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少年拉着的行李箱:“你要是想去洛都,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吧。”
洛听潺笑着说了谢谢,却没顺着说要回去。
*
洛听潺拉着行李箱往警戒线相反的方向走,直到走到一个远离大部分人群,又能将灰霾轮廓尽量收入眼底的位置,才停下。
他仰头看着空中的灰霾,自言自语道:“濯月,洛都的怪象和你有关系吗?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却要我坚定地选择你。
“可真霸道啊。”
他垂眼笑了笑。
“如今我如约而至,你还不出现吗?”
“……这警戒线我可进不去。”
第79章
洛听潺话音落下,脚下涌出一股黑雾,凭空将他卷起。
视线恢复时,已经置身高塔脚下。
洛听潺仰头看着隐在灰霾中的塔尖,这里他来过,是那次拉着濯月潦草逛过的摘星塔。
脑海里瞬息闪过很多画面,高塔石壁神秘勾勒的壁画,说书人讲述的久远传说,以及古服店里墙壁上攫取心神的美人图。
黑雾缠着少年指尖勾勾缠缠,洛听潺垂下眼,指尖轻抚过一绺黑雾,隐约笑了下:“走吧,很快就会再见的。”
黑雾挨蹭一会儿,没入高塔,瞬息消失了。
洛听潺心情有股奇异的平静。他踩着石阶,一步一步,涉过千阶石阶,来到摘星塔的最高处。
他站在一扇镂空雕花门外,隐约看到门内男人披散长发的背影。
他站了站,上前敲了敲门框,嘟嘟的闷响在寂静中突兀又清晰:“濯月,我来了。”
一门之隔的男人却没有回头。少年的气味和声音,无孔不入充盈祂耳中鼻尖,猩红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又极速铺展至整个眼眶。
数不清的粘稠黑雾从男人脚下涌出,狂乱翻腾缠绕。
猎物的自投入网让怪物兴奋至极,也让祂极力克制着彻底失控。
会吓到祂的殿下。
不要急……
要慢慢来。
这是怪物的巢穴。
祂的少年终将彻底属于祂。
祂这样想着,隐在阴影中的美丽面容扬起诡谲而得意的笑容。
他仍旧没有回头,却用低靡轻柔的嗓音朝一门之隔的少年传话。
“蝉蝉,我是怪物,你知道的吧?”
洛听潺眉头一蹙,反驳:“你不是。”
男人的轻笑从门内传来,因为距离,有些模糊,他似乎并不如何在意少年的反应,只轻声说了句。
“蝉蝉,你受不住的,离开吧。”
很轻的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某种陈述,近乎劝慰的语气,像是一个贴心体谅的长辈。
洛听潺默了默,既为男人话里隐含的意思,也为他越来越精湛的鬼话连篇。
明明就坐等他入网,还要装模作样做出一副大度温柔的样子。
要真怕他受不住,这黑雾压根就不会卷着他来到这里。
虽然他不知道濯月经历了什么,但,这话他要是信了,他这辈子估计都走不出这座塔楼了。
洛听潺浑身都还隐隐作痛,腰酸得不像话。昨晚疯狂而混乱的景象一一浮现在脑海,他脸红了红,又白了白,一时只觉得脚都开始发软。
他叹息一声,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缓慢却并不迟疑。
咔、哒。
镂空雕花门被推开。
少年一步跨进,声音淡而静:“我不怕,跟我……”回、去。
后面的字眼被扑过来紧紧缠住他四肢的男人堵在了喉中,悉数化作一声轻喘闷哼。
手腕,脚踝,有什么在缠绕、摩挲,一圈又一圈,磨得皮肤都开始发红。
微凉,柔软,奇怪的触感。
洛听潺在晃动的视线中,瞥过去,是一绺一绺黑雾,藤蔓一般,从男人身体涌出,铺天盖地,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像是见了腥味的野兽,越发张牙舞爪,跃跃欲试。
洛听潺眼前一黑,哪怕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次不付出足够的代价,男朋友哄不回来,但哪怕他所设想过最过分的场景,也比不上眼前这一幕。
就在这时,身后一双手环绕他的腰身,将他完全拥入怀中。
洛听潺一愣,濯月什么时候到身后……了?
他下意识转头要去看,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被黑雾禁锢的右手忽然被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执起,男人低下头在他手背印下轻盈的一吻,一路印下去,指尖,手腕,一寸一寸,力道越来越重,直到洛听潺能承受的一个域阀顶点。
洛听潺惊骇般睁大了眼,与身前正俯身咬了他一口的男人四目相对,身侧一模一样的男人亲着他的手腕内侧,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间隙间朝他微微一笑。身后拥住他的那双手忽然加紧力道,在腰间敏感处暧昧地摩挲打圈,后颈处有潮湿冰凉的气息喷洒……
还能这、么玩……?
