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上膛的声音十分清脆,艾洛蒂垂眸,看着脚底不停挣扎的家伙,好奇地问:“你当时,有没有想起这一天?”
“等等——”门突然从外被打开。
守门的理查拦不住,斜斜歪歪地倒在地上……来人是林顿。
林顿时刻注意着何赛,察觉出何赛不对劲时,林顿成了黄雀捕蝉螳螂在后的螳螂,他疾忙赶到,就见此一幕,他第一反应是举起手,诚恳地说:“学妹,这人我留着还有些用处,看在联邦第一军校的面子上,交给我。”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还承诺地竖起手。
艾洛蒂眯了眯眼,她不认识这个家伙。
什么学妹?
但林顿一副热络的表情,自认为十分真诚地伸出手,想要从艾洛蒂的枪口下留何赛一条小命。
“学妹?”林顿语气不太肯定地说:“好吗?”
“……好啊,”艾洛蒂突然抬起脚,十分好说话地点点头,柔声笑道,“我明白。”
林顿松了一口气,他想上前把何赛从艾洛蒂那边拉过来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率先而起。
林顿条件反射地扑倒在地,等他抬头看去时,地躺在地上何赛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了,他的半边脑袋被削去了,脖子上的脑袋像是一只装了血水的大口袋,此时被划开一刀深深的大口子,往外噗噗地淌出里面的东西。
地面的红色太过鲜艳,以至于没人注意到,头顶的乌云,什么时候……不见了。
第73章 序章
拖拖沓沓,迟迟未结束的葬礼,终于在何赛脑袋,被炸成一滩面目可憎的红白交杂物后,仓促结束。
联邦海军的伦恩·米德一贯冷峻示人,但他背后的手腕与他的姓氏十分匹配,浑水摸鱼也好,渔翁得利也罢,联邦海军在乱糟糟的域内,整齐划一地抬起手里的枪支,送别总管后,也在鸣枪声中,彻底接管域内。
伦恩·米德把烂摊子丢给弟弟,林顿扪心自问,自己真真切切无半点虚言,他不喜欢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只想跟在他哥后头,卖力气也好小聪明也罢,不过是想赚得两耳清净顺便捡口剩饭。
他清楚,他们海军不过是暂时再次稳定域内势力,纠察队背靠许多山头,现在还能起点作用,无非是外来和尚好念经,要他们真真切切接管联邦,那还不知道有多少纷争要钻出来。
议会那边,见到联邦海军的真枪,纷纷装起乖来,新总管一事半真半假地开始推动,真家伙们既然来了,花瓶担当的纠察队,彻底失去用武之地。
域内纠察队队内结党连群,起哄架秧子的能力,并不比议会那群动嘴皮的神经病差上一分一毫。
但林顿又不可能随手一挥,说解散吧,大家回家做自己的少爷小姐,米德家不比以往,他再无法无天,也没那个资本跟所有人对着干,吵吵嚷嚷下,他只能让纠察队继续不伦不类地穿着那身华而无实的制服,在纠察队大楼里……画地为牢。
域内的虫子消失的那天,有什么发生了悄然变化。
“不能消灭虫!”奥维德疯了一样,在纠察队门前叫道:“不,不能!”
听说奥维德疯了,在纠察队大门前面嗷嗷叫,林顿脑子里飞快划过某个脑袋被子弹炸了半边去的家伙,忍着恶心,亲自去了一趟。
奥维德双手拉着一个大箱子,见一个人喊一句,轮到林顿了,他仰起头,高喊道:“虫不能灭!”
林顿还是第一次听这种新鲜话,疑惑道:“为什么?”
“就是不能!”奥维德梗着脖子喊。
“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说实话,林顿被他哥叫来之前,压根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好奇问:“奥维德,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奥维德突然正常了,他阴恻恻地问。
“唔,那就……直感者精神力什么的吧,你们都知道多少?”林顿拿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含含糊糊地问。
“你知道鼻涕虫吗?”奥维德文不对题地说。
撒点盐,它们就会化成一摊难辨成分的水。
直感者也就是跟鼻涕虫一样好对付。
只要找对方法。
封闭他们的感官。
“那些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直感者,就会,哈哈哈……”
林顿疲惫地回到卧室。
他有点想伦恩了。
因为何赛,悬川,他想起那年,421年吧。
421年,联邦海军基地。
“哥,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裴仰的弟弟,我记得他,服从性较高,具有很强的团体意识,总之,各项指标都很优秀,”伦恩将视线从林顿脸上收回,重新放在文件上,说,“怎么了?他不愿意来吗?”
