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尚安到时,发觉安乐王已经派了御史中尉来。武官往往凶悍,又极易拥兵自重,故而大魏为了监察武官,防止生事,便特意在战时设立了御史中尉,专门负责监察武将。
“尚书请,”那御史中尉笑得客气,“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行台尚书、夏州太守源尚安,表字故卿,父为幽州太守,”源尚安这日戴着长冠,身着黑衣,站立时有如苍翠孤松,“见过大人。”
御史中尉听出来源尚安不是“名门之后”,脸上的笑容便冷却了几分,又道:“既然如此,源大人缘何位居夏州太守?”
“叛军四起,奉旨讨逆,”源尚安抱拳道,“故有此薄名。”
“源大人往日在朝中,都同何人往来?”御史中尉又道,“说来与我听听?”
“在下为官时日不久,”源尚安道,“未曾与朝中要员有所往来。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
“哼,”那御史中尉轻蔑道,“料你也没有。你一介关外蛮夷,寸功未立,也好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如今要四地为官,一者家世出身,二者高人举荐,三者献出家财。源尚安,你三者无一,怎么有脸面稳居太守之位?”
跟在源尚安后面的宇文瑄已有怒色:“口出狂言!你好大的胆子!”
源尚安抬手示意宇文瑄退后,自己仍旧屹立不动,道:“大人,我为官清正,从无贿赂之事,与民秋毫无犯,只怕大人要大失所望了。在下斗胆问大人一句,身为御史中尉,负责监察百官,却监守自盗,该当何罪?”
“……你!”那御史中尉闻言,怒不可遏,站了起来,“源尚安,你胆敢冒犯朝廷命官!”
“我既为行台尚书,便是朝廷命官,是天子特使,你今日若敢颐指气使,便是目无法纪,藐视圣上!”源尚安道,“但我想你只怕没有这个胆量,只不过是靠安乐王背后撑腰。安乐王既为朝廷命官,理应奉天子之令,讨伐叛贼,他如今却畏葸不前,延误军机,若按照军法处置,他早该斩首!你今日又是哪来的胆量公然索贿!”
源尚安此刻冷着脸,神色之间像极了源素臣,叫人望而生畏。那御史中尉的气势已然弱了一截,正两股战战汗流浃背之时,又听源尚安高声道:“来人,给我拿下,移交皇上处置!”
“大人……大人!”那御史中尉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行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属下知错了……知错了……”
“如果一句‘下官知错’便可以抵罪,那还要建廷尉府建地牢做什么?”源尚安并不会向这些贪官污吏施以同情怜悯,他转向宇文瑄道:“宇文瑄,把他押送回京。”
“是,”宇文瑄当场按倒了那名御史中尉,“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想着完成自己的差事,净想着如何搜刮民脂民膏!你这等没良心的东西,早该被廷尉府处置!跟我走!”
片晌之后,宇文瑄来报:“府君,此事已经办妥,人明天就能交过去。”
“这个安乐王,只怕并非善类,”源尚安阖眸沉思,他睫毛很长,又生得文雅,此刻闭上眼睛当真像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若是无才无能,倒还好办,原地撤官、调换他人便是。我怕的是,他畏畏缩缩是因为,已经悄悄起了谋反的心思,准备伺机而动。”
“那……”宇文瑄听他这么一说,不免担忧起来,“府君,应该如何是好?”
源尚安沉思片刻,豁然开朗,轻声笑道:“哦对,我怎么忘了,他是宗楚宁朝外派遣的人。我看此时此刻,宗大人他比咱们更着急,更容易焦头烂额。”
“立即修书一封,同今日之事一并上报朝廷,上报丞相大人,”源尚安道,“既然是他宗大人选的人,那自然要交给他来亲自处置。”
敕勒歌和长夜将阑是第一部第二部的关系,这个长夜将阑的原名也是敕勒歌2(*/ω\*)。两部剧情有交叉,敕勒歌的结局即是长夜将阑的开始。但是由于敕勒歌是第一次写正剧古耽,我写的还不是很好,所以写到一半有点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了(虽然我有大纲和章纲˃ ˄ ˂̥̥ )
后续会想办法重修敕勒歌,把剧情补全,现在的也不会锁,留给感兴趣的小可爱考古(bushi)
敕勒歌里的双源部分:
少年源素臣篇:指路第二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一次提及源尚安)
源家剧情篇:指路第七章
青年双源篇:指路第十七章、第十八章(再次提及源尚安)、第十九章(源尚安第一次出场)、第二十章(双源交谈谋划)
第39章 变数
天色刚蒙蒙亮之时,西北的奏折便送到了洛阳。
宗楚宁看着被押送回来的御史中尉,还有那道参安乐王的奏折,面上行若无事,心里却好似有一团无名怒火在烧。
他把折子随手扔到了一边,抬头看见乔沐苏和宣槐序走了进来。
“坐,”宗楚宁示意仆人端茶倒水,“西北的消息,两位都收到了?”
