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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掌门。”门外突地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我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心想神力大减居然让我的防备心也没了，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我问来人：“什么事？”
“近日我会在此处叨扰多些时日，月掌门不在意吧？”
“为何？”
“因为我对月掌门也很好奇。”沈青云似乎是倚在了我的门上，“听闻我此番能顺利历劫，少不得月掌门亲自照拂，自然要感谢一下。”
他居然知道我和沈轻的事？！哪个王八蛋泄露给他的？他知道了多少？
和沈轻相处时的那些记忆又不受控制地浮上脑海，我几乎要把头全部埋进被子里。
迟迟等不到我回答，沈青云又唤：“月掌门？”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你本就是月华宗的大师兄。就算早已飞升，你从前的那座峰，至今也没人敢去霸占。”
这一次轮到我等了很久，方才听到一声低语：“我知。”
——
第二日清晨，我踏入了聂重华的房中，柳承故果真在这里，照顾他昏迷不醒的二师兄。
看到我来，柳承故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对我行礼：“师父。”
我踱步至床边：“你二师兄还是醒不过来？”
柳承故答道：“是。照理说，束魂袋中收集到的魂魄是齐全的，我也给二师兄服下了不少温养魂魄的灵药，还传输了我的妖力。二师兄的身体是无碍了，可他就是醒不来。”
我端详了他一会，其实聂重华醒不过来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到。我问：“你师姐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啊，师姐她……”柳承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在后山关禁闭……”
我愣住：“什么？”
“师姐她自己说的……她要去关个五十年，不吃不喝不修炼，好好反省自己犯下的过错。”柳承故有些紧张，“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又打不过她，只能让她去了……而且我无法靠近师姐的禁闭室，不过师父您一定可以的！您可千万要把师姐劝出来啊！”
我环着双臂，心想你小子还真看得起我，不过可惜师父已经失去神力了，真不一定能靠近你师姐的禁闭室。这话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但我还是要把君谷雨给劝出来，否则等我离开月华宗，这偌大的门派靠谁来撑？养徒弟千日，用徒弟一时。
我走到后山，禁闭室前果然有一道屏障，我伸手触碰一下，上面的神力波动在不容置疑地推拒着我。
我知道里面的人听得到，便稳重地开口：“君谷雨，让我进去。”
屏障纹丝不动，禁闭室的大门也纹丝不动。里面一丝声音也无，似乎是铁了心不见任何人。
我继续道：“我因你神力大减，现在连你这道屏障都无法破开。你是要逼我把你大师兄叫过来吗？”
禁闭室内发出了“哐当”一声，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个身影冲出，直接扑进了我怀里。
我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君谷雨又把头埋在我怀中呜呜咽咽，哭得我头疼。我一边安慰她一边道：“怎么每次见你不是在哭就是在犯事，是我很吓人吗？”
君谷雨抽泣了一下，开始抹眼泪：“对不起……师父。我……”
我背过手去：“是谁教你做错了事就关禁闭的？难道你小时候为师关了你很多次紧闭吗？”
“没、没有……是徒儿自己……”
“你想认错，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况且除了我，你已经不欠任何人东西了。”我道，“至于欠我的，哪是你关五十年紧闭就能还清的。”
“对、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吧，我有事要交代你。”
君谷雨乖乖地跟在我身后，道：“师父，我可不可以把神力还给你？”
我有些好笑：“那是你的神力，你怎么给得了我？我的神力，要我自己修炼才行。”
“可我的神力也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
“怎么不是？你当你平日的修炼都是白练的么？因你是天生神祇，修炼事半功倍。且从前你并非没有神力，只是它暂时被隐藏在你身体内，直到你归位才出现罢了。”
听到这句话，君谷雨一下陷入沉默。良久她才开口：“师父……我真的是魔神……吗？”
我头都没回：“你不是魔神，谁是？”
“可……为什么是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君谷雨：“不要试图与天讲道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木已成舟，过去的已经过去，再纠结也无用了。”
“可是师父，我、我害怕……”
“害怕什么？”
“如果像之前的那些事再发生一次……如果那些人再来找我，如果我伤害到了你们……那我要怎么办？”
“所以你并不信任我对吗？你觉得，同样的错误我会再犯第二次？”
“不、不是！我很信任师父，也很信任师兄师弟……”
“那不就行了。”我叹了口气，“所以不要再选择逃避了。现在你二师兄很需要你，月华宗也是。”
之后，君谷雨被我安排去照顾聂重华，让日夜不停忙活了好些天的柳承故总算松了一口气。
偌大一个宗门，从前管事的都是聂重华。现在他还没醒，我也只能委托给我两个弟子。夜晚，我把柳承故和君谷雨叫来议事堂，交代他二人：“不日后我会离开这里。”
柳承故十分紧张：“师父你要去哪里？还回来吗？”
“回。我这次要去岚国办些事，应当不会耗费太久时间。”我顿了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月华宗只能靠你们了。等你们成长起来，也该培养下一任继承人，我们都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人间。”
“师父，徒儿知道了。”
“长老们……”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几十年过去，当初那些狐朋狗友也都到了闭关不出世的时候，还活跃的都上了年纪，再过几百年，不能飞升的也会归于天地，只有我还如旧时一般永不衰老。“算了，与你们打交道较多的又不是那群老家伙，他们的弟子才是。我已嘱咐过各位长老，你们管事的时候多担待着些，不会太过为难你们。至于弟子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考虑太多。你们毕竟是我月离风的弟子。”