“是,他……”林顿摸了摸下巴,“他的第一志愿,是临海镇的守墙军。”
“而且,”林顿想了想,在设备上轻轻点击翻找着,“还不是唯一一例,17届共有三人,第一志愿皆是守墙军。”
……稀奇。
“还有谁?”伦恩提起兴趣,问。
“顾谷,专业排名第二,艾洛蒂,排名中上。”林顿介绍着,再看了一遍她们的履历,着实优秀。
“我们能要来吗?”林顿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要跟谁抢?林顿,你去做一下脸部去皮护理吧,你怎么好意思跟守墙军抢人?”伦恩从繁缛的文件里抬起头,瞥了他弟弟一眼。
“联系一下他们的监护人,”虽这么说着,但是伦恩还是给出了方法,“最多只能去一个,联邦可不是培养零嘴军团的。”
零嘴……林顿撇了撇嘴,他哥有时候说话真狠,他俏皮地行了个军礼:“多谢舰长指点。”
伦恩弹弹手指:“没事就滚吧。”
“还有事,”林顿走到门前,突然折身,说,“哥,何赛那家伙,前段时间也申请了守墙军。”
“……随他,”伦恩淡漠地说:“别人家的事情,别管太多。”
别人家……林顿眯了眯眼,甜滋滋地回味了一遍,说:“好的哥。”
*
联邦海军正式入驻域内的那一日,躲藏在东区的直感者阵营蠢蠢欲动起来。
窝于红桃街的几人,成了煽动者眼底,随时可能滚向敌方阵营的绊脚石。
“你们难道真的相信,人类在知道的直感者存在后,还能与我们正常相处吗?”屈评垂着眼,额上花白眉毛绞着眉心,缩拢出深深的几道沟壑。
自从前几日气出病来,在医院调理了几日,声音都萧瑟了一些。
他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少了颐气指使的态度,语重心长道:“孩子们,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理查作为这次远程通信会议的组织人,环视周围,览星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像是睡了,白烟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只有悬川配合地睁眼端坐,不排除他左耳进右耳出的可能性。
“那……”理查欲言又止地想要发言,一个字囫囵吐出,屈评肃声打断了他,给出自己不容更改的标准答案:
“没人!”
屈评几乎快要从投影里跳出来,他迫切地翻飞嘴唇,苍老的音调刮擦着耳膜,他笃定地说:“没有人会同意!就算他们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会跟咱们握握手、打打招呼,外表看不出任何问题,可是等一转身,等你们看不见的时候,他们就会压低嘴角,脸上挂起恐惧的表情,肚子里盘旋着出一句话——这个异类刚刚有没有偷窥我?他们现在是不是还能看见我的想法?然后在下一次见面时,他们一定会在身上套上一些保护措施!”
屈评从医院出来后,整个人又苍老了一些,若说之前他像是快死的人,现在,简直像是死过一轮,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似的,弥漫一股衰朽之气。
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这是来自同类最后的通牒。
屈评对着这群晚辈,给予自己最后的耐心:“三日后,我们会正式对外公布真相,我们要联邦,血债血偿!”
直到屈评最后一声宣告停止在屋内的回荡,在场四人,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理查看着身边的白烟,犹豫不决的,但最后,还是问:“殿下,你怎么决定?”
“我不是殿下,”白烟翻了一页书,认真地看向理查,“我说过,帝国早没了。”
理查默了默,见览星睁开眼,坐起身,理查吞了口唾沫,问:“览星,你呢?”
