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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淡淡回答：“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要男二？”
这个问题沈岸在原公司就解释过了无数遍，此刻也不打算隐瞒：“我父亲重病住院，我得照顾他，所以不能去外地。”
程志明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你父亲病重多久了？”
“六年。”
程志明单手抵住下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从一团杂乱的毛线球里找到了一根线头，他抬起头问：“那你知道你被直接签进天娱公司了吗？”
沈岸隐隐约约有猜到，但是不敢肯定：“不知道。”
玻璃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生，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皮衣牛仔裤，清爽干净的妆容，她边从口袋拿烟边说：“程程，我面试完了，刚进去就问我能不能留长发，老娘就，就，就，就不留。”她恶狠狠地说了四个就字，每个字都咬牙切齿。
程志明怒气汹汹：“别叫我程程！”
女生嬉皮笑脸：“好的，程程。”
“你他妈故意的吧？！”
“程程你别生气，我一定改。”
“日。”
“程程别天天这么暴躁嘛，伤肝啊。”
女生点上烟，这才发现会议室里还有一个人，她咦了一声笑着几步上前，对沈岸道：“你是程程刚签进来的？你好，我叫林潇。”
“你好。”沈岸点点头，环顾会议室密闭的环境，又看了她手里的烟一眼，淡淡道，“你慢性自杀能不能不要拉我当垫背？”
林潇一愣，然后笑着灭了烟：“程程，你签约的人很有个性嘛。”
程志明头疼地看她一眼，然后对沈岸说：“这部影视剧的男二是穆总给你的资源，你要换成男五得和他说一声，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沈岸点点头，起身走出会议室往医院赶去。
时间不早，车水马龙的街道陆续亮起暖黄的灯光，长亮的灯光和闪烁的车灯交织在一起，光怪陆离。
沈岸双手插兜抬头看了眼天空，脑海里全是父亲那句：都会变好的。
时隔大半年没有演戏，今天的面试竟然让他找回了大学期间熬夜琢磨剧本人物心情和管理自己表情的日子。
会变好的。
沈岸心想。
忽而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沈岸掏出手机接起，那头传来嘈杂又急促的声音。
“沈先生吗？！你在哪？你父亲出事了，你快来医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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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无涯处理完手中的事情时，已经临近九点，夜幕低垂。
公司大楼虽然还灯火通明，但是显得无比的空旷和安静。
傍晚的时候，程志明打来电话和他说了沈岸要男五不要男二的事情，穆无涯只是笑着说了一声都依他。
本以为面试完后，沈岸会主动联系一下自己，谁知穆无涯迟迟等不到电话。
没开灯的办公室一片漆黑，穆无涯双腿交叠坐靠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左右转着椅子，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九。
他的手机依旧没响。
穆无涯笑了笑，拨通了沈岸的电话。
第二十章 猝然
穆无涯笑了笑，拨通了沈岸的电话。
“喂……无，无涯。”电话里沈岸的声音有些嘶哑。
穆无涯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哥，你怎么了？”
“没事。”
“既然没事，那哥你想想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会，沈岸轻声开口：“没有忘，只是，只是今晚，我爸提前手术了，我在手术室外等手术结束，今晚我不能去你家了，明天吧，明天好不好？”
穆无涯蹙眉：“提前手术？怎么回事？”
沈岸说：“没，没什么事，你不用太在意。”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背景传来乱哄哄的吵闹声，有人在喊，喊什么穆无涯听不清，紧接着是东西砸地的声音，再然后信号就变成了忙音。
穆无涯没有丝毫犹豫，拎起外套开车赶到医院。
王姨也在医院，她不安地坐在住院病房门口，见到穆无涯，慌乱地迎了上来：“老板，沈先生的父亲去世了，晚上毫无预兆地突发重病，手术没能救回来……”
穆无涯眼眸闪过一丝震惊，他顿了许久，然后问：“他呢？”
王姨说：“沈先生一个人在病房里呢！刚才听到消息也没哭喊，就是整个人好像突然懵了，哎……”
