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沈见清有一瞬间晃神,过后表情更加冷漠,“秦越,看着吧,远离你们这种人,我才能找到更好的。”
更好的?
秦越错愕的视线在沈见清脸上停留半刻,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不会!也不许去找!”
秦越瞳孔里突然涌起来漆黑风暴让沈见清觉得畅快。
当年她表白被嘲,日记被抢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吧?
愤怒、尖锐,但又束手无策,所以只能无能狂怒。
呵。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在处变不惊,把骗人做得滴水不露的秦师傅身上看到。
新鲜。
沈见清抬起另一只手,细白指尖轻拨秦越腕上的沉香手串,看着下面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清晰诱人的筋骨,笑了一声,说:“秦越,和你的这场恋爱谈得很值,现在不止是你,连我都要毕生难忘了。这样刚好,我们以后可以两不相欠。”
沈见清的话如同惊雷突然骤下,劈得秦越头晕目眩。
“你觉得开心吗?”
“开心吗?”
“那你觉得跟我谈的这个月恋爱难忘吗?”
她还以为这些话是身处热恋之中的人不自觉对爱意的表达,其实不过是沈见清为了确定她的热情有没有攀登至最高点,才会反复提及?
没到,她就拉着她继续往前跑;到了,迎接她的不是沈见清对那声“沈老师,我爱你”对等的回应,而是当头一棒。
“沈见清!”秦越瞳孔里深色的风暴迅速积聚分裂,沈见清以为她下一秒会吼出来,可她只是在长久地对视之后,发出一声扭曲的哽咽,“你明明喜欢我……”
沈见清心窝好像被人重击了一拳,被漫天飞雪封住的脑子想起和秦越那段关于“哭”的对话:
“秦师傅,你哭过没有?”
“年龄还是个位数的哭过。”
“长大之后呢?”
“没有。”
“真就没有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没有。”
于是她佩服地笑了笑,希望秦越永远都不要经历。
可现在,秦越就在她眼前,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变得声音扭曲,眼睛里水光弥漫。
她……
她必须高兴、愉快、心旷神怡。
沈见清蜷起刚刚拨过手串的手指,装进口袋,面带微笑地说:“是啊,我喜欢你,所以没有和你一样想尽办法吊着我,而是光明正大地来和你谈恋爱。我本来还想着,睡你一个月是不是就上瘾到和你睡我的时候一样,彻底离不开你了,结果大失所望。”
沈见清垂眸又抬起,目光里的戏谑扎人刺眼,“秦越,你太无趣了,我们做的时候,你别说叫了,连TUI都不知道主动张KAI,你说,我要这样一个不能取悦我,还时刻想着耍我的人干什么?我当年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能满足的XP,睡过你一次之后,我的XP猝不及防变得和你一样——喜欢看着那个人无力反抗,只能攀附着我。秦越,你既然给不了,我又何必继续喜欢你?”
“睡出来的喜欢而已,本来就没有多少斤两,在我这儿还有你们院长的嘱托和对你的可怜。秦越,这么不走心的喜欢你要吗?”沈见清问。
秦越双眼无神地看着沈见清,握在她腕上手从紧到松,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圈着,说:“要的话,你给吗?”
沈见清控制不住震惊。
她认识的秦越是永远站不直,但姿态从没有放下来过,现在怎么,怎么……
沈见清克制着胸腔里还不明显的慌乱,近乎愤怒地喊道:“你是不是有病?!”
秦越却很平静:“这种喜欢我要,你给我。”
沈见清毫不留情地甩开秦越,离开了书房。
秦越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了串珠上被甩偏的佛头很久,轻声说:“我要,我想等你哪天不嫌弃我了,和你讲一个故事,让你原谅我。”
这个故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可我现在站在失败的边缘,还不赌不起。
……
电话在口里响起,秦越机械地拿出来接听,“阿越!你快去小程序上看院长的体检报告,异常项里说院长头部有个2厘米的占位!”