乔沐苏颔首道:“宗相,在下窃以为,既然是此人冒犯在先,大人就应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他源尚安是在拱火,”宗楚宁冷笑了一声,“这人是安乐王的亲信,我哪里能轻易处置?这不是公然让他难堪吗?他如今兵权在手,就是皇上也得敬他一声皇叔。”
他说到这里,又道:“这条狡猾的狐狸,当初就不该留他一命。把他扔到夏州,如今看倒是输了一招。”
宣槐序道:“可安乐王也未必可靠,他得了皇上的军令,却一直磨磨蹭蹭——大人,咱们要不换个人?比如说,汝南王?”
乔沐苏捧着茶盏正要喝水,听见宣槐序这段话,停下了动作,道:“宣大人,如今在宗相跟前,我劝你最好还是带着脑袋讲话。”
“汝南王暴戾无常,睚眦必报,”乔沐苏道,“派他前去替换安乐王,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说起来这个安乐王打的什么算盘,”宗楚宁觉得太阳穴仿佛在突突直跳,不得不用左手轻轻揉了揉,“从洛阳到豳州能有多远?这都几个月了,五万人马,就是爬也该爬到了。”
“呃……”宣槐序道,“大人稍安勿躁……”
宗楚宁有些烦躁地一挥手:“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呢?现在在哪儿?”
乔沐苏知道他说的是被源尚安押送回来的那名御史中尉,回复道:“回宗相的话,此人已经移交给廷尉府的应大人处置。”
“安乐王靠不住,”宗楚宁阖眸沉思,“观棠,新任的监军和御史中尉,我有意派遣你和宗壑两人前往,你意下如何?”
“承蒙大人厚爱,”乔沐苏起身道,“下官定会不辱使命。”
“嗯……”宗楚宁心里乱得很,挥手道,“观棠,去吧,我祝你一路顺风。”
乔沐苏走后,宗楚宁扶着扶手,慢慢朝后靠了靠:“安乐王靠不住,源家也不是什么善茬。咱们还是要另寻出路。”
“大人既然这么说,可是有了什么主意,不妨说来一同听听?”宣槐序道。
“高车王斛律延川杀了上一任柔然可汗,也就是说,如今的柔然可汗郁久闾天罗,和高车之间乃是深仇大恨,”宗楚宁道,“我们不妨借助此次机会,向柔然提出结为盟友的请求。借柔然之力扫平叛军,平定高车。”
宣槐序笑道:“还是大人有办法。”
乔沐苏收拾着行李,管家一旁看见了,一边上去帮忙,一边问道:“大人这是要上哪儿去?朝廷可是有了什么安排?”
“丞相大人要派我作为监军,监督安乐王的一举一动,和他的侄儿宗壑同行,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乔沐苏哂笑着,“而且,这哪是任命,分明是借此机会为他的自家子侄镀金罢了。”
“再说了,这位安乐王依我看来,恐怕也不安好心,”乔沐苏道,“他是陛下的长辈,在朝中素有威望,眼下手里又有了兵权,很难说不会生出异心。”
“那……”管家忧心忡忡道,“大人,那您要如何是好啊?”
