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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玄幻灵异)——银渔

时间:2023-08-27 09:55:18  作者:银渔
  可痛并不是最难熬的,难捱的是冻彻心脉的冷。细白的手指颤抖着,抠挖已然坑坑洼洼的山岩,指腹渗出的血覆在皮肉上,凝结成薄薄的绯霜花。不应是这样的,逄风迷迷糊糊地想,往常在青宫也曾得了风寒,但那时他披着狐裘,端着添了黑糖的暖姜汤。还有某个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卧在身边……
  是什么来着?他尽力去回想,却一无所获。寒冷似乎退却了,身子开始发烫,仿佛被温水包裹着,他甚至感觉有些热了。
  意识沉寂之前,他看到一轮乌月在眼前升起,随即悍然炸裂。
  陈二刀死了。
  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他生前是个刀口舔血的野匪,争山头的时候被一刀穿肠。些许是因为他大恶没有,小恶不断。范八爷迟迟没来捉他。陈二刀的魂魄便飘飘荡荡,来到了这儿。
  这是个乱葬岗,无数怨魂跟养蛊似的互相撕咬。乱葬岗出过几个厉鬼,只不过才出乱葬岗,没吃上几个人,就被天师收了。
  这也正常,毕竟乱葬岗头顶就浮着焆都,神仙老爷们即便看不上凡人,都城脚下到底也要做做样子。
  陈二刀觉得它们实在太蠢。从娘胎里出来他就有个远大志向:成为土匪头子。他原名陈二,效仿话本子里的匪头改名陈二刀。结果兜兜转转二十余年却只混了个喽啰,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幸好死了之后他又有了新目标:成为野鬼头子。
  他自认为是个侠匪:论义薄云天,没人比得上他,可能这也是他始终是喽啰的原因。大哥拜山头喊的那些鬼话,就他一个人信了,还感动得热泪盈眶。对着关老爷拜把子,数他最情真意切。别人都把陈二刀当傻子,陈二刀只当没听到,整日感叹自己材大难用。
  陈二刀不杀妇孺,甚至有几次因这事跟同僚吵起架来。因此派给他的只是些搬运喊话的杂事。土匪洗劫富户,陈二刀依旧是搬值钱物件,大哥下死令搬不了都砸了,砸不了的都烧了。他满口答应,结果在厢房床下找到个女婴。
  这自然不能砸也不能烧,让陈二刀犯了难。他背着大哥将女婴带了回去,只说是外面野婆娘生的。喽啰们拍着他肩膀说行啊,陈二傻你居然开窍了。陈二刀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陈二刀是个粗人,他磨了山头的狗头军师三天,让女婴得了个阿雯的小名。实际上陈二刀想成为野鬼头子,很大程度是因为阿雯,虽然闺女不一定认他这个爹了,他还是放心不下,想看一眼的。
  然而他的志向实现起来似乎有点困难——乱葬岗多的是女鬼和鬼婴。这些鬼怨气往往是最浓的,也往往保留不下几分神智。陈二刀不想和它们斗,可它们未必这么想。他刚躲过长舌鬼的追杀,正在半块长草的墓碑旁喘粗气,却突然看到一轮乌月。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暗自嘀咕鬼居然也会眼花?头顶悬着焆都,邹地凡人千百年来不见日月。这乌漆麻黑的月亮又是哪来的?陈二刀耐不住好奇凑上去看,月亮里居然藏着个人影。
  他吞了吞口水,陈二刀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瞧这衣冠气度,怕不是位仙人大老爷。陈二刀又偷偷探头瞅了一眼,更笃信了——那人怀中揣着把闪着幽光的长剑,一看就绝非凡品。他听狗头军师说仙人大老爷身边,总伴着些移山倒海的仙器。
  陈二刀的心头火热起来:没准有了这把剑,就能称霸乱葬岗、甚至回去找阿雯。他絮絮叨叨一通念,前面是自己实属无奈,请仙人老爷恕罪之类的,后面则是变成了谢谢各路神仙保佑,他陈二刀蹉跎一生,终于要迎来出头之日了。做完这一通,他的手忍不住伸向那把剑——只是还没碰到剑身,亢龙出海般的清越鸣声便从剑中爆发,将陈二刀吓了个跟头。
  仙人睁开了眼,冷冷地看着他。
 
 
第2章 作伥
  逄风着实吓了一跳。
  任谁醒来看到这么一张布满血迹的脸盯着自己都得吓一激灵。更何况陈二刀死得实在不太雅观,肚子插了把马刀,肠子甚至还拖在外面。
  然而鬼似乎比他还害怕,双膝瑟瑟发颤,一边跪在半截石碑上磕头,一边叫着仙人大老爷饶命云云。
  逄风:“……”
  他甚至怀疑自己才是鬼了。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结果轻飘飘地浮了起来。逄风愣了半晌,伸手去取逆魄。手却从剑柄径直穿过。逆魄似乎也因触不到主人而焦急,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
  这下好了,真的成鬼了。
  夜凉如水,星汉空蒙。雪亮的剑从映出了太子的身影——依然清隽瘦削,咽喉却多了道青黑勒痕,绳索般套在颈上。逄风摸了摸心口,是冷的,没有心跳。
  他确实已经死了。
  那鬼还在涕泗横流,将头磕得砰砰作响。逄风有些无语,摆摆手让他停下:“不必多礼,孤……”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改了口,“在下并不介意先前之事,还请先生不计前嫌,告知我这是何地?”
