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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玄幻灵异)——银渔

时间:2023-08-27 09:55:18  作者:银渔
  两条长尾长虹游龙般舒展着,见逄风来了,白狼纵身一跃,看似无意地与他擦身而过,尾尖的毛有意无意拂过他的鼻尖。
  有些痒。
  ……狼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第40章 情花
  逄风百思不得其解。
  狼却先开口了:“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带着满心疑惑,逄风跟着狼向前走去。郁木境依然是生机勃勃的模样。逄风瞄到一旁的泥土上,生了棵奇异的小树。
  小树枝叶并不繁茂,叶片却很奇特。叶络泛着淡淡的金,叶尖嫩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此时,这棵小树正极为人性化地……在发抖?
  逄风试探道:“常青木?”
  小树摇动着,用枝干点了点头。
  狼似乎有些不满,用尾巴不住拱他的腰,推他向前。
  逄风蹲下身,从乾坤袋中取出灵土,递给小树。树上一片叶飘落下来,叶络金光浮动,牵引着灵土到树根下,常青木传音道:“谢啦。”
  语调依然轻松洒脱,逄风却听出了其间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他低声道:“无事,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便好。”
  常青木沉默了片刻:“没事,我只是……想在这多陪陪泠泽。”
  逄风这才注意到,在小树的树根处,此刻正放着一只枝叶编制成的精巧棺椁,大小正好能放下一只蜜蜂。
  叶片金纹密布,正是不死树的叶片。
  “我的肉至少能维持尸身不朽……”他摇了摇枝干,“林逢,丹景君似乎找你有事,你就不要陪我啦。”
  逄风:“……好。”
  这无忧无虑的少年,从幻境中出来后,到底和从前不同了。他从前被族人保护得极好,从不知人心险恶,世事无常。
  在淮安身为奴隶,历经千辛万苦活下来,唯一与之同患难的挚友却只是幻境编织出来的,聊以慰藉的一场梦。
  逄风不由心惊于淮安之主对人心掌控的可怕。他似乎在一瞬间洞悉了所有人的过去与未来,又编织了他们一生永不会历经、却与现实只差须臾的幻境。
  若是长夜王不曾回头寻找母亲,他和南离,也许就同幻境一般,不必行至陌路。
  若是淅洺化出真身救众僧时,有一人曾为她辩驳,她也不会失角叛佛。
  简直像……他们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这倒让逄风想到了一个人。
  蜃仙人。
  相传她幻境造诣极深,性子却古怪难捉摸。每逢登云试,焆都便会向她借伞。所谓蜃境,不过是她掌中旋转的一把朱伞。
  ……如果能见到她,必要询问这幻境隐藏的秘密。
  狼的尾巴卷住他,简直半拉半拽带着他往前走。钻入榕树洞后,眼前豁然开朗……依然是那恍如隔世的、属于他东宫的景象。
  南离在他面前化成人形,坐在案前,淡淡道:“坐。”
  逄风只得坐在他对面的交椅上。
  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他从前惯常坐在案前批奏折,有时候累了,便伏在案上憩一会。宫人来报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便扶着额头,淡淡地应。
  南离伏在他脚边的软垫上,时不时不满地从喉间挤出几声咕噜声。
  而如今他的狗坐在案前……而他坐在客座,这位置,一向属于那对兄妹。
  逄风环顾四周,忍不住道:“原没想到,南离竟喜欢如此装潢?”
  曾有人如此评价过他的寝殿:简直不像活人能待的地方,没有一点活气,除了他,无人能待下去。
  也是苦得南离。
  南离摆了摆手道:“只是习惯了。”
  “我这次叫你来,是想送你一件东西。”
  他紧盯着逄风的眼睛:“林逢,在淮安,你帮了我不少忙。如果没有你,师尊那我肯定交不上差的 。”
  逄风:“不必道谢,若是没有我,以你的修为,恐怕早就得旗归来了。”
  南离摇了摇头:“不,这不一样。”
  “而且……幻境中的我,也想让我将它给你。它本来就是你的。”
  他摊开掌心,掌心中躺着一朵重瓣焰花。焰花腾空飘起,落入逄风的掌心中。
  逄风终于知道了先前南离在他身边鼓捣火焰,到底是在做什么。
  南明焰花的温度依然和体温相差无几,触手温凉。它几乎没有重量,逄风却感觉掌中的花沉甸甸的,如一块铅石。
  是一颗心,一颗属于兽的炽热的心。
  火兽的火焰,哪怕再强横炽热,也绝对不会灼伤心仪之人。
  他又怎能不知,南离这般心意。
  可逄风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南离见他收下焰花,碧绿的眼都亮了几分。如果此时他显露出尾巴,肯定已摇个不停,他望着逄风,似乎期待他说些什么。
  逄风狠下心肠道:“既是友人所赠,那我便却之不恭,多谢南离了。”
  那双碧绿的眼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逄风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南离还有什么事吗?”
