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的是更直接的痛苦,像是生活在地狱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出深渊,和对某种东西的强烈觊觎和垂涎。
中年男人试图在公众场合携带炸|弹发动自杀式袭击,那么突然昏迷不醒的沈朝呢?也会有自毁倾向吗?
沈厘州鼓掌,动作矜贵又优雅:“小洛都猜对了。”
他惋惜般道:“可惜没有奖励。”
洛听潺配合着笑了下:“沈叔叔说笑了。”
随机神色变得严肃,把那天看到沈朝后沈朝奇怪的神情给说了,却瞒下了他那种奇怪的觊觎。
毕竟人有亲疏远近,不排除沈厘州知道后会为了沈朝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又选择性增添了些自己感受到的东西,以便更好的解决问题:“沈叔叔,我那天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医生说沈朝疲累过度,我就没多想。”
“我不认为沈朝昏迷不醒和我有关,即便有关,我最多也就是一个契机,绝对不会是主因。在那晚晚宴之前,我从未和沈朝见过面。”
沈厘州不置可否,眼中蕴着笑,却看不清深浅。
他一向如此,总是带着恰当好处的笑容,优雅从容,但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因为开心而笑,什么时候是想要整死你。
洛听潺顿了顿,他的这种特殊能力谁也没说过,连濯月也不知道,不过那是不确定外加不想濯月担心。
面对沈厘州,则又不同。
这么私密的事情,沈厘州不可能知道他藏了私。
“说实话,我也好奇,沈朝见到我后为什么会晕倒,他的那种奇怪的神情是因为什么……沈叔叔,您多少知道一些吧?”
他看向办公椅上优雅矜贵的男人,注意到,比起上次宴会,沈厘州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串朱红色的佛珠。
他右手搭在左手手背,拇指轻而缓地摩梭着佛珠。
过于白皙的肤色让佛珠显出几分猩红的色泽。
洛听潺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想到刚才看到的书架上的佛经,沈家家主……他信佛?
外界似乎没有这样的传闻。
尽管心中疑惑,洛听潺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您应该也看到了我的诚意,那么能否坦言告知有关沈朝的事情呢?坦诚是合作的基础,洛家一向和沈家私交不错,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也可以试着帮忙。”
或许沈朝就是解开谜团的第一道关卡,就算不能因此参透,多少也能获得一鳞半爪的信息。
他这样说,既是表达自己的诚意和友好打消沈厘州可能会有的顾虑,也可以视作一种威胁,如果什么也不说,那么,他也不会掺和这件事。
本来那天就觉得沈厘州的态度有些奇怪,经过刚才的试探,洛听潺已经确定沈朝一定不是普通的昏迷。
尽管他猜不透个中缘由,但是沈厘州一定知道些什么。
而沈厘州今日邀请他,就说明他需要他。
需求也是合作的一项必要因素。
沈厘州叹息:“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慢条斯理拿纸巾擦了擦手指,站起来,办公椅因为推力往后滑动些许,抚了下袖口:“小洛,跟沈叔叔来。”
第26章 这个想法过于离奇
洛听潺跟着沈厘州一路出了主宅,经过一片清幽竹林,深处竟藏了一幢小别墅。
竹林静谧,不时响起一两声脚踩断枯枝的嘎吱声,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一声嘶哑粗噶的嘎叫突兀响起,像是一根尖刺在心脏刺挠了下,洛听潺不自觉蹙眉。
闻声看去,远处一只黢黑的斑秃乌鸦站在一根细竹枝头。
似乎察觉到了洛听潺的视线,斑秃乌鸦抬起一只爪子,脑袋转了转,黑洞洞的眼珠和洛听潺的目光对上。
洛听潺一怔,尚且来不及反应,斑秃乌鸦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嘶鸣,长满黑羽的翅膀在竹枝枝头费力扑腾,几次险些从枝头跌落。
几秒后,斑秃乌鸦仓皇飞离枝头,只留下原地微微颤动的细竹。
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天际,洛听潺才收回视线。
这时走在前面的沈厘州忽然说道:“小洛是第一次见到乌鸦吧?”
洛听潺回过神:“不是,小时候在乡下住了段时间,看见过几次。”
沈厘州也没觉得惊讶,只说:“这小东西大城市不常见。”
洛听潺应道:“的确。”
沈厘州声音更柔和了些,似乎在笑:“最近这群小东西偏喜欢光顾我这片竹林,赶也不走,小洛一来,倒是自己就飞远了。”
洛听潺脚步一顿,总觉得沈厘州不是随便说说,浅层的字意下似乎蕴藏了其他什么意思。
他琢磨着,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他太敏感了?