也太、超过了……
有轻笑溢入耳膜,洛听潺瞳孔放大,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男人低语,带着夙愿得偿的得意,和大餐即将开启的饕餮意味。
“蝉蝉,受不住就哭出来。”
“但我——”
“不会停。”
*
直到两周后,洛听潺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他躺在男人怀中,男人两根纤细的手指毫无厌倦地一遍又一遍卷着少年鬓边的柔软发茬,像是那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
有金色的阳光从开的木质小窗透进来微弱的一缕,落在洛听潺脸上,长久不见天光让他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
下一秒,就有黑雾挤挤攘攘涌向漏进光的缝隙,疑似要堵上。
洛听潺如今已经可以做到相当淡定,并且可以熟练伸出手拽住那一绺黑雾拖拽的尾巴尖尖。那黑雾一见,圆润的头部在空中点了点,毫不犹豫放弃了原先的路径,转瞬缠绕上少年的指尖手腕,尽情贴贴。
洛听潺觉得这小东西虽然丑了点,但还算有趣,不由弯了弯唇。
而拥住他的男人,大餐一顿后的餍足让他心情十分不错。并不介意少年和黑雾的玩闹。
洛听潺逗弄完小黑雾,拉拉男人宽大华丽的袖子,略微抬起头和男人的目光对上:“天放晴了,男朋友被哄好没?”
男人瞥一眼半空那缕金色的漏网之鱼,懒懒哼笑:“蝉蝉,天晴了,冬天可还没过去。”
洛听潺眉梢一抽,不上当:“那男朋友被哄好没?”
男人睨他一眼,不说话。
洛听潺就笑了,男人的心情并不坏,甚至可以称得上十分好,他又不是瞎子,不抓住就是傻了。
洛听潺坐起来,凑上去在男人唇边亲了一下:“我可是请假来找你的,明天我的第一堂期末考就要开始了,再不回去可就真来不及了。”
男人卷他头发的动作渐慢,洛听潺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陈述:“如果挂科我就得重修,说不定还得留级,那四年大学就得变五年了。一场考试而已,也就一两个小时,重来可得多出一年时间……”
男人意味深长睨他一眼,也不追究他话里的水分和夸大之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道:“蝉蝉这次好乖,让干什么干什么……”
神色间颇有几分愉悦:“确实应该奖励。”
洛听潺:“……”
*
第二天,在洛听潺的催促下,男人不紧不慢伺候他吃完早餐,细致为他擦去嘴角的油渍,有妥帖整理好衣衫的每一处褶皱。
眼看就要到考试时间了,男人细细端详过少年一阵,似是觉得满意了,才伸出手,胳膊揽住少年的腰,在少年头顶亲了亲:“好了。”
洛听潺神情无奈,但也不怎么着急,几乎是纵容着男人对他的动手动脚。毕竟濯月答应过的事从不会食言。
果然,他话音落下。黑雾涌出,下一瞬,视野中已经换了一番景象。
第80章
在考试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洛听潺踏进了考室。
期末考试并未排考号,但考室是小型的阶梯教室,坐得很满,所剩的空位并不多。
只有前两排还有空位,一个在第一排靠走廊的位置,一个在第二排中间。
学生是间隔着坐的。洛听潺一眼掠过,抬脚往第一排走去。
近了,一缕黑雾从眼前掠过,男人比他先一步在位置上坐下了。
洛听潺脚步一顿,瞧一眼毫无反应的老师同学,男人手肘撑着桌面,支着下颌,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洛听潺眉梢抽动一下,目光在第二排中间的空位转了转,提脚走到第一排,若无其事地在男人大腿上坐下了。与铝制座椅格外不同的触感十分鲜明,洛听潺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若不如了濯月的意,怕不知他还要折腾出什么花样。坐大腿而已,又不是没坐过。老师同学也看不见。
试卷很快发放,洛听潺抿着唇,铺展试卷,面上一片镇定自若。
答题工具洛听潺没带的,主要是压根没那个机会。
他指尖在试卷标了名字考号的空格处点了点,无声示意。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洛听潺下意识看向讲台上的监考老师,随即红烫的耳垂就被两根微凉的指尖把玩似的捏了捏。
他眼睫颤了颤,垂下眼,在男人大腿上掐了一下,无声警告。
这时一只胳膊从腰间探出来,指骨分明的手在桌面轻轻一扣,离开时,一支笔已经摆在眼前了。
洛听潺看着桌上的笔,嘴角抽了一下。
一根棒子一颗枣,学得真快啊。