穆无涯点点头，起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病房里灯火通明，沈岸怕黑似地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穆无涯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上发呆。
沈岸果真没哭，只是双眼里一片迷茫和空洞，听见声响，他抬起头来，见是穆无涯，开口想说什么却哽咽了一下，沈岸缓了缓情绪，问：“你怎么来了？”
穆无涯没说话，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他。
沈岸起身，开始收拾着父亲的衣物，他一件件拿起一件件叠好，又不知道该放哪，犹豫片刻放在床头，床头柜上还摆着前几日买来没吃完的香蕉橘子，香蕉上布满了紫黑色的斑点，估计今晚不吃明早就坏了。
沈岸边收拾边说话，声音很轻，甚至听不出起伏：“抱歉，本来答应今晚和你回去的，现在得推迟几日了，我这边的事情可能要处理很久，麻烦你跑医院来找我了，你快回去吧，我会电话联系你的。”
穆无森林木涯开口：“哥。”
沈岸喃喃道：“你回去吧，这也不关你的事……
穆无涯打断他：“哥，你晚上吃饭了吗？”
沈岸抬头看他，呆呆地怔愣在原地，似乎在思索穆无涯这句话的意思。
穆无涯追问，温柔又有力：“吃了吗？”
“噢……没来得及，也不饿。”沈岸低头。
穆无涯几步上前，拉着沈岸坐在病床边，沈岸的双手冰凉，穆无涯默默地捂在掌心里揉搓，他半蹲在沈岸身边，抬头一瞬不瞬地注视这沈岸，语气轻柔：“哥，我们先去太平间看叔叔一眼，然后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好吗？吃完东西你拿上叔叔的身份证，把医院这里后续的事情处理一下，我去替你联系殡仪馆的，你看行吗？”
沈岸木愣愣地看着他，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穆无涯把他双手焐热，继续说：“我这几天会告假，帮你一起把叔叔的事处理完，今晚挺冷的，估计还要熬夜，我们去吃点热乎的东西吧，你要是觉得累，坐坐再去也行，或者我直接打包回来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微博：1111的码字机
第二十一章 张扬
沈岸看着穆无涯，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爸走了。”
他抬起头，看向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四周，像是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一样，不停地喃喃着我爸走了。
说着说着沈岸的声音渐渐嘶哑，眼眶也慢慢变红，最后只剩默不作声。
下一秒，他的泪水蓦地涌了出来。
再然后是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沈岸双手捂脸，抽噎得几乎要断气，他哭嚎道：“我没有亲人了，没有了，我下午不应该去面试的，我应该陪他的，我为什么没有多陪陪他，他走了，我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我害怕啊，我没有家人了，没有了。”
穆无涯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双臂一揽，将沈岸抱进怀里。
沈岸将头抵在穆无涯的胸膛上，双手死死地抓着穆无涯的外套，情绪像决堤的大坝，一发不可收拾地宣泄，可是他的周身却暖意融融，和穆无涯身体接触的地方仿佛蕴含着不可言喻的力量，一点点将他的不安抽离。
穆无涯抱着沈岸，将他的不堪和无助抱在怀里，让他有一方天地可以尽情将悲伤哀恸从眼睛里流出。
穆无涯记得沈岸说过他非常讨厌哭泣，因为他从小就明白哭喊不但没有糖吃，还会换来下手更重的毒打。
但是这已经是沈岸第二次在穆无涯面前哭了。
穆无涯突然想起初见沈岸的情景。
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在一堆垃圾桶旁，戏剧又张扬。
-
那是穆无涯终于下定决心离家的第一个晚上，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兜里没有一分钱，饿得头晕眼花胃痛不已，最后不嫌脏的随地一坐，结果旁边就是垃圾桶。
穆无涯刚想站起身，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喧闹声。
而那一天的沈岸，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高额的手术费用让沈岸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经纪人胡金提出的意见。
陪酒。
虽然沈岸在娱乐圈内没什么名气，但是长得好看，所以要他作陪的人也很多。
在被吃了一个月的豆丶腐，听尽了污言秽语后，赵珂舟出现了。
