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搔搔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这些事做得好失败,我很后悔。”
之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雪花垂直落下,慢慢旋转,它们很轻,像在飘。
英良正准备开口,高弗却抢先了,
“总之,你们以后一定好好生活,我能够预见你们的未来——会开心快乐一辈……!”
他的话被人生生打断,因为英良向他迈了一大步,几乎到了紧贴的程度。
“你从来,都是一个这样卑鄙的人。用你一个人的危险换我们两人的安全,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绑架我。”
一片完整的六边形雪花融化了,融化在两人相接的温唇上。
高弗睁大双眼,先是震惊,而后化为含泪的深情,辗转加深这个亲吻。
等到两人头上均匀铺上绵白,才终于微喘着分开。
高弗眼疾手快,用食指抵住他张口欲言的嘴唇,
“这次我必须卑鄙,只有这件事,没有余地可以商量。”
英良又喘两下,微皱眉头斜咬了他的手指,很用力。
“我恨你。不管事成事败,都要找我,我不会躲,你来,我就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
高弗愣了一下,低下头轻笑起来,嘴角再没降下。
他拍掉对方头顶的薄雪,
“一言为定。”
第23章 23 绿叶常青
23、绿叶常青
指挥部负责打扫卫生的大爷死在了家里,是在梦里过身的,算是寿终正寝。
“今年是严冬,不知还有多少人熬不过去呢!”
一个小科员叹着走了。
连乔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阿登处的战役(阿登战役,1944.12.16–1945.1.25)德方败了,法西斯集团已然奔向穷途末路的悬崖,他得走,要是走不了,才是有好罪要受。
可是,他的对接人,死了。
太巧了,半个月前,高弗才把他那姑娘送走,连着那个司机。
他很想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可是,他去看过尸体,没有枪伤痕迹,也不是中毒,他真是自己死了。
看来,是天不容我。
原则上,没有指示不可以随便行动,但是能够给自己指示的人已经没了,他上哪里等去?
他坐着,眼睛看着桌上文件,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其实……这样也好啊,我只为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这可不是我不服从命令,是没有命令可以服从呀!
这些年,钱没少得了,现在他想继续争取的,是命!
他想通了,便开始做准备。
想传出去的情报没人接收了,得毁了才行。
他打算在烟灰缸里烧了它,便走到门口关门,谁知就在门将关上时,一只手扒住了门框,是个文员,
“少将!连乔少将!马上要召开临时会议!快走!”
连乔一愣,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他身子一弯,
“哎,踩着个啥?”
小文员视线跟着他的一起转移,没人看见他的手从下拐进了高架书桌的靠背里,他轻轻一怼,纸条牢牢卡在了橱柜背面,谁也想不到,这薄薄一层空间藏了无数次信。
打扫的大爷去世了,卫生却还得照常做。
后勤支来一个厨房做饭的大妈,挨个办公室打扫。
大妈很有规矩,只扫有人在的屋子,扫完一轮又开始找刚才没人现在有人的屋子,如此几轮下来,大妈脑袋有点懵了,记不清到底哪个扫了哪个还没有扫。
大妈第四次进了连乔的办公室,他终于烦躁得生了气,
“这个屋子,请您看清楚!不要再进来了!”
真是晦气,来来往往总是有人没个安生,让他还没找到机会销毁那物件。
大妈被他一吼,吓得倒退着出去,正撞在门口处的书橱柜,那张被连乔藏起的纸就这样落了出来。
大妈看不见身后掉了东西,仍连连道歉着向后退,脚正踩在上面,随着她的步子纸条也被蹭出了门去。
连乔在座位上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浑身的毛孔瞬间张开,冷汗出了一层。
他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要捡……
却眼睁睁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纸被另一只手拾起。
……
高弗没想到,自己才观察起大楼里负责打扫的大爷,他便过世了。
他感到很懊恼。
“多注意不起眼的人”,这是英良带着恰恰走之前给他的提醒。
原以为自己真的寻到了突破口,却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他一边想一边接着观察新来打扫的大妈,如果真的是这里的问题,那说什么也不能放松。
这个阿姨明显是头脑不太清楚,眼看着她又一次进了连乔办公室,他正在心里腹诽,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不小的争吵。他心一凛,赶紧跑过去,一眼看见了地上的字条,想也没想就捡了起来……
话是跑过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字条却是突然出现的,高弗嘴上还说着劝架的话,脑子已经读完了,
“怎么了?这么热……闹?”
大妈还在一句一句说着道歉的话想要活热气氛,两人对视的目光却已经冰冷刺骨。
他全知道了。连乔的杀意瞬涌,手飞快摸向了腰间的配枪……
千钧一发之际,高弗推开了夹在两人之间不明所以的扫地大妈……
————
醒来是在医院,高弗感觉自己被围在帘子里,张不开口,头很晕很痛,呼吸都与平日不同。
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
失去意识前,他知道自己中枪了,可是是被打中了哪里?
他只记得地上流淌的血液很滑,他没有撑住伏了下去。
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
渴……
他用力想发出声音,可办不到,于是只好拼命呼吸,使喘气的声音又粗又急。
终于这声音惊动了护士,帘子被掀开,
“3床醒了!”