秦越猛地怔住,脸上血色尽褪。
院长之前手术是因为垂体瘤,这个病有一定的复发几率,所以她每年都会定时定点带院长去做体检。
今年晚了一个月。
秦越知道这2厘米的占位不可能在一月就长成,可因为忙碌飘忽的爱情就忽略了把她养大的院长这点足以将她钉死在内疚之上。
秦越什么都不敢想,第二次在深夜离开沈见清家。
她放下所有的卑微、执拗和妄想,带院长去找之前给她做手术的医生,给她办理住院,陪她做术前检查,现在是凌晨一点,原定两个小时的经蝶窦微创手术依然没有结束。
关向晨扔掉已经凉透的小米粥,走到秦越旁边安慰她,“别担心,上次开颅院长都好好的,这次微创肯定没问题。”
秦越已经僵直不动在墙边靠了快四个小时,闻言,她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封闭沉默,谁都闯不进去。
关向晨没办法,看一眼手术室门口越来越少的人,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一点半,护士急匆匆出来喊道:“谁是全寄琴的家属?”
关向晨举手之前,秦越已经先她一步出声,“我。”
声音哑得让人不忍心听。
护士走过来说:“你们卡上的钱不够了,尽快去充值,病人马上做颅底修复,光材料费就接近两万,还有今晚ICU的费用,你至少再充三万吧。”
关向晨诧异:“卡上不是有十万吗?微创手术怎么会花这么多钱?”
护士看一眼关向晨,言简意赅地解释:“之前各项检查和准备工作已经花了不少,病人凝血功能还不好,这个是术前已经和你们明确说过的,术中有很多耗材用到了这里,你们如果有疑问,可以在小程序查看日清单详情,上面是实时扣费的。”
关向晨还想说话,被秦越打断:“我马上充值。”
护士点点头,快步回去。
关向晨看着秦越拿出手机交费,欲言又止半晌,眼眶红了,“阿越,你挣的钱几乎全花在了院里,一年能攒多少?今天这13万花了,后面院长住院的钱,养病的钱,你哪儿来?还有房租,月底一交半年,又是上万块,你还要生活,还要每天要吃水果、喝牛奶精心养着自己,你哪儿来这么的多钱?”
秦越充值完成,收起手机说:“之前给卫信成做的那个项目有一点钱,我明天找他要。”
关向晨:“他都被辞退了,你上哪儿找他?”
秦越愣了一秒,说:“没事,我这几年通过卫信成认识了一些小公司的老板,明天我联系他们,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这种活儿可以要预付款,我再加个急,应该能在月底之前挣够钱。”
关向晨几乎崩溃:“阿越,累不累啊?”
秦越靠着墙,沉默了很久,说:“累。”
关向晨瞬间泪流满面,“都怪我,我花钱要不大手大脚,也不用你这样。”
秦越转过头,笑着对关向晨说:“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生活是我的,得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关向晨哑口无言,想起沈见清,她迅速抹干眼泪,说:“你可以找沈老师借啊,她有钱!你是她女朋友,找她借钱不过是张个嘴的事!”
关向晨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靠着墙的秦越垂下眼睛,她似乎终于绷不住了,弯腰撑着膝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关向晨急疯了:“阿越,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我不说了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说了,你别哭啊!”