  他太久没言语,嗓子涩得厉害,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出来了。
  陈二刀已经将生前做过的错事,从五岁给啄他的大鹅喂了巴豆到死后偷了乱葬岗棺椁里的几两碎银都叨唠了出来。讲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我操,仙人大老爷好像没想杀自己,还让自己白白占了个辈分?
  这一系列冲击搞得陈二刀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昏昏沉沉,缓了好一会才惶恐道:“老爷客气了……小人陈二刀,生前因走投无路落草做了匪盗。”他小心地筹措着词句,“老爷所处的地域……乃是东荒邹地的一个乱葬岗。”
  东荒?怎能是东荒?
  逄风记忆不甚清晰,但也依稀记得自己是北境人,长夜国的太子。只是甫一回想,就头痛欲裂。
  北境、东荒、南宇、西极彼此间隔着茫茫汪洋,法术皆被禁用,非仙神不能越。若说回长夜,怕是希望渺茫了。
  但当务之急还是需查清自己无法触物的缘由,他看得真切:分明陈二刀也是鬼,却是能触物的!
  逄风客气道:“陈大哥不必多礼,唤我逄风便是。逄风初来乍到,还有些事请你指教……陈大哥可知为何我无法触物?”
  陈二刀哆哆嗦嗦地看了他一眼:“逄风……小兄弟,陈二一介凡人,不知你不能触物的缘由。”他迟疑了片刻,“但陈二曾听说书先生讲过……人若被有道行的妖兽所杀,魂魄会化作伥,受妖兽使役,不得脱身。”
  说到末尾几个字,他的牙止不住在口中打起了架,陈二刀偷偷瞄着逄风,见他面色如常才踌躇着说道:“……我也不曾见过那伥鬼,可那老头子说,伥鬼颈间生青黑勒痕,乃……为妖作伥之印黥。”
  他以为逄风会动怒,可逄风只是抬手碰了碰颈间烙印,神色如常。
  陈二刀似乎得了鼓励,试探着继续道:“陈二虽不知逄风小兄弟为何不能触物,可在那话本子里,伥鬼往往是与妖兽一同出现的。也许不能触物……与那妖兽不无关联。”
  逄风思索片刻,忽然神色一凝,一道白芒从逆魄旁的泥土中飞射而来,落中手中,竟是颗断裂的兽齿。兽齿只有指节大小,更像是幼兽的乳齿。兽齿入手,逄风眼前的世界轰然崩塌重组。五感六觉回归躯体,世界顷刻间活了起来。
  他嗅到夹杂尸臭的潮湿泥土气味,老鸮的叫声声声入耳。剑缑擦过掌心茧,老友重逢般熟稔。逄风不动声色地将兽齿藏进衣袋,敛眸道:“多谢陈大哥了。”
  陈二刀大张着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急急道:“小兄弟可是要去焆都?”
  逄风怔了怔,望向头顶遮天蔽日的城池。北境亦有白城,只不过白城悬于三千里苍茫雪岭之上,唯恐凡人发觉。东荒倒好,堂而皇之挂在凡人头顶了。
  如今他也无别的选择,只得先上焆都,再做打算了。
  陈二刀搓了搓手:“小兄弟若要出这乱葬岗……能不能打个商量,将我一同带出去?陈二在阳间有个义女,横死六年实在放心不下……只求远远看她一眼就够了。”
  他说着又要跪下磕头。
  逄风哭笑不得,只得打出一股绵柔的气劲托住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况且若想上焆都,逄风还得劳烦陈大哥领路。”
  此时却异变突生,一头长舌鬼突然从野草中窜出,鲜红的血舌信子似的像逄风的面庞射去。陈二刀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雪亮弧光一闪而没,直入厉鬼胸腔,随即白芒大放。
  长舌鬼污浊的眼中渐渐浮现清明,流露出几分感激之色。他向逄风深深鞠了一躬,身形便渐渐消散了。
  “它……是死了吗?”陈二刀惊魂未定。
  “并非死,而是往生。”逄风垂眸看向闪着幽光的剑刃,“非我之力,是逆魄之能。”
  他正琢磨着去找把剑鞘,这样着实太招摇了些。
  乱葬岗的边界覆着鬼气凝成的厚膜,碗似的将它扣在其中。逄风将手放了上去,果不其然感受到一层阻力。触感如皮膜柔韧,呼吸一般起伏……倒像是它本身就有生命。
  他摸了摸,很轻易找到了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剑劈下的瞬间,滔天鬼气在顷刻间沸腾汹涌,泄洪般涌向隘口,那个白衣身影在奔涌肆虐的鬼气洪流中显得无比渺小,像是尾随时会被撕碎的纸蝴蝶。可暴动的鬼气冲刷过逆魄的剑脊,竟像遭了猛虎的羊群般溃不成军。
  乱葬岗徘徊的众厉鬼似乎也得了信,恍若疯魔扑向那狭窄的隘口。它们神智全无,面容狰狞,几乎被七苦磨灭了魂魄。有那么一瞬,逄风的右眼竟化成了浓沉如夜的乌色,剑脊的隐月纹如火中银水,光华灼眼。
  昙华怒绽,所及之处,七苦俱消。
  陈二刀缩了缩脖子,在凡人眼中,这无疑是移山分海的仙迹。他暗暗坚定了抱紧这条大腿的决心。
  逄风收了剑,刚要唤陈二刀离开,火烧火燎的剧痛突然涌上心口,他心神恍惚,脚步踉跄间险些跌倒。
  他似乎……饿了。
  阳间吃食自然是吃不得的,伥鬼又是恶鬼,吃不到香火。那么他需要的吃食已经不言而喻了。