如愿以偿喝到了水,高弗撑不住又陷入了昏厥,闭眼前,他在天花板上看见了英良和女儿。自己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
他受了不轻的伤,但也立下了功。
后来他才知道,连乔一枪打在了他的侧腰,崩断了右下方几根肋骨,但是万幸因角度偏了一些没有伤到脏器,只是中枪时撞在了墙上使大脑受到震荡。
连乔被抓了,纸条便是证据,移开了他的书橱柜大家才知道,原来他用胶把书橱柜和墙壁间的狭小距离做了堵,只留下一条细缝,这条细缝便是隐匿情报的关键——夹住他和同伙传递的信件、纸条!在场人员无不震叹。而最令人没想到的是,经他透露,他的接头人竟是已经去世的在此工作了近五十年的扫地大爷!敌方的渗透如此深入又隐秘,叫人胆寒。
多亏他的线索提供,后来两年间该地深埋已久的人员转移暗藤被拔起,许多想要隐退潜逃的间谍都被捉拿,但令人遗憾的是从全国视角来看,仍有大量有权有势的外侵者成功遁离,不过此乃后话了。
三个月后,完全恢复的高弗再次回到工作岗位,而回归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英良。
第24章 24 无触无及
24、无触无及
“我有一位战友,没有他的帮助,我恐怕无法这样幸运地、成功地走到这一步,”
高弗望着坐在对面的司令。
“这份荣誉,不属于我一个人。”
“哦?他是谁?”
“他并不在我们的队伍里,他曾是我的司机。现在,他和我女儿呆在一起。”
司令想了一会儿,
“能受到你如此肯定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他都帮了你什么让你甚至愿与之分此殊荣?”
“是他提醒我,高级的隐藏或许是停在若即若离的外壁而非此前我一直关注的内核。除此,小女虽为抱养,我心里却将她视若己出、捧为明珠,她的安危是我牵挂的,而这位同志便是让我全然放心无后顾之忧的恩人。”
他说完,才觉出自己带了情感加持,在别人的天平上,他的分量恐没有这样重,于是又补一句,
“此人真情,以小见大,可堪大用。”
司令饮一口茶,
“恩……确实功不可没啊……”
高弗心里七上八下,他猜不透司令的实意,自己可不要害了英良。
“但是这功劳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是......”
“这样,你说这个人现在帮你带孩子,那孩子总得接回来嘛,如果他愿意,就带他来这儿,从你的司机做起吧。”
高弗难掩激动,
“谢谢长官!”
下了班躺倒在木床上,高弗的思念无声地渗透出来。
他很想女儿了,几个月不见,她变化肯定很大。
她可不好带呢,是个调皮鬼。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看她看的要掉层皮。
他也想他了。
司令给了他十天假,让他去寻人,明日他便出发。
他知道他们会去哪儿,如果一个地方彼此不说就能知晓、感应,那便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了。
他有些睡不着。
听了一会儿自己的呼吸,他半睁开眼睛看着夜空,睫毛上微微打着光影,月亮前像有一片磨砂玻璃。
眨着眨着,他突然一个翻身大马金刀地坐起,身上出汗了。如果有人能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岔开的双腿中有一块明显的鼓起,这一夜,他几未合眼。
高弗心中有事,便一刻也不愿意耽搁,一路催着雇好的司机向省市开,望眼欲穿。
车近了市内,高弗一颗心突突起来,在喉腔大跳,快了!就快了!
可临到了那条街,他反而不慌不忙了,把司机安排进一家客舍后,还去理发店里捯饬了一番。
做完一切,还仔细想了想要不要喷点香水,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皇加酒店”四个大字就悬在头顶上了,高弗挺胸抬头,一心期待。
“您好,”
希望没人能看出自己的紧张来。
“请问有没有一位叫英良的客人下榻此处?”
伦加正在记账,冷不丁听见“英良”二字,吓了一跳。真让他说中了,有人来找。
“您好,我查一下。”
“您是来找人的?”
“是。”
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遍名册,
“抱歉,没有。”
高弗一愣,啊,没有?
他略一思索,想到这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个手段,这人可能化用了别名来登记。
“那请问有没有带小朋友来的客人呢?”
“这是自然,许多家庭都会选择本店小住,但是......恐怕不能一一详指。”
“啊,是的是的。”也是,这确实不现实。
“那,麻烦您给我开一间房吧。”
守株待兔总没错的。
“好的先生。请问对房间有要求吗?”
“没有。”
“给您订二楼的这间如何?”
“可以,麻烦您了。”
把高弗领到指定的房间并关上了门,伦加确认他毫无戒心没有盯着自己后,没有直接下楼去,而是走到了楼上。
四楼最里面的一间,是他的目的地,还未走近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幼童的咿呀软语。
伦加脚步轻快。
“咚咚咚……”
“来了……”
开门的正是英良。
“哎?怎么了?”
英良看着伦加弓着背钻进来,还谨慎地望了望门外才关门,奇怪地问。
“让你说中了,有人找你来了。”
“……”
“这么快……”
这么快,是好还是不好。
“我不知道是你想防着的还是等着的人,总之来和你提个醒。”
“谢谢你。”
“啧,说什么呢!让我抱抱小恰恰~”
恰恰也无比配合这个总给她小零食的叔叔,很亲近地往他怀里窝。
“哎呦~这小脏手~”
英良往伦加跟前一凑,
“你待会帮我一下,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行,那找大哥来看一会恰恰吧。”
隔着长长的走廊,英良看清了和伦加对话的人,真是高弗。只是瘦得没样儿了。
他有些难过。不知他遇到了什么事,肯定是不容易的。他大概真的对自己有一些感情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来找自己呢?
只是......
伦加敲门进来,
“怎么样,是不是呀?”
“是,你再帮我个忙……”
听完他的话,伦加表情很怪异,
“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避着他。”
英良挠挠眉毛,面色发苦,
“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他。”
“……”
伦加不知其中因果所谓,
“我感觉也没什么吧,朋友之间的别扭而已,再说你也是帮他看着孩子啊!还看了这么久!”
“你别管了,不是那么简单的......”
伦加看他一眼,表情复杂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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