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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凌玉生手把手地教慕言双千字文，后者虽不情愿，但也不曾动手反抗，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如果是我的徒弟，早就被逐出师门了。”白卿羽感慨道，愈发佩服凌玉生的忍耐力，好似这人天生就没脾气。
很快，他就发现了凌玉生会将慕言双带回凌家庄加以教导的原因——因为他的父亲本是入赘凌家庄，后来背叛他的母亲逃离了凌家庄，凌玉生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凌家庄，追捕慕言双时是他第一次踏出凌家庄，所以不忍杀戮。
一日闲谈，凌玉生便说：“小言伤我凌家庄的人，若我不困着他，他就会被我母亲杀死，待他不再伤人，心怀悲悯之时，我会放他离开的，毕竟，困于笼中的燕雀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一个月过去，慕言双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但经常会望着院中的一棵枯树发呆，偶尔会在树下不知在捣鼓什么。
白卿羽觉得这棵树有些眼熟。
“这是紫落花。”君墨尘道，他曾被困在紫落花树的树林中，怎么可能会不认得这种树，“凌玉生房中挂着一副紫落花的画像，据说是他父亲所画，这本是一种生于南方的花，喜暖怕寒，尽管移栽到了这儿也是枯死之相，怎会开花。”
然而，千年后的霜凌镇却有一片紫落花海，是慕言双以血炼出来的花。
慕言双用手刨开了树下的冰雪，生疏地绘着一个咒术，从他的手法可以看出，他真的从未学过任何法术，只是凭着九尾狐的本能修成了人形。
此时凌玉生不在院中，除了白卿羽二人，无人知道慕言双开始自己学习法术了，虽然凌玉生教他时，他毫无反应，但应当是听进去了。
白卿羽本想旁敲侧击一下，但君墨尘挡着房门不让他出去，冷着脸：“师父，他不是你该教的人。”
“那你说，我该教谁？”白卿羽闻着满屋子的酸味，起了逗弄的心思，“尊者已是大乘之境，修为术法皆不用教，不如学学房.....”中术。
后面两个字被堵了回去，唇畔触及一抹微凉的柔软，白卿羽懵怔了一瞬，君墨尘主动亲他？
如品尝了世间最纯的美酒，只愿沉溺其中不复醒，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细品，耳边便传来“咯吱”的声音，房门开了，但无人进来。
君墨尘瞬间抽离，白卿羽若说不生气那是假的，眼底带着几分戾气走到门口，看到门外的柱子后面缩着一个红色的小身影，他瑟瑟地探出脑袋，手中拿着他画砸了的符咒。
凌玉生不在，他只能找白卿羽。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君墨尘，但白卿羽心里也生出几分懊悔，此时的慕言双还是个孩子，被一个孩子撞破，未免有些心虚。
“凌玉生还会教你这个？”白卿羽看了一眼那个符咒，竟是回生咒，能使枯木回生，这个咒术极为复杂，对于现在的慕言双来说是不可能画成的。
但仔细查看他的符纸，已经画得七八成了，他只看过书上的图纹，并不知道该如何落笔起势一气呵成，只能自己揣摩如何下笔，所以笔法上有些滞涩，导致阵法未成。
没想到他在符咒阵法上还颇有天赋。
白卿羽素来惜才，但又碍于自家徒弟是个醋缸，只能道：“我只画一遍，你若跟不上，那就回去问你家凌少爷。”
慕言双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白卿羽的手，直至符咒画完，他依然呆在原地，一盏茶后，他才跑回了枯树下，符咒一气喝成，暖意包围了枯树，但由于他的修为不高，符咒没能坚持多久就失效了。
他有些失望，垂着脑袋爬到了屋顶，也不知在看什么。
没过多久，凌玉生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他将盒子往院中的石桌上一放，环视院子，终在屋顶上发现了慕言双，他的心骤然一松，还以为这小崽子又跑了，原是跑到屋顶上玩儿了。
“莫兄，这个是给你的。”凌玉生拿出一封绘着梅花的请柬，“山间梅花盛放，凌家庄正筹办赏梅大会，届时还望慕兄赏脸。”
白卿羽接过请柬，“梅花盛开本是好事，只是凌公子脸上为何不见喜色？”
凌玉生笑了笑：“年年皆有此景，看久了便觉无趣，极北之地，除了梅花也没有别的花了，据说江南之地百花盛放，尤为艳丽，只可惜此生怕是没有机会观赏了。”
“凌公子年少有为，难道真的甘心一辈子困在这凌家庄吗？”白卿羽问道。
凌玉生没有回应，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苦涩。
慕言双忽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书，他将书递给凌玉生，然后钻进了书房，见凌玉生没跟来，又探出小脑袋看了他一眼。
这沉默寡言的孩子，跟日后那个健谈的慕言双相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他会用行动去沟通，虽然稚嫩，但很可爱。
回房后，白卿羽发现桌上多了几本书籍，一本是稳固本元的初级典籍，另一本是阵法的入门典籍，正适合此时的慕言双，君墨尘躺在榻上，仿佛已经睡着了。
是谁说不准他教导的？自己倒是先上心了。
白卿羽挑眉，施法将典籍送入了凌玉生的书房中，“这些书哪儿来的？”
君墨尘没有睁眼，淡淡道：“捡的。”
“你说，如果凌玉生没有死，慕言双会不会像尚辰那样成为天下闻名的阵法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轮岗加班多，小陌努力挤时间码字了，呜呜呜.....
