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顾柯真的要生气了,他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位事事争强好胜的谢利,是个不敢背责任的烂货!
什么叫他把人放出去了,那是谁把人放进去了?
“好啊,我等着你,谢利,咱们这事没完。”顾柯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还有些理智在身上,他现在还要站岗呢!
……靠,劝架失败还被殃及池鱼,杜奇看着这场闹剧,觉得跟这些人做同僚真是倒霉透顶,他明天一定要求换班。
他转过头,看见刚从地下出来,被谢利甩下一大截而错过解释时机,此时正努力喘匀气想要说些什么的兰姆:“是……我……”
“你……?”杜奇刚吐出半个字,方才还在争吵的暴躁二人组集体转身,指着对方喊道:“跟你没关系,都是他的错!”
二位,私人恩怨不要太明显!
还有,能把我摘出去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杜奇隐隐感觉不太妙,有一种要背锅的糟糕直觉。
*
“我会为你找到真相的,”悬川把车停在览星家的那个巷口前,他为了说服自己一样再次说,“我一定会。”
他的承诺像是同一阵营的伙伴会说出的话,如此急切,以至于,他忽略了,他自己,正是那些空白的始作俑者之一。
悬川转头看向览星,想看一看从方才开始沉默寡言的览星是什么反应。
少年低着头,嘴角抿起,他骤然醒悟过来,览星跟他,从来不是什么“伙伴”。
他们是敌人。
他看见少年冷冷的目光刮来,他在讨厌我吗?
讨厌我骗了他?
悬川浑浑噩噩地想,他又见览星往他的方向倾身,少年伸出手,似一只凶兽那般挥出利爪,悬川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少年眼神一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要躲开自己的悬川哥哥。
不,不是他自己要躲开,悬川惊愕地察觉到,此时,正有一股蛮力,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后拉扯,他本能地做出反抗,他还看见览星伸出手,他明白,他不是想伤害自己,览星只想拉住他。
悬川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解释,他急急地想说些什么,再然后,他从世界强制下线了。
“悬川,强制退出。”冰冷的机械音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睁开眼,他看着房间整齐的仪器,急促地大口呼吸着,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的空气都灌入自己的肺部。
过了两分钟,他才冷静下来。
*
打开门,一个人影堵在门外,悬川吓一跳,是理查。
明明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他们俩互相点了点头,谁都没注意到彼此惨白的脸庞和湿淋淋的额头。
“一起走吧。”理查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兴奋,仔细听,还有极力压抑的后怕。
悬川同样心事重重,故而没能察觉同桌的异样。
他们慢吞吞地走,肚子里的心事重到拖拽了步伐,这条不算长的路,他们走了快一分钟。
突然,墙壁集体变红,那是隐藏在墙壁里的信号灯,平时没有任何动静,老老实实待在里面,他们只知道它们的存在,毕竟开学第一课就有学到过,可这几年,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到它们,但此时,它们齐刷刷地破墙而出,疯狂地闪烁着红灯,拉响警报,聒噪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开学第一课里最重要的内容,教授们说的,可是教授们又说,自从他们入校以来,就从未响起过,大家当做考试点就好了——记住,警报响起,在洞穴的人,必须通过外部断线的方式强制他们离开洞穴,虽然强制下线会带来一定的脑部损伤,毕竟连接着神经。
听见这个响声,理查愣在原地,悬川也愣了一下,他被声音吓到了,但他飞快调整,他看见理查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太响,他没听清,凑近了,才发现,理查眼里的恐惧和茫然。
“怎么办?”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鼓噪的警报声中,悬川只看见他嘴唇嗫嚅,像是在吐出磨嘴的骨刺。
“快去帮忙!”悬川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他抓住理查怔愣的胳膊,掉头往回赶去。
密密麻麻的房间,里面安置着一个个正在经历洞穴世界探险的个体,他们眼眸紧闭,生态舱的自动断开系统已然失效,悬川唯一的能做的事情就是拔掉这些或粗或细的线管。
如教授们说的原因,被强制拔掉线管的家伙们,他们没有并立刻醒来。
“理查你再发什么愣?快帮忙啊!”悬川从第一间房里出来,发现理查还愣在走廊,他着急地吼道,想要把他唤醒。
悬川甚少用如此大的声音跟谁说话,理查被他吼得闭了闭眼,但显然奏效了,他像是一个被输入命令的机器人,慌不择路地钻入紧闭的房间。
悬川记得自己那天大概拔了十个房间的线管,再往后,有更多老师赶来了。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他们冷着脸,让恢复意识的学生立刻离开。
理查几乎是被拎出来的。
他还是一副灵魂出走的模样。
路上,警报声越来越轻,悬川总算听见了理查的话。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理查被警报声堵住的嘴恢复了作用,他惶惶地拉住悬川,“我只是打算带白烟去中心城内找她的妈妈,悬川,我做错了什么吗?”
