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样的日子被他无端提早的一场癸水摧毁了。
不过他的身体不可改变,他能在爹娘的宠爱当中,长至一十又七已是侥幸。
不对,他该当庆幸自己在殿试前露了破绽,否则,待他高中,陈家便会与凤家议亲,万一……万一他与陈清影拜了堂成了亲,他岂不是害了陈清影一辈子?
商靖之见凤长生陷入了沉思,发问道:“你在想什么?”
凤长生坦诚地道:“我在想陈姑娘。”
商靖之没好气地道:“不准提及陈姑娘。”
“是将军自己问的,又不是我自己要提的。”凤长生望着商靖之,好奇地道,“将军有过多少红颜知己?”
商靖之挑眉道:“长生为何有此问?”
凤长生回道:“将军的吻技未免太纯熟了些,故而有此问。”
听凤长生赞扬自己的吻技,商靖之自是心花怒放:“长生且猜猜我有过多少红颜知己。”
凤长生想了想,继而冲着商靖之比了个五。
商靖之以为凤长生指的是五个,岂料,凤长生居然道:“五十。”
商靖之莞尔道:“为何是五十?”
“太少了?”凤长生改口道,“那五百。”
商靖之自嘲道:“我破了相,又一身煞气,你为何认为我能有五百红颜知己?”
凤长生理所当然地道:“自古美人爱英雄,如将军这般的英雄,美人岂能不爱?”
商靖之今年二十又九,从戎一十七年,正巧是凤长生的年纪,一十五岁那年,他便单枪匹马,取了敌将首级,从此平步青云,与此同时,开始有女子向他自荐枕席。
一十四年间,向他自荐枕席者数不胜数,其中有男有女,但都是为了名利,至于真心爱他之人一个也无。
也是,谁会有眼无珠地爱上天煞孤星?是嫌命太长不成?
是以,他从未有过一个红颜知己,至于凤长生所谓的纯熟的吻技不是由于凤长生少不更事,误认为纯熟,便是由于他天赋异禀。
一念及此,他心如擂鼓地问道:“长生可有过红颜知己?”
凤长生摇了摇首:“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红颜知己全数在书中。”
商靖之接着问道:“所以长生只与我接过吻?”
“嗯。”凤长生见商靖之启唇,了然地道,“将军要问我既是如此,为何觉得将军吻技纯熟?自是因为每回接吻,将军皆游刃有余,而我却几欲气绝。”
依凤长生所言,我该当是天赋异禀,
商靖之如是想着,心生欢喜。
凤长生追问道:“将军究竟有多少红颜知己?”
商靖之夸大其词地道:“不可计数。”
第9章
商靖之出身于寻常百姓人家,而非门世家大族,却能凭借一己之力,立下不朽战功,被今上册封为镇国将军,官居正一品,定当名垂青史,且商靖之身长八尺有余,英姿勃勃,面上横亘的伤痕不过是为其平添英武之气,更何况商靖之待人温柔,因此商靖之拥有不可计数的红颜知己实乃天经地义。
凤长生分明是这般想的,心里头竟莫名觉得不痛快。
“将军上月回金陵,并未将红颜知己带回来么?抑或是将军在金陵多的是红颜知己?”
商靖之不知凤长生何出此问,脑中灵光一现:“长生莫非呷醋了?”
凤长生矢口否认:“我并非呷醋。”
他执意留在商靖之身畔,一则是为了报恩;二则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三则是因为他回不得家,并无栖身之所。
至于呷醋,他对商靖之全无心悦之情,岂会呷醋?
商靖之明知凤长生不呷醋才符合常理,可他并不想听到凤长生这样的回答,竟鬼使神差地道:“我在金陵多的是红颜知己,外头的红颜知己自然并未带回来。”
凤长生笑吟吟地道:“将军的红颜知己必定才貌双全,世间难得。我若能一睹芳容,定然三生有幸。”
商靖之一时语塞,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凤长生,心下尽是无名火。
凤长生发问道:“将军生气了?我何处失言了?”
商靖之不答:“我去练剑。”
他这剑从日上三竿练至夕阳西下,方才罢休。
近来边疆太平,他已许久不曾如此烦闷过了。
为了重归平静,他该当早些将凤长生送走。
一念及此,他将剑送入剑鞘,继而意外地瞧见小厮提了手炉,进了凤长生的房间。
杏花正盛,春寒消退,这凤长生何以需要手炉?
