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川微怔,随即解释道:“你误会……”
“好。”览星果断把一叠钱放在了少年的手上上。
悬川:???
第50章 禁室
那少年把钱清点了整整三遍,正着数倒着数,览星见他还打算数第四遍,赶紧把手盖在他的眼睛底下,换上不耐烦的口吻,粗声道:“我……们挺急的。”
他说着还急不可耐地扯了扯领口,悬川在一旁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奇怪动作。
奇怪但是奏效,少年终于停止模仿点钞机行为,他了然地哦了一声,一边把钱塞屁股口袋,转身进入更衣室,在地上随手拽了件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去你们家?”
览星不知道被哪个词取悦到了,与刚刚急躁的样子全然不同,被替换过内芯似的,他扬起嘴角,语调轻快地答道:“当然——不是。”
“我们去旁边的酒店。”览星豪气道。
“那我先跟他们打个招呼。”少年从皮裤口袋里把那叠厚厚的钱掏出来,拨出了一部分出来,然后,他把少的那块放进自己的口袋,多的那块捏在手里,却不马上走,像是割了块肉,正心疼地与之告别,良久,发觉两位老板正在看着他,才说:“你们在门口等我吧。”
说完,那少年又赶紧补充:“或者你们远远跟着我,我不会跑掉的哦。”
悬川与览星对视一眼,悬川看见览星比了个口型,他看明白了。
览星说的是——“资本家。”
*
刨除事件本身是违法之外,一切都是正常发展之内。
除了回来的路上回来的路上,他与览星一左一右走在他身边,这让悬川感觉十分不习惯,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悬川告诉自己不要有偏见或者带有其他情绪,但是不可避免的,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他有意识无意识地一直在往路边靠。
避免一些肢体接触。
到了酒店,少年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还问他们谁先来,悬川哪见过这种场面,而他的第一反应是拦住他,可少年行云流水速度极快,他想拦都拦不住,而且光秃秃的悬川也不好下手,却见览星反锁好门,走上前去,抬起手,毫不留情地一记手刀,直接从背后将他劈晕。
“……”一切发生过快,悬川一时恍然,他看看地毯上仰卧的少年,确定,应该没死人,然后,他又看见览星气定神闲地跨过那少年,徐步前往吧台……清洗杯子。
“悬川哥,你要喝什么?”他像是在家招待客人。
悬川蹲下身子,试探了脉搏,才说:“都可以。”
览星冲好茶水,将其中一杯端给悬川,见他还蹲在原地,头也不抬,便学着他蹲下,脑袋凑过去,睁着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恍若无事地问:“怎么啦?”
悬川回神,赶快接过茶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茶水入口温度偏热,但在手心里的温度正好,悬川感觉到血液也缓缓流动起来。
地毯上的少年迎面躺倒,览星啜着茶水看了几眼,突然道:“他们撒谎了。”
“……是啊,”刚刚,悬川从览星一系列的反应里也琢磨出了个原因,他应该早就发现了。如果真是小贩所说的那个表演团,那这少年应该被他们非常宝贵才是,既然是个宝贝,又怎么会如此主动呢?他们虽不做生意,但待价而沽的道理从字面上也能明白几分,悬川叹了口气,说出完整实情:“他跟那个海上表演团没有任何关系。”
“挂羊头卖狗肉。”览星接过悬川的话,紧接着,在肚子里补充道:与联邦一路货色。
“还继续吗?”悬川问。
“嗯。”览星抱着杯子站起身,笑道:“钱可不能白花。”
悬川算是明白了,他所谓的人才市场,原来是那里。
那么……他看着地上的少年,学着览星的用词,蓦然开口说:“人才引进金?”