第138章 受罚
眨眼又过了半月, 凌家庄的赏梅大会开席，会场在凌家庄中央的梅林之中，梅花书上挂着红色的丝带, 微风吹来，齐齐扬起, 甚是浪漫。
慕言双跟在凌玉生身后, 看似乖巧, 实则眼睛四处飘，得到凌玉生的允许之后, 一头扎进了梅林里。
白卿羽与君墨尘对视一眼，同时会意, 君墨尘跟上了慕言双，而白卿羽则留在大会上, 静观其变。
凌母身着一席银色衣袍, 身后跟着一个粉衣姑娘, 那姑娘的眼神时不时就往凌玉生身上瞟, 脸颊微粉，眼中含情。
凌玉生像是没看到一般, 朝凌母行礼之后便落座了, 这也是他不喜赏梅大会的原因, 太麻烦。
“莫兄, 我们到林中去赏梅吧, 此处太嘈杂。”他侧身对白卿羽道。
白卿羽起身随他一起进了梅林,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林中传来呼救声，循声走去, 看到慕言双正恶狠狠地盯着几个下人, 其中几个男家丁已经被他划伤了, 从衣服的纹饰来看，应当是刚刚那个女子带来的丫鬟仆从。
“发生什么事情了？”凌玉生的语气依旧温柔，让人忍不住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回禀凌少爷，我等是岭西雷家的家仆，本是遵照小姐的意思想要给您送礼，但这妖物不知为何偷袭我们，给您的礼物也被他夺了去。”一个男家丁跪在地上朝凌玉生解释。
恶人先告状。
慕言双不会说话，他无法辩解，也不愿辩解，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他，双手依旧化成利爪，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外人都觉得是慕言双无理取闹，君墨尘靠着树干告诉白卿羽：“那礼物是狐裘。”
要是他，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伤人算轻的。
不知是哪个下人跑去禀报了凌母，凌玉生还未问完事情的经过，凌母就出现了，还下令将慕言双关进地牢。
“等等，母亲，此事错不在小言，凭什么将他关起来，是雷家滥杀无辜才有此劫难，小言心疼同族有何不可？”凌玉生施法把靠近慕言双的家丁尽数打倒，挡在凌母面前质问他。
平日待人温和的他，此时寸步不让。
‘啪’的一声，凌母甩下的巴掌让所有人都震惊万分。
“你要忤逆我？”凌母厉声道，“你一向乖巧听话，竟是为了一个狐妖忤逆我，他为护同族伤我凌家庄的人，我惩罚他有何不可？”
凌玉生还想说什么，却被白卿羽拦下了，“凌公子，人多眼杂，待大会过后再说。”
白卿羽朝凌母拱了拱手，开口道：“既然犯错自然要罚，但此事双方皆有过失，凌夫人和少爷不如各退一步，将慕言双交由少爷处置，我相信少爷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凌母的脸色稍缓，既然给了台阶，她也不好说什么，挥手让家丁退下，然后对凌玉生道：“下不为例。”
“将他带回院内，禁足三个月，此事是我管教不严，我自罚三十鞭，也算是给岭西雷家一个交代。”凌玉生道。
雷家小姐一听就急了，刚想开口，凌玉生便转身跪下，不曾给她半个眼神。
用狐裘为礼物的人，他不喜。
家丁拿着鞭子不知所措，只得轻轻打了一下，却被凌玉生道：“若是不用心，克扣月银。”
用温柔的语气讲出威胁的话，也只有凌玉生了。
同时，那家丁也收到了凌母威胁的眼神，只得使出力气去抽打，鞭子上有倒刺，一鞭下去立刻见了血。
白卿羽拦住要冲上去杀人的慕言双，喝道：“别上去添乱，不然他会因为你伤得更重。”
慕言双站着不动了，爪子握成了拳，利爪嵌入血肉之中，鲜血从指间滴落，手腕青筋暴起，眉头也不曾松开过片刻。
凌玉生是从未吃过苦的少爷，强撑着挨完三十鞭就昏了过去，凌母和雷小姐簇拥着一群人将他送回院子，大夫也匆匆赶到，仆役们捧着水盆和药碗进进出出，慕言双只敢缩在窗边从缝隙中悄悄地看。
他白皙的背上出现一道道深可入骨的伤口，泛起的血脓让人心颤，幸好大夫是一个修习木系术法的修士，绿色的灵力轻轻拂过，止了血，也除去了脓血。
白卿羽在屋内看大夫救人，目光却落在那人身后的一个白衣小孩身上，再看衣服纹饰，竟是长明山的仙鹤纹，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那孩子接过大夫写下的药方出了门外，白卿羽跟了上去，见他嘱咐仆役如何煎药，俨然一个小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白卿羽弯下腰问道。