览星靠在悬川肩膀上,正在翻看洛汀发来的消息。
他没什么表情地转动眼珠,碧蓝色的眼珠没什么焦距地望着理查,在理查想要收集自己的冷汗和鸡皮疙瘩时,览星仰起头,脑袋蹭了蹭悬川的下巴。
“我不想管他们。”
他这样说。
“悬川……”理查没什么底气地看向自己的老同学。
悬川顺着览星脑袋后面翘起的毛发,冲理查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我听览星的。”
*
日子在一溜烟过去,览星和悬川继续寻找启明,三日后,直感者和无感者的对立,从域内的中央广场出发,一直延伸到了东南处。
屈评带着人,把域内围困住。
理查坐立难安地站在红桃街的广场上,广播刺啦一声,紧急声音蜂拥而入。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近日,联邦关于新任总管选举……”
理查满脑空白地吸取空气里的字眼,等等……这不是关于直感者的消息。
直到广播结束,广场周围的噪声重新占据主要势力,理查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旋即,他的心脏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
联邦为什么把消息压下来?
那边,出什么事了?
理查心里慌乱一片,他非常看不起自己此时摇摇欲坠的立场决心,他想让直感者复仇,不然……这么多年的付出岂不是浪费吗?他又不想直感者与联邦交战,他不想死,他也不想看到任何他在意的人因此付出生命。
理查明白,自己做不到悬川那般,悬川可以坚定地选择站在览星那边,但是自己不行……
就在理查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悬川过去在红桃街的房子,客厅里,站满了人。
裴仰来了……不,是联邦海军来了。
林顿坐在沙发上,接过白烟递来的水杯,客气地道谢,裴仰正在跟悬川和览星说着什么,而
览星和悬川也一副刚进门的状态,白烟见他回来,冲他招了招手。
“他们想聊一聊。”白烟也递给理查一杯水,看着理查呆呆的样子,疑惑:“你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理查回过神,解下水杯,抱着慢慢啜了一口。
“西区工厂之前,我们一直在追踪柯尼希……”裴仰接下白烟递来的水杯,对她颔首道谢,这才仰头痛饮几口。
他和林顿刚从域内赶来,屈评带着人径直闯入中心城,把域内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若不是提前打开了屏蔽器,他们根本跑不出来。
但幸好,直感者内部似乎也并非铜墙铁壁,裴仰早从楼澜那边获取情报,直感者团结之心坑坑洼洼的,只有屈评一直坚持当初的旗号。
直感者这么多年,走到现在,其实复辟与否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起初,大家聚在一起,也只是想把圜土的亲人朋友救出来,屈评自诩帝国贵族后代,他描绘的蓝图足够丰富令人遐想,但若真实打实地一头踩进去,栽进这个不成功就成仁的大坑……他们脸上的面具,或许再也无法替他们挡住什么了。
但是,尽管队伍人数不过半百,但直感者带来的压力,依旧令他们差点喘不过来气。
服从成为他们唯一的本能,许多在总管坟前都没弯下去的膝盖,在直感者踏上那片土地时,无需对峙,就纷纷不可自控地跪了下去。
这就是帝国,这就是直感者。
林顿后怕地看着面前的几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从沙发上站起来。
裴仰还在与悬川说:“柯尼希看上就没老,他一张脸,过了这么多年,像是只过了一天。”
裴仰回忆起自己当时定错的目标,懊悔不已。
“等等,如果说看不出年纪变化……还有一个人。”悬川突然说:“总管。”
总管也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但与柯尼希的永葆青春不同,总管看着永远那么苍老,像是老了一辈子。
“是啊,”林顿从沙发那边走过来,苦涩一笑,说:“但是,谁让海军姓米德呢。”
他们将目光移到林顿身上。
“悬川,览星,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海军这些年,其实并非你们想象中那般自在。”
“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追逐一些目标,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人罐头……”林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我们不是想给自己洗脱罪名,但是各位,我们都是被利用的。”
林顿伸出手,那里躺着几颗熟悉的珠子。
——是裴仰当年拿给悬川看过的那种。
“这是过去帝国的东西,用作血统检验,你们应该用过,理论上,它可与直感者的原体相触,我想,这里或许留下了一些记忆。”林顿没有说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但是……一切不言而喻。
“我了解诸位的能力,也知道你们不想参与这场对峙,我作为军方代表,可以对你们保证,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对不对动一枪一炮,但是,诸位,兵临城下,如果不对联邦全体居民一个交代,我们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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