他对沈岸说：“你跟我吧，我包养你，我喜欢你。”
沈岸说：“行啊。”
只要有钱给沈爸爸治病，怎么样都无所谓。
沈岸真的很会演，他是仰慕赵珂舟的小明星，是不闹心的金丝雀，他表演得那么完美，让赵珂舟无数次醉酒的时候抱着他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但也仅限于喜欢而已。
这段关系维持了不到两个月，许飞出现了。
沈岸这才知道，赵珂舟包养他，不过是为了气和自己闹脾气的爱人而已。
许飞和赵珂舟有着相同的地位和实力，在查清楚沈岸的背景后，带着一群人将沈岸堵在了回家的巷子里。
“我说了。”沈岸蹙眉，“我并不知道赵珂舟有爱人。”
许飞叼着烟，拨通了赵珂舟的电话。
慵懒沙哑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喂？宝贝儿怎么了？”
许飞开了免提：“沈岸是谁？”
赵珂舟说：“哦，一个小明星，上次为了抢资源想爬我的床，怎么了？宝贝儿你吃醋了吗？你现在在哪呢？快回来吧。”
沈岸冲上前：“赵珂舟，我×你×！”
许飞一脚踹在沈岸腹部将他踹开，然后挂断电话，语气轻蔑地说：“就你还想挑拨离间，你他妈当三儿很开心吗？是不是只要给钱就能干你？”
沈岸没由来地想起赵珂舟喜欢的人设。
乖巧，听话，最重要的是会无条件吹捧他。
这些许飞一样都不具备。
沈岸对着许飞毫不掩饰地露出嘲笑的神情。
许飞捻灭烟：“打。”
作者有话说
炮灰没什么戏份，不用担心
第二十二章 喊哥
穆无涯在垃圾桶旁边遇到沈岸的时候，沈岸身上的衣服皱得像梅菜干还破破烂烂的，肢体裸露的地方有淤青和殴打的伤痕。
那时候穆无涯饿了一天，犯了胃病，正捂着胃痛苦地蹲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他就这么一抬眼，隔着一个垃圾桶，看到了沈岸。
两人都是一副又惨又落魄的模样。
沈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擦擦嘴角的血，一瘸一拐地站起身要走。
穆无涯先开了口：“等等，能不能借我点钱，我饿得胃病犯了，走不动。”
沈岸顿了顿，没有停下，一瘸一拐地走了。
穆无涯也没抱什么希望，他死死地按住胃，打算看看等等能不能恢复一些，然后想想办法。
十分钟后，沈岸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碗打包的热汤面。
沈岸将汤面放在还怔愣着的穆无涯跟前，没等穆无涯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穆无涯捧起地上的汤面，眼睁睁地看着沈岸走了两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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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在医院醒来的时候，面前杵着一张放大的脸。
帅是很帅，可是再怎么帅，一张脸这么突兀地摆你面前，是个人都会吓一跳。
沈岸靠着本能一巴掌盖了过去。
穆无涯险险躲开，右手一把牢牢抓住沈岸的手腕。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相顾无言半天，穆无涯突然伸出左手，和沈岸击了个掌。
沈岸：“……”
沈岸打量了穆无涯一会，问：“大学生？”
穆无涯点点头：“大四。”
又是一阵沉默。
沈岸说：“还不松手在这演霸道总裁强按手腕的戏码呢？”
穆无涯连忙松开沈岸的手，退了一步。
沈岸原本白皙的手腕被他攥得微红，穆无涯就这么盯着，有些移不开眼睛。
沈岸揉搓了一会被攥疼的手，看了眼手上的点滴，伸手要去拔。
谁知下一秒，穆无涯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腕。
沈岸嫌恶地啧了一声，蹙眉抬头盯穆无涯。
穆无涯松开手，说：“药钱都交了，不打完挺亏的。”
沈岸想想有理，于是重新靠回病床上，用没打点滴的手拿出手机给沈爸爸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沈爸爸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住院卧床的地步，只是得在家静养，短时间自己照顾自己也没有问题。
沈岸扯了一个要拍戏的理由，解释了晚上为什么没有回去。
沈爸爸也没有追问，只是让他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沈岸抬头看穆无涯，问：“医药钱多少？我转给你。”
穆无涯摆摆手：“我身上没钱，你的医药钱是从你钱包里拿的。”
沈岸说：“噢，那谢谢你把我带医院来。”
“不用谢。”
一阵短暂不算太尴尬的沉默后，沈岸再次开口：“你要报酬？”
“不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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