秦越停不下来,从弯腰到蹲靠,她哭得沉默又汹涌,手术一结束,她又立刻恢复平静,一个人,在ICU里照顾了整晚因为疼痛变得异常烦躁的院长。
秦越始终耐心。
关向晨在外面看着,却觉得她离崩不远。
第二天下午,院长转进病房。
关向晨留下照顾她,秦越回家取日用品和换洗衣服。
她这一去凌晨才过来,整个人寂静割裂,像被人打断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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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止疼药药效退了之后胳膊还是很疼,预期内容没能写完,明天还得继续,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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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下午五点, 秦越难得快走着从住院部出来。
外面的雪还在下。
听关向晨说是一大早就开始的。
江坪的雪总是很大,一个白天而已,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秦越站在门口, 仰起头看着漫天雪花无限逼近瞳孔又忽然消失。她整个人静悄悄的, 和身侧往来匆忙的人群格格不入。
这几天往返医院和领科, 秦越的日子过得忙碌又踏实。
如果不把昨晚突然失控的情绪计算在内, 她几乎要忘了一周之前,和沈见清之间发生过什么。
现在依然想不起来。
不敢想。
怕会又一次因为私欲忽略了院长, 也怕这一找,她和沈见清之间已经走到崩裂边缘的关系就真的断了。
她现在站在一个四面看不到头的十字路口,有方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一大片雪花即将被寒风吹落入眼睛里面之前,秦越低下头,兜上羽绒服厚实的帽子, 习惯性将下巴藏进衣领里,缩着肩膀走入茫茫白雪之中。
院长家离医院很远,秦越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才终于赶到。
取完东西,她就近吃了顿晚饭,马不停蹄往自己的公寓走。
晚上七点二十, 秦越背着包从小区里出来, 步行朝一公里开外的公交站走。
她出来得急, 没戴口罩, 偏偏今天北风凄厉,刚不小心呛了一口,胸口有点难受, 正背着人流站在路边咳嗽。
咳得比往年猛。
可能真像关向晨之前担心的,那趟有意为之的发烧过后, 她更怕冬天了。
这叫什么?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从秦越脑子里一闪过的时候,她看到个熟悉的车牌从眼前一闪而过。
是沈见清的。
秦越沉寂的脑子有一霎放空,回过神来再想往过看,街上只剩连绵不尽的车灯在风雪里明灭闪烁。
秦越静静地望着车流移动的方向,胸口已经快消失的难受悄无声息地化作一柄利刃,在里面戳戳点点,偶尔还要狠狠划上一刀。
她浑然不觉,在路边又站了一会儿,转身继续往车站走。
公交倒地铁,离医院只剩两站路的时候,陈薇忽然打电话过来。
秦越默了两秒,按下接听,“陈老师。”
陈薇声音很急:“秦师傅,你现在忙不忙?!”
秦越说:“忙。”
“好吧。”陈薇在那头叹气,“我还想着让你帮忙去‘子午’看下沈老师。”
秦越倚靠车厢的身体微动,不自觉握了一下手机,“南门外的那个酒吧?”
陈薇:“是啊,你知道?”
何止知道,她和沈见清就是在那儿遇见的。
之后再没去过。
沈见清……
秦越迟缓的心跳撞上胸口,她生理性舔了一下干涩嘴唇,问陈薇:“沈老师在‘子午’?”
陈薇:“对啊,她最近的工作效率高得离谱,基本上四五点就搞完走了,我还以为她家里有什么事儿忙,结果刚一个电话打过去,才知道她天天在那儿喝酒。”
“好像还喝得不少,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陈薇兀自在那边说。
秦越已经听不进去,她被压抑了一周的思绪将理智牢笼撕开一个缺口,站在那里徘徊张望,逼着她思考沈见清为什么会去她们遇见的地方喝酒。
是不是,她有一点留恋?
“南门,到了,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
地铁语音猝不及防在头顶响起,秦越扣紧手机一瞬,直起身体说:“陈老师,我经过南门,现在过去。”
陈薇如释重负:“唉唉好,我现在后悔死结婚了,每天屁大点事都能闹得鸡犬不宁,沈老师那边就麻烦你了啊。”
秦越说:“没事。”
秦越收起手机,快步往出走,差点和上来的人在门口撞上。
她下意识躲了一下,肩膀磕在车门上。
“子午”离南门还有一段距离,秦越反手压着包,一路跑着过去。
秦越本来就不适合剧烈运动,身上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包压着,只跑短短一两百米,胸口就开始隐隐发疼,她弯腰扶着膝盖喘了几秒,咬紧牙,继续往过跑。
酒吧里人声鼎沸。
秦越努力压着呼吸和几乎要炸开的胸口,边往里走边在靓丽热辣的人群中搜寻沈见清的身影。
一无所获。
飞掠的氛围灯让连日奔波劳累的秦越头晕,看到有服务生经过,她条件反射拦住,说:“你好,请问今晚有没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过来喝酒,栗色卷发,应该穿通勤套装,深色系,左手会戴一只银色的手表,食指这里有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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