览星检查门窗的动作一顿,他有点难为情地咳了一声,咕哝道:“你还记得呀。”
*
按理说,直感者撕裂开普通人的精神世界会非常简单。
但这次,览星站在那个开出三倍价格的少年旁边,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那点透明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小触手,此时因为撞了南墙,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这是今晚头一回,不,是他使用精神力以来的头一遭。
他面露不解。
方才,览星在释放精神力尝试进入少年的精神体,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变成又冷又烫的东西,它一会像是一块冰冷的生铁,一会又变成火炉里的红碳。
而面前的精神体像是一堵水泥,又像是一团棉花,览星的力量从利刃变成了水,在里面被吸收、消化,被抵消成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
他找不到任何信息,亦或者说,他根本进不去。
悬川一直在旁观察,见此,他握住览星的肩膀,说:“我们一起。”这还是悬川第二次使用能力。
或许是两个人的力量更大,亦或者是碰巧,反正……成功进去了。
但看见的却是——
黑暗铺天盖地掉落在眼里,悬川觉得自己正躺在某处坚硬的地面上,他一眨眼,却看见漫天的无数星光点点。
幽蓝色的光芒似雨丝欲坠,悬停于空,欲落未落,似于海中漂浮,又似在心头起舞,美到令人难以呼吸。
但这是悬川第一次主动进入别人的意识,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份美景,他站起身,呼唤览星……没有得到回应。
他记得鲍德温给他的资料里,寥寥几笔写了一些关于直感者精神入侵之事。
每个直感者都能搭建自己的精神世界,这与洞穴很像,毕竟洞穴就是依靠直感者的力量搭建而成的,区别在于公共场所与私人空间的差距,共性是里面的一切发展全靠精神意识主人的操控,所以,进入自己以外人的精神世界,可能会遇上一片空白,也可能踏入一段回忆。
至于这个私人空间是否会有别的房间,悬川完全不知道,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探索。
悬川抬头看向天穹的光源,比星子还要璀璨夺目,他借着这些光,观察起来四周——
石灰墙面画有古怪纹理的线条,一扇只有两只手掌大小的“窗户”嵌在墙壁上,正有一点光从中透入,在地上映出一块外斜的矩形。
悬川快步走近,他趴在墙上,通过那个洞口看去——
是览星。
洁白的房间内,他被几束白色的丝线缠绕住身躯,他蜷缩在一只巨大的白茧里,双眼紧闭,睫羽死寂地垂合,嘴唇尽失血色,恍若抽干了所有灵魂,没有知觉地悬于空中,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小真菌蚋。”
不知为何,先于紧张,悬川口里冒出了这几个字。
而这几个字像是咒语,悬川话音刚落,来不及回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里面的览星突然睁开眼睛,碧蓝色的眼眸一片深色,他用那种陌生的视线,紧紧盯住悬川,凛冽的目光透过小小的窗口,如淬了毒药的流矢,径直往悬川的眼中射去。
悬川心中一惊,紧接着,肩膀被人猛然一拍,他猝不及防地转身,是那个少年。
他应该是跑着赶过来的,说话带着明显的喘气音,十分着急地说:“我带你去救他!”
他正要牵住悬川的手,而不等他触上悬川的皮肤,被悬川避如蛇蝎般狠狠拂开,脸上情绪不显,这令少年感到苦恼。
“你不去想救他吗?”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单纯地问。
悬川看着他,顿了顿,果断地说:“不想。”
闻言,少年顿时愣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他仰头看向悬川,歪着头问:“为什么?”
悬川看着他迷茫的表情,抿了下嘴唇,说:“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随后,悬川瞥见他嘴角自以为隐蔽地翘起,被悬川发现后,他赶紧避开悬川的目光,侧首悄悄地笑了一下,刻意而古怪,像是第一次学会使用表情,然后他又说:“那我们就不管他了吧。”
少年见他还是不肯动,循循善诱道:“你还要看我的意识吗?”
……这话问得十分奇怪,悬川分明已经进入了他的意识世界,他如此询问,好比画蛇添足。
或者仅仅在胡言乱语。
但少年毫无察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白色黏液从他的指尖低落,慢悠悠地垂落下来,在空气里一晃一晃的,像是钟摆,又像是秋千,闪着绮丽的蓝光,令悬川想到览星的眼眸。
大约过了三秒,也可能过了三个小时,悬川感觉到自己脑袋里的疑虑在刹那间被粉碎殆尽,而他像是被定住身体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任凭少年的手碰到自己的头部,任凭那黏糊糊的不明物质低落在自己的身上,逐渐包裹住他。
然后,悬川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那团黏腻的不明液体下传来,闷闷的,似乎还有气泡裂开。
他说:“好啊。”
*
呼吸逐渐停歇,头顶摇摇欲坠的深蓝色雨丝终于要落下来了,悬川心中一松,终于,要结束了……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瞬间,一股熟悉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突然钻入识海。
刺痛而紧急,带着不容拒绝地锋锐,划开了悬川身体外不知何时生出的厚茧。
空气涌入鼻腔,他睁开眼,是览星。
只有览星……他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手心紧紧地攥住自己冰凉的手,直到确定自己醒来,才松开力度。
“你……”头顶的灯太耀眼,悬川被晃得一时仿若失明,他又闭上眼。
览星将手盖在他的眼睛上方,等悬川再次睁眼时,他像是知道悬川要问什么话,沉声道:“悬川哥,我刚刚没能进去。”
悬川心中一惊,他刚刚……果然,他刚刚看到的览星,并不是真的。
而览星也紧紧盯着悬川表情,他观察着悬川的状态,才说:“你刚刚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你在里面,发生什么了?”
