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夜层天沉声,“这人这事你大可说出去,我夜层天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你要和我清算当年梵音寺一事,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明方丈念完,又朝着洛倾萍道,“那么洛施主,你会想到自己所倾心之人会是这样一方魔鬼?”只见洛倾萍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同时闪躲着空明大师的问责。
“洛姑娘,我与你原本还算有些渊源,至少当年你在初云别庄还是那个蕙质兰心的姑娘,却不想你也能听信旁人,再借一掌之势引我现身。当然,我也可以将所有的因果都转移到你们口中所述的这个蒙面人身上,但你可曾想过,对方为何要这样做?对他来说,又有何好处?”夜层天见洛倾萍面色越来越白,继续道,“我和君夷,我们父子间有太多不可向外人所道之事,但,无恒宫向来也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你们所见的,不过是有人故意引导,梁萧之死,是我至今所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你杀人,还要枉加评判?”空明大师严声问道。
“怎么,终于忍不住要替整个梵音寺讨回公道了吗?”夜层天冷哼,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夜宫主,你果然是,是个邪魔歪道!阿弥陀佛。”
“你们这些和尚就很好吗?拿个几岁小儿去血祭!”夜层天反声斥道。
“胡说八道,当年梵音寺内,只是摆了一盘天下棋局。”空明反驳。
“天下棋局?好一盘天下棋局,那为什么要在寺外布了伏羲长命阵,寺中降了四神四宜天地卦,还要我说吗?棋面周围点了佛陀明幽香,再是请的江湖一众,统共有九九八十一人!这些阵仗,外人不知门路,古书却有载,这是:祭天镇地聚魂术!你们要拿夜君夷的命去招谁?!别说你不知道!”说到最后,夜层天连着声音都有厉啸之怒。
洛倾萍一时半会儿并没听懂,空明大师则是右手在胸口比了一个手势,念一句,“阿弥陀佛”。
“老衲当初便不信这些,可老衲一人反对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眼不见为净谎称去沐浴,可那日,哪想就,就成了人间地狱。夜宫主,难道你就不觉得那样屠戮生命当真就没有报应吗?”
“报应?!要知道,没有他,你们哪里能得这天下!”夜层天看着夜君夷,好似当年之事,让他杀尽天下人都不能消恨,无疑这一刻这一句,让夜君夷听得心里没来由的突突狂跳。
夜层天不想再和他们说什么,或者已经没有什么好解释,揽着夜君夷,纵身而去。
所有的一切好似发生在一瞬间,待是人已消失无踪,洛倾萍却忽然问道,“他,他说你们要招,招什么?”
“上古之神用心头血所养的……”空明大师苦笑着喃喃自语,“书上所载为神偶。”
第114章
夜君夷大约从没想到,自己又会坐上船,那种身体轻轻摇晃的感觉,也让记忆来来回回洗涮多遍,外头是阴雨绵绵,湿寒微冷。手里这本用薄绢制成的册子,彰显着它的名贵,书上绣了几字,名为:《御神录》。
《御神录》讲的是一些虚虚实实乱力怪神不知真假的事,若是以前,夜君夷也许不信,可如今,他看着书里讲着神君用心头血所制神偶一事,总感到写书人是意有所指的。而这件事本身,却是更加的让人感到寒碜和疯狂。
心道,那个南冥君,怕是被世人妖魔化了吧!
夜君夷趴伏在船舱窗沿,外头是灰白的江水,并无景色,也不是江南一带应有的暖春绿意,因为这一路仍是往北而行。
是回无恒宫的一段水路,唯一的解释是夜层天想尽快回去,水路比陆行要快许多。
此时离那日他被洛倾萍一掌打下凤尾壁又过了两天,但那些在谷底听夜层天说出来的话,依然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
夜君夷心想,如今的江湖怕是已经沸腾,真正的闻庄主身份肯定也被证实了,那么,他该如何收拾这一切呢?
夜君夷抬头望向此刻坐在对面的夜层天,一想他这么一走了之,这几天还算风平浪静,那以后呢?