悬川心惊肉跳,他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同桌,脑子混乱一片,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没事,我们先……”他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回去。”
当天晚上,军校关于洞穴事故开展调查,前后有三批教师和不明身份的人进入他们的房间,挨个询问,悬川和览星因不在事发时间之内,再加上抢救有功,他们没在着重询问范围。
还收获了一些表彰安慰,悬川更是收到了不少对他父亲的问候。
……
第二日,早练如期举行,理查请了假,悬川带着早餐去看他,发现他的状态很差。
悬川想了想,决定问他:“你要……去说吗?”主动去说出自己的事情。
理查窝在被褥里,像是一只受惊的鸟,惊恐地拒绝了:“我不敢,悬川,我不敢。”
他声音抖如筛糠,悬川安抚了他几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几天,调查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学校四处都能听见讨论,理查眼下黑眼圈深重得吓人,顾谷还以为他是因为过度喧哗被人揍了。
“悬川,”艾洛蒂在一旁突然出声,她将目光从顾谷移到悬川,说,“你真厉害。”
“什么?”悬川感觉自己手心里渗出了汗,他不动声色地回问道。
“是啊,什么厉害?”顾谷紧随其后提出疑问。
“心理素质啊,遇上这种紧急事故,大家都是第一次,要不是悬川帮我们摘掉了设备,我们可能真的就出不来了,”她盯着悬川的眼睛,没什么表情地说,“谢谢你啊,第一。”
……
“悬川,你能陪我去一趟办公室吗?”
理查的黑眼圈持续扩张领土,在皮肤上肆意驰驱,在掉到下巴之前,他终于拉住了悬川的胳膊。
悬川没有犹豫,他点点头,答应了他:“好。”
*
老教授叫鲍德温,正是开学典礼上开学第一课时搞恶作剧,还把大家拉到洞穴里的老师,他看着比开学的时候老了很多,但还是尽力接待了他们。见到理查,他特地翻箱倒柜,给理查拿了一包眼贴。
“我……”理查嘹亮的嗓音顿了顿,几秒过去,他握住那包眼贴,在这个不算大,但装饰整洁的教授办公室里,响起了理查这些天埋在肚子里的真相。
手里的茶缭绕着烟雾,悬川垂眼静静地瞥视了一圈办公室,在墙角,有几盆花草,其中,有一株不知名的红色花正在绽放,它的花瓣美丽而精致地蜷曲着,带有温和的距离感。
跟洞穴里撒一把种子就能拼命往上钻的植物不一样。
“我骗了守卫。”理查一鼓作气说出来,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能说出来,他就这样流畅地继续说,说自己利用蛞蝓的掩护,把自己的搭档——一个洞穴人,带进了地下通道。
“这违反了规定,教授,是我做错了……”
“不,”七十多岁的老教授摇摇头,他眼角的皱纹没有任何责怪,他说:“孩子,这不是什么大事,规矩,有时候就是用来打破的。”
特别是没有明文禁止的规矩。
他说这话的表情,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把台下新生闹得仪态尽失,躲在众目睽睽下,老顽童一般得逞的笑。
悬川抓住了这个表情,与此同时,他与鲍德温的眼神一丝不差地对上了。
他收到了一个与记忆如出一辙的笑容,他在安抚自己。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紧,他听见自己心脏剧烈震动着……被发现了吗?