……
根据悬川刚刚描述的画面,览星垂眸思索了片刻,谨慎道:“应该是小真菌蚋。”
“小真菌蚋的幼虫阶段依靠在洞顶部垂丝筑巢,利用自身荧光诱惑其他昆虫前来飞蛾扑火,只待它们钻入其中,它便利用自己粘液将其捕捉,填饱肚子。”
览星一字一句话音清晰,但声音没有感情,像是在背书,内容则是介绍一只虫。
“但是……”悬川的声音滞涩,带着不确定,但却说出一个陈述句:“他是直感者。”他们在讨论一个人。
“是。”览星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说:“可是我的珠子之前没有一点动静。”览星捏出那颗随身携带的测试珠,它伪装成一颗项链装饰品挂在颈脖上,现在,览星把它拽下来捏在指尖,热度源源不断传来,无不宣告着它正在热烈地发热发烫,因为精神力的共鸣,然则,并非来自于这个少年,而是因为自己和悬川,览星将它纳入掌心,热度抵在手心里,替他带来一份清明,他看向悬川,说:“上一次没有反应,是因为遇见了你。”
悬川明白过来,他哑声道:“是因为我被封闭了能力吗?”
“是。”
“那他……”悬川面露犹疑,对方又为什么会被封闭呢?
“他不是。”览星心中已有答案,他飞快地说完,思忖片刻再次开口,说:“它是活的。”
言毕,览星瞧见悬川眼中流露的疑惑,顿了顿,说:“悬川哥,被封闭的精神力,在外面看来,如同在外涂了一层硬水泥的空盒子,只要用力,外面和里面都能击碎,而他,”览星神色凝重道,“他更像是一堵门,里面,还有个看守他的人。”
那个看守者拥有打开与关闭的权限。
例如刚刚,悬川被邀请进入,而览星,则被拒之门外。
*
览星扶起悬川,他端起已然冷却的茶壶,慢吞吞地将空杯倒满,水声潺潺,他突然问:“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个任务吗?”
“蝉?”悬川记得。
“对,我们在第一次去找蝉的任务中,遇见过一只变异蚂蚁……”
那次任务,悬川清晰地记得,新年刚过,他们的直升机驾驶员替他们抽到的任务是——“冬日之蝉”。
新年过得不甚愉快,悬川的状态很差,蝉找不到也就罢,那次任务途中,他连累了览星。
让览星受了伤。
但显然,览星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他对伤痛记忆浅薄而疲于记挂,甚少回忆,可正是如此,悬川今天却从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读出了来自回忆深处的惧色。
“悬川哥,”览星声音流出一丝颤抖,罕见而轻微,一闪而过,只有将身心投注于他的悬川捕捉到了这份异常。
览星声音艰涩地说:“我猜,我或许认识他。”
悬川没听错,他说的是……他。
第51章 消失
起初,览星以为那是幻觉,那段时间,他一直能从周围听见一些……耳朵听不到的声音。
览星陈述这段洞穴里的碎片过往,语气不再客观冷漠。
悬川吞了口干燥的空气,哑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醒的?”直感者的觉醒
“杀死螳螂的时候,我,我仿佛触摸到了它的恐惧。”览星这样形容那些差点被他归纳为幻想的记忆。
事实证明,它不是,它既不是幻觉,也不是偶然事件。
他们在找第一次蝉的任务中,遇见一只身上爬满白色斑点的枯叶色蚂蚁,它如人般双脚直立而行,身后拖有一根又细又长的、头部似花的长柄,那玩意的根部自后背出发,耀武扬威地挺起,像是蝎子挺起的尾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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