洛听潺只好打了个哈哈:“我从小就不讨这类鸟喜欢。”
倒也没说谎,他动物缘其实不错,但乌鸦确实不喜欢他。
小时候在乡下,有小伙伴意外捡到一只受伤的小乌鸦,也不嫌它丑,养了起来,后来带给他们炫耀。那小乌鸦大概被喂熟了,还挺亲人,唯独对他爱答不理。
他还郁闷过一阵,后来大了就渐渐忘了,今天提到这茬,才想起来。
几句话到了别墅前,沈厘州在门口停下,朝两个保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辛苦你们了。”
洛听潺目光扫过一圈,别墅周围还有好些这样的保镖,一个个面色素然,气势凶悍。
防守得这样严密……沈厘州要带他去看的,到底是什么?
似乎没注意到他探究的视线,沈厘州拿出电子卡刷开了大门。
大概是受竹林遮盖,别墅内光线略有些昏暗,踏进去,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温度的大幅度变化激得洛听潺胳膊上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上到二楼,沈厘州走到左边的一个房间,上前眼睛对准光屏,洛听潺认出来,这是虹膜识别。
层层防守,房间里到底是什么?让沈厘州这样慎重?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洛听潺不自觉有些紧绷,心里的疑惑几乎达到顶点。
随着叮咚一声,识别成功,门锁自动打开。
沈厘州拉开门,朝他笑了笑:“小洛,进去吧。”
洛听潺抿抿唇,提脚跨过门槛,入眼是一片白色帘布。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闷响,沈厘州走到前面,双手拉住白布边沿,往两边一撑。
遮挡的东西曝露在眼前,洛听潺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围成的密闭空间,四面玻璃墙上贴满了黄色符纸,只从间隙里窥得一个和尚盘膝坐在床前,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在胸前,嘴唇蠕动似乎念叨着什么。
而床上躺着的人……
洛听潺喃喃出声:“沈朝……”
沈厘州朝他招了招手:“小洛,过来。”
洛听潺迟疑了下,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沈叔叔,您这是……找了高僧驱邪?”
换句话说,沈厘州认为沈朝昏迷是因为撞了什么邪祟?
沈厘州略一点头:“嗯。”
洛听潺抽了下嘴角:“……那你您叫我来是?”
不会觉得他就是那个所谓的邪祟吧?毕竟人是在他面前才晕倒的。
其实眼前一幕戳到了洛听潺的心事。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两种猜测,一是看做一种超能力,属于科学层次的能力觉醒,那么他通过练习或许可以掌控这项能力。之前种种也很好解释,中年男人就是简单的被他感知。
沈朝信息太少,暂时待定。
至于复归旅舍的那些人……既然他能觉醒,那么一定就还有其他这类人的存在。复归旅社可以被看做成一个这类人的据点或者联络点。
二是走志怪传说这个方向,但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就代表着一件事,仙神鬼怪是可以存在的。
所以一开始他偏向于第一种解释,毕竟一般人都不会想到神异层面,他给出假定只是顺应逻辑。
这一幕让他有片刻的摇摆,但是,十八年的科学教育塑造的世界观并不是那么好打破的,逻辑上,他也需要更多更确凿的证据来说服自己。
沈厘州看了他一眼:“阿朝前段时间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昏迷了好几天,身上的胎记,小时候调皮留下的疤痕,验DNA,一切科学手段都表明,他就是阿朝,连习惯小动作都没变……”
他略作沉吟,似乎在想应该怎么解释:“但是我总觉得,他不是我的阿朝……”
沈厘州蹙起眉,优雅从容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焦躁:“这种感觉很奇怪,我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但是它就像一根刺横在心头,无时无刻不在昭示存在感。”
洛听潺心头一震:“所以您怀疑……他被别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所以找来高僧做法?”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答案。”沈厘州眯起眼,“即便是鬼神,伤了阿朝,我沈厘州也要它付出代价!”