“师父，那那个……”
“怎么？”
“那个大、大师兄呢……”
我愣了一下，原来沈青云真的还没走？
我琢磨几分，还是道：“不用管他，毕竟是已经飞升了的，不可能待多久。”
交代完一些必要的事，我又道：“此次去岚国，应当会在那里的分宗处落脚。届时我会请那位姚长老炼制些丹药寄回来，让你们二师兄早些醒过来。”
君谷雨红着眼眶道：“多谢师父。”
深夜我独自一人在房中翻看柳承故给我整理的岚国相关的书籍，我现在已经失去大部分自保的能力，在别人的地盘行走，还是要做足准备工作。
那道身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门前，像极了话本上夜半书生与狐妖的会面情节。但现在这角色是反过来的。夜半探访的狐妖比正经和尚还要清心寡欲，等待着狐妖的书生才是那个心猿意马暗藏不轨蠢蠢欲动的人。
我继续翻看着书：“什么事？”
“听说月掌门要去岚国。”
“是啊。怎么，你是来和我道别的？终于打算回去了？”
沈青云又靠在了我的门扉上：“我没打算离开。”
“那你半夜没事跑过来做什么？”
“想问问月掌门，去岚国是要干什么？”
“我用得着向你汇报么？”
“这倒不用。就是想冒昧提出一个请求，不知月掌门可愿意带我一同前去？”
我翻着书页的手一下子停住，怀疑自己耳朵又不好使了：“你说什么？”
“我便直说吧，月掌门。”沈青云道，“我此番下界，就是为了你。”
我讪笑一声，若是不清楚前因后果，这话可真能引起无限遐思。
“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你是我师父。”他顿了顿，“唯独我……不记得。”
“青云上神不该相信自己的判断么？兴许你身边的人都被我迷了心窍，串通起来唬你呢？”
沈青云淡淡道：“我没有月掌门想象的那么自负。”
我故意揶揄：“你是觉得我没那么大本事吧？”
“……总之，我是因此才来找你，想一直跟在你身边，兴许就能找到答案。”
我起身合上书卷，走到门边，靠近了那道身影。“若这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呢？”
沈青云缓缓开口，声音近得就像在我耳边低语：“本就没什么想要不想要的。”
“可以。”我转身吹灭了灯盏，屋内霎时漆黑一片，映得沈青云被月光投射在门上的影子越发清晰。“你就跟着我去岚国吧，我神力大减，正愁保护不了自己。你会保护我吧？”
“那便多谢月掌门体谅。”
“时候不早，你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他应了一声，却没有依言离开。我再问：“怎么了？”
“听闻月掌门在研究无情之道，我可以告诉月掌门一件事。”他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陈说着，“其实我修习无情道的原因，并没有那么伟大。”
第二十四章 岚国风雪
知道我怕极了冷，柳承故给我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厚衣服，全部塞进了储物戒里，贴心程度颇有他二师兄的风范。
我打趣他，他却道：“师父你别逞强了！我知道你因为师姐的事元气大伤，可得好好照顾着自己。”
彼时沈青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柳承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我忘了还有大师兄在。大师兄，你会把师父照顾好的吧？”
沈青云对上他一双热切盼望的双眼，不负众望地点了点头。然后替我接过储物戒，权当帮我保管东西。
我忍不住想，即使以前从没见过这“四师弟”，沈青云也挺会哄孩子的。
道别完后，我与沈青云二人站在山脚下，琢磨着该用什么方式启程。
“……月掌门还没考虑好吗？”
我犹犹豫豫道：“麻烦你用一下，那个、移……”
沈青云了然：“移地之术？可以。”
我有些提心吊胆：“不会太耗你神力吧？”
移地之术是很高级别的法术，连神君都不能轻易使用，更别说法力稍逊的凡人了。也许对沈青云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我就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沈青云无所谓地蹲下身，一边画阵一边问：“那月掌门想去哪里？”
“你知不知道月华宗在岚国的部署在哪里？诶等等，我们还是去边关处吧，岚国对外来人员的防备心很重，这样一声招呼不打直接进入别人的地盘还怪无礼的。”
“可以。”
不多时，我们就到了边关处。乖乖地接受了检查。进入岚国的地界后，稀少的绿意和灰败萧瑟的景色一下让我有了“雪国”的感觉，所见之处几乎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多少色彩。刺骨的寒风从山谷深处吹来，冻得我一个激灵。
我对着沈青云伸手：“好冷……快拿衣服给我。”
沈青云摸了摸储物戒，拿出两件厚衣服披在我身上，熟练的动作竟没有让我察觉有什么不对。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你不用添衣物么？”
“神力护体，我察觉不到冷，不必。”
我看着他身上仅有的两件单薄衣物，皱了皱眉：“不行，你这样在大街上未免太过显眼。快多穿两件，做做样子也好。”
沈青云只得依我，他身量比我高些，摸索着从储物戒里找出几件我最大的冬衣，披了上去。我满意地点点头，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到我手中的岚国地图上。
“月华宗……月华宗在哪呢？奇怪，地图上怎么没有标……”
我在地图上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月华宗。沈青云也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在某一处轻轻点了点。
“去这里找找吧。”
那里也没做任何特殊的标注，我问他：“你怎么知道？”
沈青云耐心地回答：“此处有一个较开放的城镇，名为雾雪镇，镇中居民对外来人员没那么排斥，大多宗门在岚国的驻地也都在此处。想来月华宗不会特立独行。”
我恍然大悟，竟没想到这一点。
沈青云问：“你没打算让人来接？”
我道：“姚知礼那老家伙视丹药如命，从早忙到晚，我不好去扰他。”
沈青云拉起我的手，在我下意识挣开之前攥紧：“既然已知晓大致方位，直接御剑过去罢。”
我被他一下子拉到他的佩剑上：“等等，为什么要拉着我——？！”
猎猎风声中传来他不甚清晰的应答：“若月掌门觉得自己的法力可以支撑一直御剑，我现在就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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