回无恒宫,也并非长久之计。
于是,夜君夷说道,“就是这东西,让梵音寺当年相信了?”示意着手上已经被粗略翻过的《御神录》。
“这么详实,来龙去脉都有,总是有人想试一试的。”夜层天答。
“那书里所写的神偶,指的该不会就是你和他吧!”夜君夷也不用再怀疑录书之人是谁了,不出意外就是梁萧……夜辰。
“这种东西当然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夜辰。”夜层天怕夜君夷又怀疑到他身上来,强调了句,然后继续道,“曾闹的江湖也是一阵血雨腥风,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夜辰当年用的也不是梁萧的身份,当然,他那时只是为了造势,并不能怎样,因为我们还都没找到你。”夜层天低沉的答。
“造势?他真是……够恨我的。”夜君夷音凉如水,看来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因为江湖轻易就可以被人煽动,若能招出神偶,岂不是天下无敌?君夷,梵音寺的过去,原就是他建的。”夜层天道。
夜君夷叹出一口气,居然也不感到有什么可惊讶的,不得不承认,“我真的不知道南冥君倒底有什么对不起他,让他记恨了这上千年,只是一抹生魂,一抹生魂,当年他若,若告诉我,我想我不会不答应的,又何须里里外外,兜兜转转用尽办法呢!”
“他存于世间,已受万恶侵蚀,对所有一切怕是万念俱灰的。”夜层天为对方说了一句。
这让夜君夷想起了之前在冰湖玉棺见过的那抹身影,他们谈及最后,是不欢而散。
“夜层天,那我问你,如果我只接受他的那抹生魂,让他自由,可不可以?”夜君夷终于正视这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他答的犹豫不决,不知是不是有所隐瞒,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
夜君夷将脸朝向外面,毫无景致的江面是一片氤氲,看了好一会,似乎也考虑了很久,然后回头对着夜层天道,“之前你不是还广发英雄帖吗?要在无恒宫开门见山的摆一场擂台?”
夜君夷问完见对方微微一愣,又道,“我记得那时的计划是开春后,但同我这么一闹,怕是那些请柬也并未发出去对不对?”
夜层天沉默。
夜君夷便继续道,“那不如就这样,五月吧,订在五月,昭告天下,让他们来无恒宫,一来,闻清严的事还未给世人一个真相,无恒宫既是邪魔歪道,他们总有一天是要杀上来的,不如就乘此机会,该怎样就怎样。二者,我想梁萧他……夜辰是不愿继续等了。夜层天,若是以前,我一定不会相信这些事,可现在让我觉得,很多事其实并不复杂。”顿了顿,“你告诉我,你一方面希望我能恢复以前那些记忆,关于他南冥君的,一方面,你又不愿意,只想让我隐约知道一些就好,这其中你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怕到时的那个我,遥不可及又高高在上,怕我看着这片已经面目全非的天下会斥责怪罪于你,又或者南冥君的心意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明白。那么到时候,你,你要……”夜君夷深深吸了口气,回想着梦境里的那个名字,认真的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夜星,到那时,你又要何以为继呢!”
能讲的都讲完,夜君夷忽然发现内心又缠又乱,好像也同时生出一些其他的情愫,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和郁结。于是,连带着觉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而记忆里许多画面便错综复杂的交叠着出现。
那年对方血洗梵音寺后,一路上都是紧紧抓着自己,连半夜醒来时,都能看到寝殿里烛火通明,他就那么不声不响的坐在床沿。
记得那时,总以为夜层天是亲自来看住他的,让人无端害怕,便小声讨饶认错,“爹,爹,我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
换来的却是对方更为严厉的沉默。
也许,他只是守着自己,心中仍在后怕万一迟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人了……是不是这样的呢?
又或者,他自小就很怕水,夜层天便逼着学游水,只是他怕自己有一天不小心落水了,而对方来不及施以援手,那怎么办呢?
至于学武,至于其他,如今想想……似乎原就是他自己……都想错了……
想起这些,夜君夷便不敢再对视于夜层天,微微闭上眼,回忆乱乱的描绘着不一样的色彩,似乎所有的冷硬和狰狞都是臆想的,而所有的温柔和宠溺却又是那么的不想承认。
第115章
一边因“不想承认”而闭目不语,一边则为对方说的那句“何以为继“而反复琢磨着其中的意思。
船舱内的气氛终于沉默了下来。
……
何以为继?
夜层天惊讶于对方竟会用出这样的字眼,一时间,听得心神震荡不已。
随之便带了些难见的痴窘看着对方,好似要将他刻到身体里才能证明那些话,他是为自己所说,为自己所想。于是,记忆横起波澜,扑面而来,一同搅得人心口乱跳。
……
也正是因夜层天这腔热情,犹如带着些薄酒微醺的力量,惹的夜君夷再度睁眼时,变得极为不自在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好似被他的那眼深情,无端的抽去了骨头,身体莫名的发软,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要逃。
是逃跑?还是逃避?……已然分不清了。
只有内心发出的微小警告在提醒他,要“醉”了!就好像几百年上千年没有见过阳光,一当明媚时,不管之前再是如何的黑暗和险恶,那些微光就能让人沉醉!