洛听潺从沈厘州的话里嗅到一股血腥气,他不是在说笑。
沉默了会儿,洛听潺说:“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沈厘州没有马上回答:“小洛不觉得沈叔叔的想法太过离奇吗?仅仅因为一种感觉就这般大费周折。”
“说到底,您才是最熟悉沈朝的人。”洛听潺摇摇头,“如果您感觉错了,也就是折腾些。如果没错……”
他的声音不自觉低下来:“如果沈朝真的被某种未知存在抢占了身体,那么他现在一定很无助很痛苦,连最亲近最熟悉的您都不能认出来,他怕是支撑不下去的。”
“两害取其轻,放在重要的人身上,离奇并不算什么。”
洛听潺是真的这样想的,代入他自己,如果有一天他被什么东西抢去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顶着自己的身体,亲近自己的父母亲人甚至是恋人,他绝对接受不了。
他有多么期待被看出不对劲,它被家人认可接受时就会有多绝望。
一个正常人是无法在长期的绝望中存活下去的。
沈厘州眼中深藏的迷惘在少年清润的嗓音中逐渐消逝。
他也是个人,面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他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最终,他还是走了下去。
洛听潺的回答只是让他变得更坚定。
沈厘州这次没再卖关子:“上次从洛宅回来,大师说阿朝受到了刺激。”
他眯了眯眼,眼中血色一闪而过:“准确的说,是‘它’受到了刺激。”
第27章 娃娃
洛听潺只是不反对沈厘州的做法,但大胆质疑,小心求证,这并不代表他就认同沈厘州的猜测。
因此听完沈厘州的话,他只是沉默,并没有立马发表自己的看法。
联系前因后果,沈朝遇到车祸,昏迷数天醒来,沈厘州对他产生怀疑,但找不到依据。
宴会上沈朝突然昏倒,沈厘州不惊讶也不担忧,态度自然地向他们表达歉意后将沈朝接走。这是不是是说明,在宴会之前沈厘州已经有所行动,对沈朝的突发意外有了一定的预料?或许沈朝昏迷,沈厘州的行为也起到了什么作用。
宴会第二天沈家送来请帖,邀他到沈宅一叙,结合沈厘州刚才的话,大概是回去后沈厘州立马找了大师,而大师告诉他,“沈朝”受到了刺激,而沈厘州是略过其他人和当时也在场的大哥,将刺激源锁定在他身上了。
想清楚这些,沈厘州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洛听潺食指在裤缝上点了点:“所以,您是想做一次测验?”
不管沈厘州的猜测真假与否,回忆当时宴会上沈朝那一幕,洛听潺心里是认可刺激源是自己这一点的。
当然,他只说了当时沈朝神情上的痛苦和挣扎,以及身体高热等这些生理上的特征,对沈厘州隐瞒了沈朝当时看向他西裤插袋的目光,和其中的垂涎。
因此沈厘州大概率也只是猜测,但病急乱投医,找到他想必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因此从他到沈宅那一刻,试探就开始了。既试探他是否之情,也试探他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想到这里,之前一些疑惑之处全都迎刃而解。
洛听潺恍然,倒不反感沈厘州的做法,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的。但他也深知,理解并不代表两人立场一致,后面要更加谨慎才行。
好在回顾之前,他应该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事实上,除了隐瞒了一点,他也没有其他需要掩饰的,这大大提高了其中的可操作性,不然,他也没有信心可以糊弄住沈家家主。
沈厘州对他的话表示了认可,洛听潺也不矫情:“怎么做?我会配合。”
他也想弄清楚个中缘由,顺带还可以卖沈厘州一个人情,没必要故作姿态。惹人反感不说,还浪费时间。
沈厘州显然很满意他的态度,目光中的血色被细微的笑容取代,他走到一旁的操作台,指尖轻点输入了什么指令,面前的透明玻璃墙往侧边滑开一个可通人进去的开口。
沈厘州迈步进入,洛听潺紧随其后。
盘膝而坐的大师听到动静睁开眼,念了声佛号:“沈施主。”
又转向洛听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目光在他面上晃过一圈,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返回去在少年眉宇间略做停留,惊讶被疑惑取代。
沈厘州和洛听潺都注意到大师的异样,先开口的是沈厘州:“大师,可是有何不妥?”
大师摇摇头,并不细说,只道:“既然人来了,就先做正事吧,其余稍后容老衲详说。”
他看向沈厘州,正色道:“沈施主,这位施主可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洛听潺心中一动,沈厘州也有些激动:“是……”
他看了眼腕表:“三分二十一秒……大师,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得到肯定答案的大师并不意外,也没有解释,他看向似乎若有所思的少年:“施主,请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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