“这有何难,我到任之后称病不出便是,”乔沐苏淡然自若道,“安乐王此人志大才疏,必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对了,帮我修书一份提前告知文君和故卿他们,”乔沐苏道,“就说,海棠花期将至。”
数日之后,乔沐苏的信辗转到了源素臣手里,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信上内容便已明白:“他生于海棠花开时节,因而表字观棠。这就是说他马上就来找我们了。”
“你去转告尚安一声,叫他随时准备接乔沐苏过来,”源素臣吩咐道,“等他过来之后,我们三人一块好好叙一叙。”
“是。”
东夏州的源尚安很快便也收到了消息。
不过与源素臣的高兴不同,源尚安却是很难乐的出来,东夏州虽然已经平定了叛军,可是由于备战消耗了不少粮食,这么多人怎么吃饭,便又成了另一个大问题。
“没有粮食……”宇文瑄道,“府君,城中这么多流民,可粮仓的储备却远远不够,能不能撑过这个月都是问题。”
“粮食呢?都去哪儿了?”侍从云千叠道,“按理说各州都有储备粮以备不时之需,怎么也不应该消耗的这么快呀。”
源尚安这几日也没吃多少,把米面都分给了拖家带口的百姓,他喝了点糖水,道:“莫要着急,你们先把东夏州的登记壮丁情况的册子给我拿来,让我看看。”
“是。”云千叠立刻带来了册子,递给了源尚安。
源尚安翻了又翻,仔仔细细地比对着名册上的名字和登记情况,而后道:“城中农户虽多,可大部分都是佃农,受制于这些地主老爷们。他们每年的收成只有很少一部分交给了朝廷,剩下绝大多数都留给了这些地主们。”
“如今到了这种关头,他们手里有粮食,便可以借机行事,”源尚安道,“一份口粮的价格能是过去的十倍百倍,这种局面,如果再不对这些豪强进行控制,东夏州必将大乱。”
“府君……”宇文瑄喃喃自语,“您要……”
源尚安见他唯唯诺诺,不敢吱声的样子,旋即笑道:“哈哈……我倒是忘了,你自个儿也是统万城的豪族,是不是如今听到我说这些,心里有些紧张了,是吧?”
“不必紧张,”源尚安挥了挥手,“我对事不对人。”
“府君……”
“你既然是豪族之人,恐怕对于一些情况比我还要清楚,”源尚安道,“地主豪强对于其下佃农百般盘剥,才有了他们的家财万贯。若是坐视它们独大,只怕我大魏亡国有日。”
“府君!”宇文瑄已经跪了下来,“下官绝无此心……府君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下官回去之后必定严查家族。给府君一个交代,也给当地百姓一个交代。”
“起来、起来,”源尚安扶起宇文瑄道,“你既有此心,便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传令下去,从今往后严禁哄抬粮价,倒卖货物,违者抄没家产,处斩首之刑,”源尚安肃然道,“城中粮食绝对不是不够,而是集中在了这些地主豪强们的手中。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夺回来,还给它们原来的主人。”
“可是、可是府君……”云千叠作为侍从,难免为源尚安的安危担忧,“这样一来,不就是要得罪他们,甚至公然与他们为敌吗?地方豪强牵扯甚广,和朝中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您这般得罪他们,岂不是也得罪了世家吗?”
“事已至此,”源尚安沉声道,“不得罪人,永远也办不了实事,走。”
东夏州,清水河边。
两名衣冠楚楚的男子慢慢走近秋筠,后者却还在地上找寻着能吃的野草,丝毫没有留意到危险的降临。
“啪”的一声脆响,白衣男子投石入水,秋筠猛地回头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姑娘,”那方才扔石子的白衣男子示意同伴走上前去,“我瞧你一直在择野草,可是饿了?”
仆从揭开了篮子,里面竟是白花花的馒头——这对于饥肠辘辘的秋筠来说,无异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艰难地吞咽着唾沫,想把那进食的本能扼杀掉。白衣男子笑了笑,又走近了几步,在秋筠眼前抛了抛馒头,随后毫不留情地将之扔到了泥地里。
秋筠本能地追了上去,也顾不上那馒头上的泥泞,张嘴直接咬了下去。背后站着的两个男人瞅准了机会,从后面抱住了她,白衣男子上手去拽扯着她胸前的衣服。
“放开我、放开我!”秋筠根本挣脱不开,她感觉到某个令她作呕的东西硬了起来,正顶着她的身下,因而声音都在颤抖不止,“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救命啊——”
那白衣男人根本不理她,已经扯下来了秋筠大半的衣衫,右手搭在了她的束腰的布带上,正欲扯开,却听得一声怒喝:
“住手!”
源尚安带着宇文瑄和萧见尘匆匆赶来,荼蘼一剑瞬间出鞘,已经抵在了白衣男子的喉结处:“光天化日之下,你也能做得出如此禽兽之行!你还是不是人?!”
那人立刻跪下,慌忙道:“老爷、不……大人、大人饶命、饶命!”
“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宇文瑄上去摁倒了此人,“杀了你都算是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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