他轻微调整脸颊弧度,仗着别人看不见,嘴唇在男人的唇角浅浅一印,一触即离,立时转回来目光落在一顺不顺落在试卷上,放在桌下的左手抓着男人另一只手,眼睫扑簌簌直颤,指尖还不忘在男人掌心挠了挠。
没办法,想要男人在后面的两个小时安分点,不付出点代价是不现实的。
这种类似情节在接下来的一周不时发生。
当洛听潺走出最后一堂考试的教室时,只觉得天空格外的蓝。
这样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他拉着濯月,刚要找个地方问问之前洛都的异像和他这段时间的失常,是什么问题,洛大哥打电话过来了。
洛听潺去洛都之前已经和家里通过气,说这段时间要复习准备期末考,就不回去了,还叫了肖二帮他打掩护。
濯月偶尔停歇下来的间隙,他也会和家里打个电话,免得长时间失联被怀疑。
所以两周过去,并没有被家里发现什么端倪。
洛听潺没有多想,接通电话:“喂,大哥。”
兄弟两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对上濯月看过来的目光,洛听潺扬了扬手机,眼里笑意明显:“是爸妈叫我们回去吃饭,还专程嘱咐一定要带上你哦。”
他歪歪脑袋,看向男人,“我一直想问你,你和我爸妈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们似乎对你的成见不小。”
男人捏了捏他后颈,似并不怎么在意:“帮过伯父一个小忙。”
洛听潺想起二老讳莫如深的态度,狐疑道:“就这样?”
男人哼笑:“不然,蝉蝉以为是怎样?”
洛听潺心里松下一口气,心想今天大哥专门打电话过来,说爸妈的意思,让他带濯月回去,组个饭局,算冰释前嫌。
既然能让他带人回去,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他双手交叉背在脑后,面朝男人反着走,也有心情开玩笑:“你怎么也算拐走了别人家的宝贝儿子,可不兴和爸妈他们计较啊。”
男人眉梢垂下,睨了笑意盈盈的少年一眼,意味不明道:“计较与否,全看蝉蝉怎么做了。”
*
洛听潺和濯月回到洛宅,从大门进去,远远就看到洛妈妈、洛父和洛大哥站在别墅门前等着。
他们显然也瞧见了人,往洛听潺他们的方向过来,洛妈妈走在前面,洛父和洛大哥在后面跟着。
洛听潺放开濯月的手,迎上去,近了,洛妈妈一把抓住他的手,洛听潺看她神色有些不对,眉头慢慢蹙起来:“怎么了,妈妈?”
洛妈妈拉着他往后面退到洛父洛大哥的位置,面对小儿子的问话,目光闪烁,颇有些惊惶,却只是抿唇不言。
再看洛父,眉宇肃然,情绪似乎有些紧绷,却瞧不出明显的什么。洛听潺不由询问地看向洛大哥,洛大哥蹙眉朝他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洛听潺忽然目光瞥到什么。不知何时,他和濯月之间空出了大片空地,像是一道沟壑,将他们远远隔开。
他心头升起一丝怪诞,没来得及顺着这丝火花揪出源头,变故陡生。
一道刺眼白芒自濯月脚下升起,倏忽化作一轮圆形光弧笼子一般将他囚在中心。
三个身影从不同的方向跳出来,均匀围绕白色光阵而战。其中两张都是熟面孔,另一人头顶道髻,一身青灰道袍,明显是道家子。
洛听潺倏然转头,看向身旁的洛妈妈和洛父:“妈妈,爸,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洛大哥早已被面前震慑三观的一幕弄得死死凝住了眉头。虽不知个中缘由,但好歹还记得濯月是弟弟记在心坎上的男朋友,而眼前这一幕,明晃晃标示着今日这一场饭局,是妈和爸联合外人摆下的一场鸿门宴。想到之前父亲把他叫到书房,叮嘱他把人叫过来时的语气神态,洛大哥神色一时十分难堪。却并没有贸然出声。他想知道,自家弟弟和父母到底瞒着他多少东西!
洛父眉间的法令纹很深,嘴唇紧紧抿着,撇过眼错开洛听潺黑白分明的双眼,只沉默着一言不发。
洛妈妈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紧紧拽住他的手,似是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光阵正前方的张半仙道。
“能做什么?除魔卫道,我辈己任,当然是斩杀这邪灵恶诡了!好歹将它困住了,也不枉老道联合法厄禅师、长丘道长专程设下此局将它引人这三才诛邪阵了。”
“善信,洛先生和洛夫人虽对你行欺骗之事,心却是为你好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你只是被这诡怪迷了心智,待老道除了它,你自会清醒过来,届时怕还要感激父母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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