他推门而入,只见凤长生缩成一团,并将锦被盖严实了。
难不成凤长生又发热了?
他撩起床帐,掀开一点锦被,伸手去探凤长生的额头。
凤长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回首见是商靖之,才松了口气:“我以为将军还在生气。”
“嗯,我还在生气。”商靖之言罢,竟见凤长生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手背。
凤长生虽然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处惹到商靖之了,但商靖之生气显然是他的过错,遂软声软气地道:“将军莫要生气了,生气伤肝,于己无益。”
那把无名火当即消失殆尽,商靖之从善如流地道:“好,我不生气了。”
凤长生坐起身来,正色道:“将军可否告诉我为何生气?我一定改。”
“你不必改。”商靖之生气是由于不喜凤长生夸赞他所谓的红颜知己之故,但这并非凤长生的过错。
凤长生思及商靖之先前对他的一番教诲,不再深究,而是道:“将军说并非我的过错,定非我的过错。”
“孺子可教也。”商靖之收回手,疑惑地道,“你确已退热,为何抱着手炉,还盖紧了棉被?”
凤长生愁眉苦脸地道:“我肚子疼,将手炉放在肚子上,盖紧棉被能舒服些。”
“肚子疼?我命人去请大夫。”商靖之方要作声,却被凤长生打住了:“我适才已看过大夫了,大夫开了汤药,可大夫说这大抵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根治。”
凤长生又补充道:“肚子疼的起因是癸水,每回来癸水俱会隐隐作痛,疼得厉害了还会在地上打滚,甚至曾疼得晕死过去,但今日还好,不算太疼。”
他第一次来癸水是一十又四那年,他乍见自己下.身淌出血来,以为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刷地泪流满面。
他提笔写下了遗言,遗言却是被眼泪晕染开来了,变得模糊不清。
娘亲正巧来给他送荔枝,见状,慌忙将他抱在怀中,一边轻拍他的背脊,一边问他:“出何事了?”
他据实道:“娘亲,我无缘无故出血了。”
娘亲巡睃着他的身体,目光末了定在他的下.身,如遭雷劈一般,好一会儿才道:“你……你下.身,你下.身出血了?”
他颔了颔首,含着哭腔道:“娘亲,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须臾,娘亲变回了寻常模样:“不,你是来癸水了,不必惊慌,这天下所有人都会来癸水。”
他不相信地道:“娘亲与爹爹也会来癸水么?”
娘亲好像犹豫了一息:“对,娘亲与爹爹也会来癸水,这乃是寻常之事。”
他当即转悲为喜:“那便好,我还想我要死了咧,我还傻乎乎地写了遗言。”
他以为娘亲会问他写了什么遗言,娘亲对此却不感兴趣,而是耳提面命地道:“癸水乃是私密之事,你勿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爹爹以及姐姐们。”
后来,他肚子疼,娘亲对他说无人来癸水肚子不疼,他须得忍耐。
他提出要请大夫,娘亲厉声责备了他。
他当时不懂,认为自己应当听话,不该违背娘亲所言,且娘亲定不会害他,便从一十四岁忍耐到了一十七岁。
直到一炷香前,他才因为肚子疼,看了大夫。
可惜,只能算是一尝夙愿,根治不得。
“你竟曾疼得晕死过去。”商靖之伸手探入锦被,覆上凤长生的肚子,揉了揉,“辛苦你了。”
商靖之的手烫得很,被商靖之揉着肚子,较被手炉烘着肚子更为舒服。
凤长生将手炉一丢,抓了商靖之意欲撤走的手,要求道:“劳烦将军再揉揉。”
商靖之便又揉了揉凤长生的肚子。
凤长生将整副身体伏在商靖之怀中,下颌抵于商靖之左肩,左手圈着商靖之的腰身,右手附于商靖之肩胛骨处。
他现下犹如口干舌燥之人饮了一口清甜的泉水,亦犹如即将溺死之人得了一根浮木。
商靖之瞧着毫不设防的凤长生心生叹息,幸而他的自制力尚且奏效,不然不识人间险恶的凤长生早已惨遭蹂.躏。
凤长生舒服得微微阖上了双目,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将军说我妙手回春,我说是将军妙手回春才是。”
不知凤长生倘使知晓其具体是如何妙手回春的,会作何反应?
商靖之自诩并非禽兽,但他能在酒楼之上,对着可怜可爱的凤长生生出欲.念,较禽兽好不了多少。
凤长生有些发懒:“将军要我自私自利些,我能自私自利地请将军多为我揉一会儿么?”