是!他们之间的这些话,还算不上是交心之谈吧!可无形中,为何会有一种力量正在一点点的弥补起当年彼此间的裂痕?因为修的太快也太过意外,让人什么都做不了。
夜君夷猛的站起、转身,不说一句话便向舱门口跑。却还是来不及了,顺势被一双手从身后紧紧的搂住。因为搂的太紧太坚持,连同对方的心跳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这心跳伴随着那双温热的手,它们迫不及待的倾巢而出,正在将过去的一切,怀疑、清恨,沉默、冷硬都一一抹平。也让那些不曾体会过的亲近和熟稔,再也无所顾忌,带着巨大的力量,磅礴的袭来。
袭来……让人仓皇,让人无措。
……
耳际是气息吞吐的声响,夜层天的吻没有多余的动作,径自长驱直入般的吻向夜君夷的脖颈,一路辗转开来。再将人慢慢扳转过身,低头摸索着亲吻他的面,他的眉,他清瘦又润白的下颚。
吻过唇边时,夜层天打横将人抱起,繁复的衣衫相互摩挲的声音,仿佛带着引君入梦般的魔力,在那宽厚的背影下,一同飘入了内室。
桨声微雨的舟船上,这一刻,他是否等了千年!?
领口被温柔的扯开,衣衫落地,床帐半合,肌肤相亲,似乎从来就没有体会过这一刻的销魂,一时温热,一时寒凉;也似乎从没有探索过这一刻的眷恋,一时起承,一时转合;更似乎从没有享受过这一刻的愉悦,一时酥麻,一时热涨……
啊……不要……啊……记忆里来来回回的是许多次从前的欢爱……似乎那时的他并不是他,那时的对方也不是此刻该有的模样。
夜君夷睁大了空洞的眼,他要看清一些,他要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可什么都不行,伸手摸到对方的身躯,是壮实的,是有力的,想象着那其中是不是也包含着自己的,自己当年祭出的那口心头血!
可笑吧!滑稽吗?可为何这样的触感让人只想叹息只想沉醉,他那腰肢,他那胸腹,每一处都可以撩拨出更多的情欲,以至于当自己抚摸在不同的地方时,对方在他身体里就愈加的,呃……疯狂……呃……不够……呃……心悸的想喊出声……
也许仍能感到船只微微的晃动,再伴随着夜层天在夜君夷体内有力的缓进缓出,先时还轻重有度,可后来,直行直出,交付于情欲中,噢……他要喊,他要叫……声音却被人吞了进去。他要挥手,他要去抓那幔帐,却被引导着勾上了对方的宽肩,抚向黏湿的躯体。
明明应该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被这要予取予求,可为何仍让身体发出如此贪恋的轻吟之声!
实实在在感到是一种包裹,他要将对方包裹住,擒住!要缠住!要不停的不停的拉向深渊,那倒底是谁占有了谁呢?
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令人黏腻的吻,紧紧交合在一起,天地也要脱色,江水要将他们沉没。
彼此侵吞了彼此的喘息,若不是因为欢喜,根本就达不到这样的情潮,也不会有这样的快感,那倒底是……
思绪和体力已无法同步,均被耗费一空,夜君夷慢慢闭上了眼。
第116章
一夜情涛,犹如春回大地,是万物复苏时的生机盎然。此后,两人照旧如常,好像谁都没有刻意去抽丝剥茧这场情事中的原由。然,在此之前,夜君夷心想,他该有万千理由来拒绝,可在此之后,反是想有更多的理由来为自己推卸掉那一刻的情不自禁。
于是,这几日,反倒自己把自己弄得心思混乱。还是夜层天看了出来,提醒道需将注意力放到眼下的江湖。于此,相互间才难得快意的商讨如今的局势,便决定当真要在无恒宫摆武林大会,一邀天下豪杰,当然,江湖中人是绝对不会以这种理由上无恒宫的,可不管怎样,这一场纷争总要画上最后一笔。
到了最后,连计划都不拟了,因为准备的再好也总有万一,那还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说,回无恒宫的这路上,两人仿佛一下子蜕去了所有,行将于舟船上的,是另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
……
直到夜君夷抬头望去,那白雪皑皑的山石中,巍峨的宫殿一重一重,好似望不到尽头,无恒宫依然是气势恢宏,令人肃穆,再是长长的宫道蜿蜒曲折,仿佛每一阶的玉石上,都能踩踏出一种无声的厚重感来。
走近些,就看到吴伯已经站在大殿前翘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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