看看常李：“我看着你没喝醉吧？能回去吗？”
“可以。”常李点头。
但许岸生不比王叔，王叔还能指着天喊两声“我没醉”，许岸生一倒在常李身上就跟一滩烂泥似的，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路都不会走了，支着常李转来转去，一离了常李马上就倒。
常李抓着许岸生比划了一下，抱也不是，扛也不是。
王婶恨铁不成钢：“背！你背着他！”
常李：“……”咳。
“好的婶婶。”常李依言把许岸生挪到了自己身上。
“这还差不多。”王婶这才点头，将要进去，又不放心退回来叮嘱一句，“过两天赶大集，说了陪我老太太一起去的，别醒了酒就不记得了。”
“不会的婶婶。”
“嗯，快走吧，注意点路。”
常李颔首，算打过招呼，王婶也回过头，于是这两人便各自领着自己的醉鬼回自己屋去了。
药馆离王婶家近得很，不出两步便到了，一路上许岸生都安安分分趴在他背上，常李觉得他其实已经睡着了。
常李背着他，一只脚已经迈过了药馆大门，顿了顿，却又鬼使神差收了回去。
他颠了颠背上的人，那人却毫无反应，一整个软在他背上。
此时月出不久，不高不低地悬在枝头，他转了步子，向月出的方向走。
他就这么背着许岸生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不算快也不算慢，比不上狂奔，但身手矫健，专挑小路近路险路走，等月到正中的时候，竟然也到了目的地，正是那天猴子口中的“岔子口”。
他到了岔子口，却没有停在那日他们“开会”的地方，而是上了附近的一个山头。
他在山头站定，吹了声口哨，哨声刚落，周围突然蹿出十好几条黑影，一双双莹绿的眼睛靠了过来，竟全是野狼。
它们并不上前，只是徘徊在他们两人周围，警惕地打量着他背上的许岸生。
直到抬出一只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弓着背的群狼才放松下来，甚至有一两只小狼崽扑了上来，亲昵地蹭着常李的小腿。
常李背着许岸生没有作声，眼神落了下来，于是一旁一直观察着的母狼忙上前把这两只胆大包天的小狼崽顶走了。
狼群在附近活动起来，却又有意绕开他们，在中间留了一个大圈，有的还在好奇地盯着他们，好像在思考常李为什么带这个人来，却又不喂给他们。
而常李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带许岸生来，反正绝对不是为了喂给它们。
他屏着气，小心翼翼地把许岸生抱到身前，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他正要抽手，许岸生却突然惊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老许？”
常李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把他的手拉下来。
“你来看我了，”许岸生声音颤抖，把手上的布料越攥越紧，“我梦到你像以前一样背着我，你回来了。你不要离开我。”
常李抿了抿唇，覆上他的手，轻声道：“我不走。”
“好、好。”许岸生咧嘴又笑出一口白牙来。
可常李却觉得，这跟他从前看的不一样，让他心头发涩。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走。”
“……”许岸生嘴角耷下去了，又被他努力扬起来，然而到底还是耷下去了，他抓着衣料的手松了松，“你已经走掉了。”
“……”常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抓紧了许岸生的手。
“……没关系，”许岸生抽了抽鼻子，反而又笑了，抚慰地拍了拍常李，“没关系。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来看看我。但是没关系，我很好。
“你知道吗？我成亲啦。哦不过不是小楠，但是他也很好，他叫阿来。
“我现在有阿来，有辉辉，有王婶，还有三哥，我有好好地、努力地生活，你看到了吗？
“你在天上无不无聊？是不是天天盯着我看？”许岸生笑着打着趣，眼带子却湿润了，“你不要担心，我很好。”
“嗯……你有时候可能看到我不好，但是我只是不好一小会儿，真的只有一小会儿，大多数时间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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