“好。”商靖之自不会拒绝,他将凤长生整副身体转了过来,背靠着他,这样凤长生能更舒服些,他揉起来也更顺手些。
凤长生枕着商靖之的心口,问道:“将军亦会为红颜知己揉肚子么?”
话音落地,他发现自己糊涂了,商靖之此前显然不知来癸水可能会肚子疼,怎会为红颜知己揉肚子?
这凤长生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商靖之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会。”
“将军此番屈尊了,长生谢过将军。”凤长生感激地道。
“长生客气了。”商靖之原先不爱生气,遇上凤长生却总是生气。
气得狠了,他便亲了亲凤长生的额头。
凤长生由着商靖之亲,与此同时,好奇地道:“将军亦爱亲红颜知己么?”
商靖之故意道:“爱亲,可爱亲了。”
“怪不得将军的吻技如此纯熟,熟能生巧便是如此了。”凤长生仰首望住了商靖之,“若是多加练习,我的吻技定能与将军一般纯熟吧?”
商靖之不答,径直吻上了凤长生的唇瓣。
这唇瓣还是更适合接吻,不适合说话。
凤长生被商靖之吻得面生桃花,一吻罢,懵懵懂懂地凝视着商靖之,稍稍缓过气,便又被商靖之吻住了。
商靖之将凤长生亲了又亲,却并不觉得腻味。
凤长生摩挲着商靖之的后颈,虚心求教:“同我接吻与同红颜知己接吻有何差异?”
商靖之低首轻咬凤长生的唇瓣,猛然施力。
凤长生不懂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疼是有点疼的,可这疼并不教他讨厌。
良久,商靖之才松开凤长生的唇瓣,答道:“你并非女子,但你的唇齿构造与女子一般无二……”
凤长生听到这儿,心脏无端端地被刺痛了,所以他想听商靖之说些什么?说他远胜于那些女子么?可他不过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未曾想,他居然听得商靖之接着道:“我认为同你接吻更销.魂。”
销.魂……
商靖之竟然用上了“销.魂”这一词。
凤长生顿时欣喜若狂,主动吻上了商靖之。
商靖之立即反客为主,缠住了凤长生的舌尖。
这一刻,凤长生直觉得自己的唇舌是为了同商靖之接吻才长的。
黏黏糊糊的吻持续了许久,商靖之才成功将两双唇瓣分开。
凤长生凝了凝神,后又道:“我耗费了将军不少银两,但我眼下身无分文,待我日后赚了钱,定会一分不差地还予将军,并奉上利钱,将军容我先欠着可好?”
从小到大,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赚过一文钱。
他不知民间疾苦,从不为生计发愁。
现如今,他业已无家可归,凤家的钱财与他再无干系。
他须得先养好伤,再思量思量如何赚取银两。
商靖之听凤长生说得生分,不由又动了气,可他与凤长生的确生分。
他压抑着熊熊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道:“长生,你在这府中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不必还。”
凤长生反对道:“我岂可白吃白喝?”
“那便先欠着吧,还不还由你自己做主。”商靖之用自己的唇瓣磨蹭着凤长生的唇瓣道,“适才的吻可算作利钱。”
“适才的吻不可算作利钱。”凤长生坚持道,“我要向将军报恩,适才的吻只能算作报恩。”
商靖之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曾挟恩图报,不过而今他只想凤长生心甘情愿地同他接吻,凤长生瞧来似乎乐在其中,却原来,只是为了报恩。
气归气,他的右手仍旧揉着凤长生的肚子。
凤长生见商靖之变了脸色,赶忙道:“虽是报恩,我亦是愿意的。我今日初次尝试与人接吻,全然不知该如何形容接吻的感受,方才将军提及‘销.魂’二字,我才知我的感受便是‘销.魂’,我曾说我兴许会喜欢上与将军接吻,如今,我想说我兴许已喜欢上与将军接吻了。”
商靖之很是好哄,即刻被凤长生的这席话哄好了。
凤长生见商靖之面色缓和,忽而想起一事:“将军今日不上早朝么?”
商靖之回道:“今日休沐。”
凤长生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耽误将军上早朝了。”
商靖之凝望着凤长生道:“长生,我知你并不贪图功名利禄,更想做纨绔子弟,但我认为你既得了会元,便该当好生庆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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