  活人的阳气。
 
 
第3章 灾兆
  田地是荒的,荒废的田垄只剩几棵铁青的野草,草叶无精打采耷拉着,透出几分衰败的颓色。
  一头形销骨立的瘦黄牛摇摇欲坠地站着,用前蹄发狠刨着草根。见了生人也只是漠然瞥了一眼,又低着头继续刨地。它脖子的皮松松垮垮,几乎垂在地上,鼻子上的环也锈迹斑斑。
  逄风和陈二刀照旧夜间赶路。
  逄风倒无所谓,只是陈二刀流着肚肠,总能吓到凡人的。若是碰到修士,就更糟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名汾县,焆都的登云梯也设在这里。而陈二刀的匪窝子就这去汾县的必经之路上。
  逄风依然是饿,两日前他走着走着就不声不响地倒下了,给陈二刀吓了一跳。可他苏醒后,胃中烧灼感反而没那么严重了。似有热流淌进四肢百骸,腹中的饥火也溃散了许多。
  这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祭拜他。
  时隔这么多年能依然祭拜自己的人,肯定同他是关系匪浅的旧友罢。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难过,他想,那应当是一对兄妹的。他曾同兄长围场游猎,也曾与妹妹灯下谈经。这一对兄妹,在他残存无多的记忆里,皆是惊才绝艳之人。
  只是故去的记忆如窗檐灰,风一过就拭去了。
  远处亮着一点豆大的灯火,在浓稠的夜里像是条风雨飘摇中的小舟。
  这里太暗了,没有月亮的夜里,光源便只剩火烛。
  他们渐渐走得近了,原是一间凋敝的茅屋。那点光正是从纸糊的窗透出来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瘦弱的身影从门中闪身出来:是个年仅八九岁的姑娘,一身粗布衣打满补丁,却干干净净。她提着盏小小的油灯:“外面风大,进来歇一歇吧。”
  逄风急忙用眼神暗示陈二刀,可陈二刀见这姑娘与义女年岁相仿,便挪不开脚步,竟把肚肠塞进腹中若无其事进去了。逄风只得也一同进了屋。
  火炕烧得很热,屋子很旧,却很整洁。一位老人盘着腿坐在火炕上,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姑娘为他们倒了杯热茶,歉声道:“抱歉……爷爷年纪大了,总说些胡话。”
  说是茶,其实不过是些加了干叶子的热水罢了,但也是这个家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逄风拿起杯抿了一口,道了声谢。
  他是能吃活人吃食的,只不过对身子无用而已。
  茅屋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一只陈旧的老铁壶在火上冒着热气,柴火整整齐齐码在角落里。灶旁的土陶碗盛了半碗冷掉的稀粥,一只杂毛土狗在火炉边酣睡着,丝毫不晓得毛已被烧焦了几撮。
  狗察觉到有生人来,弓起身张嘴欲吠。小姑娘急忙抱起它,小声道:“这是客人,你安静些。”
  狗摇着尾巴回了火炉边的窝。
  逄风出神地注视着这场面,他想,自己也许曾是养过狗的。雪白的毛茸茸的一团,躺在手心里。它刚学会走路,四脚还不听使唤,就跌跌撞撞追着他的脚后跟啃咬,尾巴高高竖着,像面小小的旗帜。
  他禁不住露出几分笑意,然后晃神间发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笑过了。
  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一只大鸟,这怪鸟有白鹭似的长喙,却有兀鹫的巨翅。它的胸腹被一支羽箭深深穿透,钉死在土墙上。
  姑娘见他看着这鸟,解释道:“这是爷爷的猎物……爷爷以前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手。”
  她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但是那场风灾……奶奶去世后就变成了这样。”
  陈二刀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逄风突然开口:“老人家,这莫不是大风?”
  老人浑浊的眼中突然浮现了一点光亮,他缓慢地转过头:“没想到……如今还有识得五灾兆的人,说得不错……确实是大风。”
  民间传言有灾兆星,化身为兽,其数为五。而大风正是兆风灾的巨鸟。
  逄风垂眸:“……老人家节哀,大风已死,想必日后令妻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了。”
  他知道这只是句空洞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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