“只是精神力波动,”鲍德温抿了口茶,说出一个大家从未接触的词,他并未多加解释,看着面前各揣心事的孩子,缓缓道:“裴和费曼都是我的学生,我相信他们,我也相信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不会做坏事。”
“回去好好休息吧。”他苍老的脸皮皱出一个生涩的笑,他努力把自己弄得慈祥一些,和蔼可亲一些。
但显然,看着面前两个孩子紧张的表情,他只能说,自己尽力了。
过了几天,军校调查终于有了新进展,众说纷纭之下,耐不住各路媒体的骚扰,在洞穴事发的两周后,真相像是童话故事里长了翅膀的奇异生物,隔着墙与电网,飞到了大陆四方。
联邦第一军校洞穴管理者鲍德温教授,因擅自使用洞穴测试,利用积攒的精神力能源进行实验,导致洞穴内部瘫痪。
这也是精神力一词,时隔数十年,再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而自此至后,联邦第一军校教学模式发生重大改革,洞穴被停用,联邦海军数次往返调查无果,终于,在那年的初夏,宣布废除。
直到几年后,因为理查·费曼的技术帮助再次恢复。
但那日的悬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下次”是个多么草率的用词 语气、神情都不足以打动任何能够更改结局走向的神明。
往后,他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叫做星星的……虚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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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会
第21章 找到你了
七年后
大陆东边,广阔的大海窝在黑夜下,隐藏诡谲,埋伏危险。它嘶吼、奔腾,将承载一切,颠覆一切,它包容人类,也回馈人类以涛澜汹涌。
一艘狼狈的小船不堪其迭荡,在卷起的浪潮下,向远处的巨型货轮,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
今天是阿文值夜班,他今年刚上船,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地被安排在凌晨昏昏欲睡的时间点值班。
他站在甲板上,并无不满,他痴痴地看着眼前深黑的海面,享受此时的宁静与喧闹。
同样是黑暗,阿文不喜欢域内一到睡眠时间就变得漆黑一片小房子,却迷恋上夜晚的海面。
可能因为,在这里,他不要闭眼,不用想象,就能被无局限的风拥入怀中。
域内的课程很多,除了基本文化课程,还有稀奇古怪的测试。
有时候,他们会把人关进一间写满文字的房间,问你闻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或者在一件黑漆漆的房间放一张凳子,或者干脆什么也没有,只站着,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漫长到分不清天和地在头顶还是脚底,短暂到只有几息的功夫,突然间,会有人会问你,房间的四个角落,分别有什么。
……
当然,他们是回答不出来的。
域内也没有因此苛责过他们。
“感官测试。”他们解释道,这是域内培育训练的其中一项,为了锻炼他们的感官能力。
更多时候,他们的大脑会被连接上密密麻麻的线管,让人拼命去向自己现在想做的事情——这是所有人都会做的检查。
称之为,精神力检测。
至于现在,大家对于这个概念还是含糊其辞,毕竟没人用过,见识过,他们的数值都是在0.1-0.5之间游荡,域内的研究者只是说:可惜。
可惜……也没什么可惜的吧。
不就是对世界的感知度灵敏与否吗,大家有鼻子有眼,这玄而又玄的第六感,有那么重要吗?
与所有刚从域内出来的年轻人别无二致,阿文,总是会因为某些相似的地点、事件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域内。
毕竟域内的生活,从哪一方面看,都是大环境下的最优选择。
它提供幼儿幸福健全的童年,打造健康的体魄,并给予他们未来的立足之地。
感谢联邦。
他对黑夜低喃道。
就在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断断续续呜咽声和呼救声刺棱棱地埋在海浪底下,阿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模仿通过域内考核时的状态,凝神去听。
没错!
有人在求救。
*
“幸好我们及时发现了你,小伙子,我们这个吨位的大货船,要是从你这样小甲鱼似的小渔船上压过去,船上的人,都不会有一点察觉的,”那个叫做泰山的水手身材矮小壮硕,他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汗巾,边眉飞色舞的模样,看起来是在为自己飞扬的唾沫沾沾自喜,他不停地说:“就跟人踩死蚂蚁一样,啊,我是说没变异的那种。”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形象,他还用手指捏了个空气缝隙。
“你一个人出海吗?”阿文,刚刚正是他发现的小渔船,他还是个青年,嘴唇上的冒着生涩的胡茬,声音透露出变声期刚过不久的干哑。
年轻的孩子虽然身体还算轻薄,但比起一旁能肚子甩出五十斤油水的泰山,差点溺水身亡的男人咳了几声,他选择回应这个孩子——他对蹲在他身前的少年笑了一下。
“不……”长发男人声音虚弱,他无力地背靠船舶栏杆,濡湿的长发凌乱地贴着侧脸,让人忍不住想要帮他整理,他说,“我和我的两个发小,我们一起出海,想弄点新东西,你知道……实在是太难过了,”难过到什么地步呢?他连说话的句子颤颤巍巍语不成句,“这样的日子。”他说着,还时不时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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