那孩子合掌行礼，回道：“在下姓白，名小羽，来自长明。”
白卿羽：“......”果然与他料想的一样，难怪这个世界的人能看到他，原来在瘐唏这个时空，有过原主“白卿羽”的存在，原主的乳名就叫小羽。
眼前这个孩子乖巧恭顺，心性成熟，若非被剧情困绑，将来必成大器。
“那边窗户趴着个与你一般大的孩子，你去告诉他凌少爷的伤势好不好？”白卿羽蹲下来与他平视，拿出一块糖果放到他手中。
白小羽点点头：“当然。”
说完，迈开步子就跑向慕言双，叽叽哇哇地说了一堆话，慕言双竟然听得格外认真，说完之后，慕言双竟然老老实实地跟白小羽进了厨房学煎药。
处理好凌玉生的伤后，白小羽就跟着那个大夫走了，众人也散了，慕言双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爬进房内，四下无人，他磕磕巴巴地开口：“玉、生。”
“对、不、起，我、会、听话。”
凌玉生未醒，因伤在背部，他只能趴着睡在床上，身上绑着纱布，慕言双凑上前轻轻弯下腰，隔着纱布轻吻他的伤口，虔诚而真挚。
君墨尘站在窗边，见状眉毛一挑，施法关上了窗户，转身碰上了前来送药的家丁，心念一动，一记紫色的灵力打在药碗上，生生打出了一个洞，药缓缓从洞里渗出。
那家丁满脸疑惑，但也只得跑回厨房换碗。
不一会儿，厨房便传出一个女子的训斥声：“端个药都端不好，怎么伺候的凌少爷，下去，本小姐亲自来。”
这是......那个雷小姐的声音。
粉色的身影直往凌玉生的房间而来，君墨尘心生烦躁，施法将房间锁了起来。
雷小姐一碰房门，竟被灵力弹开了，她又用力推了两下，还是一样的结果，她想用灵力破开，但根本不敌君墨尘。
“这门怎么回事？”雷小姐转身对丫鬟道：“你快去请人过来看看，我担心凌少爷会出事。”
“不必了。”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是凌玉生，他的身上已经穿上了里衣和外袍，由于身上有伤，他的外袍也只是披着，并未束腰带，脸色有几分苍白。
“雷小姐的煎药之恩，在下心领了，凌家庄怎可让客人做如此粗重的活儿，赶紧安排一间最好的厢房，让雷小姐好生歇着。”后半句话，他是对下人说的。
下人赶紧上前，“雷小姐，这边请。”
“可是......”雷小姐满脸不甘，却又不好出言反驳，等她与凌家定了亲，他就没理由赶她走了。
她跟着下人离开了凌玉生的房间，却拐个弯去了凌母的院子。
凌玉生瞥了一眼未来得及关上的窗户，“还躲？”
窗外探出一支梅花，紧接着飞进来数十片花瓣，歪歪扭扭地排列成“对不起”三个字，慕言双小心翼翼地越过窗户进了屋内，低着头，不敢出声。
“我教你的，你一个字没学会，这三个字我没教过你，你倒是会了。”凌玉生轻笑一声，“只是字太丑，今夜罚抄五十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慕言双抬头，迅速跑到书桌前动笔。
白卿羽端药进来时，恰好看到他奋笔疾书的模样，凌玉生在一旁指正他握笔的姿势，教了好多次，他还是握不对。
慕言双连画符咒都会，怎么可能不会握笔，这点小把戏也就凌玉生看不出来。
“慕言双，你家凌少爷还有伤，这么折腾可不行。”白卿羽笑道。
某个不会握笔的小孩立刻松了手，笔一歪，在纸上流下一大滩墨水，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自己、来。”
凌玉生起身朝白卿羽走去，将他端着药碗接过，尝了一口之后皱了皱眉，但还是强忍着苦喝完了。
“听说，那雷家小姐去了凌夫人的院子。”白卿羽对凌玉生道，“你母亲是不是想让你和她成婚？”
慕言双磨墨的手一顿，眼神中的光暗淡了下去，继续抄写着“对不起”三个字，心中却在盘算，那个送狐裘的人要与玉生成婚么？伤害我族的人，他怎么会让她如愿。
夜晚，白卿羽与君墨尘正要入眠，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声响，慕言双蹑手蹑脚地推开窗户往里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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