  南离不说话,依然望着他的眼睛。
  不好。
  他的狼从未对他露出过这种类似雨中淋湿的小狗的委屈眼神,逄风现在才发现,他根本对此没有一点抵抗力。
  ……不如再陪他一阵罢,反正过些时日,他也要离开九阙了。
  逄风思索了片刻:“南离,我近些日子欲出山门,去见个故友。只是九阙弟子于第一年见无法私自出山门,需有师兄师姐陪同。我与师兄师姐交情并不深,不如——”
  话音未落,南离的狼耳便在“砰”一声中,弹了出来。
 
 
第41章 遇女
  云长老在山门口哼着小曲,秉着卷《灵宪图》翻来覆去地看。他记性好,基本九阙弟子的生辰八字,看一遍就能记住。
  闲来无聊,他就蹲在山门口,去推弟子的运。命格他见了千千万万,感兴趣的却没几个。
  比如命犯羊刃的南离,以及……年纪轻轻就天人五衰的林逢。
  羊刃司刑,气力强硬,命主暴戾,它是横在命里的一把尖刀,伤己伤人。
  云长老精通紫薇斗数,南离的生辰,甚至是他逆推出来的。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命格是青鸿,最烂则是林逢。
  但奇异的是,林逢和南离的命格竟是互补的,只要林逢在身旁,羊刃的暴虐便会受压制。
  可云长老依然隐隐觉得不对。
  他掐指推运,推着推着,就望见南离和林逢一边闲谈,一边向他走来。
  他一溜烟地蹦了起来,腿蹲久了,有点发麻,云长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逄风见到他,客气道:“云长老。”
  南离哼了一声,没有应答。
  云长老目光透些怀疑,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了几眼,随即一把抓住南离的手:“南离?你可让老夫好找,你身边这小友莫非正是我算出的桃花?这下可有人治你的倔脾气了——”
  南离黑着脸,一把抽出手:“师叔今日怎这么有闲心?不与师尊下棋?”
  云长老“啧”了一声道:“你又拿你师尊来压我?我与崇晴下棋,十次输八次,还下个什么。”
  他凑过来:“还是推命有趣,你还是先说说,你身边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
  南离咬牙切齿:“师叔,他只是九阙弟子而已。我带他出去,是有公事要办,师叔莫要说笑了。”
  云长老咂了咂嘴,似还想说什么。南离就强硬地拉着逄风走了。他大步流星,逄风细瘦的手腕被他攥得有些发疼。
  逄风侧过脸去问他:“你生气了?”
  南离叹了口气:“你别放在心上,云境……我师叔他就这个性子。”
  “他因这断命之术,搞得己身五弊三缺……也是个可怜人。”
  山门的守门弟子见南离来了,根本不敢拦。逄风借着他的威风,也跟着出了山门。
  南离抬头,望了望渐高的日头:“你要去凡人居地?”
  逄风点了点头。
  南离道:“凡人居地……在焆都边缘,那地方我碍于身份去不得,只能将你送去,可以么?”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他依然强硬,摇身一变就化为白狼,没给逄风半点拒绝的余地。
  双尾白狼太过罕见,全焆都也只有一只,他这次特意化去了一尾和额间的纹路,另一只尾巴推搡着逄风。
  逄风:“……谢了。”
  他往常习惯用狼代步,自从从东荒苏醒后,没有狼甚至有些不习惯。
  南离其实也是如此。
  他恨透了将自己当做灵宠的逄风,离开长夜后却总觉得脊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些什么。
  直到他遇见林逢。
  骑着狼的逄风一路上受到无数修士的羡慕。更有甚者,直接凑上来问他:“你这灵宠在哪弄的?这么漂亮。”
  南离听了之后,心头怒起,直接喷出一股火焰,烧着了对方的袍摆。
  逄风忍着笑:“对不住,他脾气很坏。”
  南离一骑绝尘而去,只留下修士手忙脚乱地拍打着着火的衣袍,嘴里嘀咕着为何这火焰拍不灭。
  凡人居所名为慕仙境,自然这名字不是凡人所起。而慕仙境,却只是焆都边缘一处凸出的废地。本就狭小的空间挤满了参差不齐的楼阁,它们临崖而建,只消一步迈错,便会坠入无边云雾中。
  南离深深望他一眼:“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逄风动作自然地揉了揉他脖颈柔顺的毛发:“放心,天黑之前,我便会回去。”
  他从一个打着醉鼾的壮汉那领了块牌,便踏入那浓密如丛林的楼阁群中。
  打听陈二刀废了逄风好大一阵功夫,九阙发放的灵丹他不曾吃过,逄风拿出一颗贿赂守卫,才得到陈二刀的下落来。
  陈二刀竟在这慕仙境混得风生水起,据那守卫所说,他鼓捣货物,已经在此地小赚了一笔。
  逄风在密集的楼阁中穿梭着,时不时能看见缝隙中躺着些瘦骨嶙峋的人。他们往往断了腿,在楼阁投下的阴影里,盖着破席子呻吟着。
  带他来的守卫鄙夷道:“付不起房费的贱民!让他们活着已是我们开恩了。你该庆幸你找的人没被赶出去,可没几个人愿意花钱赎他们!”
  逄风不语。
  守卫一抬下巴:“喏,到了。”
  逄风还没进门,就瞥见陈二刀,他面容邋遢疲惫,眼睛却很亮,却比逄风先前所见的精神了许多。
  陈二刀兜里鼓鼓囊囊,不知揣了什么。陈二刀也望见了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来。
  “逄……林逢兄弟!没想到你真的来找我了!”
  逄风走上前:“陈大哥,最近在忙生意?”
  陈二刀搓了搓手:“嗨,我闲不住,想到闺女在这焆都,就想用这把老骨头为她做点什么,一生就是劳碌命。”
  逄风问他:“陈大哥,阿雯最近有下落了吗?”
  陈二刀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找过许多宗门了,总有一天……”他念叨着,“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他苦笑着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零零碎碎的几枚形状怪异的劣质丹药,夹杂在几张皱巴巴的符咒中。这堆东西中最宝贵的是一只断了一半的飞剑,只剩刃,剑柄不翼而飞。
  而那断刃被陈二刀擦得发亮。
  陈二刀苦笑道:“如果能见到阿雯……我寻思把这些东西给她……就一直揣着。”
  逄风默然。
  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道:“林逢兄弟今日既然来了,不如与我喝顿酒,我如今也赚了些,至少请客吃饭还是够的。”
  逄风没有拒绝。
  他知道陈二刀这种人,一直希冀着为他人派上些用场。拒绝他,反而会更令他难过。
  陈二刀拉着他一路七扭八拐,竟拐出了逼仄楼阁。此地不知是焆都何处,两侧商铺密布,叫卖些奇物,青石街道洁净敞亮,全然不似慕仙境拥挤狭窄的模样。
  逄风和陈二刀才走了没几步,就听闻一阵嘈杂。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
  只见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迎面走来,那马身披红绸,衬得浑身洁白似雪。它额前坠着流苏,脖颈栓着金铃,一双眼竟是透亮的湖蓝,一看便价格不菲。
  坐在马上的是个同样一袭繁复红衣的姑娘,那姑娘柳眉杏眼,身段修长,腰间别了支闪着寒光的铁尺,散落的赤色衣袂垂在马的侧腹旁,像是明艳的红莲花瓣。
  她额间一点朱砂,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又不乏习武之人的英气。
  周遭的人纷纷议论纷纷:“……至公门大小姐唐倚雪,她怎会在这?”
  陈二刀却如同中了邪,走不动道了。
  他喃喃道:“阿雯……”
 
 
第42章 忘情
  那姑娘下了白马,对二人行了个揖礼,对陈二刀道:“义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陈二刀怔住了,逄风心头亦疑云密布。
  他与陈二刀于乱葬岗跋涉之时,陈二刀絮絮叨叨给他讲了许多阿雯小时候的事。从他颠三倒四的复述中,逄风大概知道阿雯七岁,生性寡言少语,从不与陈二刀之外的人说话。
  依陈二刀所说,阿雯是个极懂事的孩子,从不开口要些什么,被匪窝子里的野小子欺负,也从来不言语。
  可这唐大小姐,年龄却与逄风相仿,陈二刀死去六年,如今陈雯理应尚未及笄。况且她的风姿气韵,绝不像匪窝子里长大的孩子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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