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眸光不自觉地变得深沉,但很快,那些龌龊的心思,被他尽数压下。
他自然地帮谢究白穿好棉袜,又套上了棉拖鞋。
虽然才是秋天,但谢叔叔体寒,手脚会格外怕冷,这些宴辞都记得。
这期间,谢究白的视线一直落在宴辞身上,从那棱角分明的下颌,游移到那让他产生欲.望的喉结,最后落到了宴辞的手上。
他突然觉得,宴辞的手也很好看,修长而有力,手指动起来时,手背上的青筋会隐隐跃动,是相对于他喉结来说,第二性感的地方。
宴辞察觉到了他的打量,耳尖微红,面上却镇定自若,站起身说:“谢叔叔,好了。”
总觉得,谢究白对他的态度有了些变化。
从那天买西装回去后,谢究白似乎隐隐对他烦躁,想看但又克制着不去看他。
但今天,谢究白的视线却很直白,甚至赤裸裸。
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光溜溜的雕塑,被摆在人前反复观摩赏析。
有些羞耻,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宴辞一边推着谢究白往外走,一边眉头轻蹙开始反思,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今天院子里的景色很好,太阳微暖却不晒,风也轻柔,漫卷起花香扑了人满怀。
谢究白就躺在藤椅上,悠闲地半阖着眸子,旁边的手机正放着轻缓的古典乐。
他一只手微垂,另一只手指尖打着节拍,大腿上还盖着小毛毯,一副慵懒的样子。
宴辞就坐在他旁边,微垂着头看书,一双眼却时不时地瞟向男人。
气氛正好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随后是男人微怒的嗓音:“谢究白,明天你要办订婚宴?!”
谢二冬最近憔悴了许多,脸都瘦得脱相了,他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死死地盯着谢究白,眼睛像是要喷火一样。
谢究白打了个哈欠,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二叔,年纪大了,少动气,容易短命。”
谢二冬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我问你订婚宴的事儿!”
此前谢究白虽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已经跟宴辞定下了婚约,谢家的人提心吊胆了几天,见谢究白不再提起那事儿,他们也默契地不提。
结果昨天,谢究白突然在家族群里发布了他周末要举办订婚宴的消息,那么突然,丝毫不跟他们商量,只是来通知一下,完全没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众人直接炸了锅。
很明显,依照谢母的那份遗嘱合同,谢究白的法定结婚人,就是谢家以后的继承人。
他们能接受谢究白跟宴辞结婚,但不能接受他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因为宴辞的身份配不上谢家,这是很丢人的。
讨论了一晚,最后决定让谢二冬作为代表,来跟谢究白谈谈。
换作之前,谢二冬也没那个胆量和魄力,跟谢究白作对,毕竟要是这病秧子活到了明年,等产业代管合同一到期,谢究白手里拥有了实权,那第一个就会找他算账。
但现在他可不怕了,那份谢母留下的遗嘱,他已经拿到手了,只要弄死谢究白,谢家就会尽在他的掌控中。
见谢究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谢二冬又想起之前受到的屈辱,不禁恨得牙痒痒:“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明天的订婚宴,你休想办起来。”
谢究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能办起来,是我的本事,二叔要是能阻止我,让我办不起来……”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流转着嘲讽:“你可以试试,但我觉得,你没那么大本事。”
谢二冬咬牙切齿:“混账东西!你选这么一个人,你知道多丢谢家的脸吗!”
他说话时,情绪过于激动,腾地站起了身。
宴辞两步跨到他跟前,眼神略带威胁地看着他。
谢二冬怔了下,反应过来后气炸了:“狗东西,你也敢拦我?!”
宴辞没说话,挺直的脊背却很坚定。
谢究白看他护在自己跟前,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又怕到时候谢二冬真不管不顾撒起泼来,宴辞会受欺负,就抬手拨开他,下巴一点,示意他过去一边。
宴辞犹豫了下,很快听话地后退了。
谢究白这才朝谢二冬无所谓地笑笑:“整个谢家都是我的,二叔要是觉得丢脸,可以退出谢家。”
谢二冬眼里都快冒火了:“你休想。”
谢家是大家的,不是谢究白一个人的。
当年老爷子糊涂,非要把谢家的所有,都交到谢究白的父亲谢旭手上,一分钱都没给他们留。
这么多年谢二冬都没想明白,同样是儿子,为什么老头要那么偏心,哪怕是留给他们其余的兄弟姐妹们一点东西呢?
而且从小到大,父亲都偏爱谢旭,有什么好的一定都是给了谢旭,仿佛忘了自己还有几个孩子。
谢二冬小时候只是羡慕谢旭,羡慕他能得到父亲的爱,那是他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一个人仰望某个人久了,就会变成化不开的恨,谢二冬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跟谢旭水火不容了。
长大后,谢二冬变得现实了,不能得到父母的爱也没关系,能拿到谢家的一部分财产就好,他原本是这样想的,谁知道那老糊涂竟然昏了头,把谢家直接给了谢旭,然后一转头避世礼佛去了。
谢二冬的恨意终于全面爆发了,直到谢旭死都没能化解他心里的积怨,而这份怨恨,现在完美地转移到了谢究白身上。
谢二冬认为,现在他不过是从谢究白手上,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偏偏这小畜生,跟他爸一样,是个贱种,竟然理所当然地霸占着谢家。
他多年的不甘和怨恨一齐涌了上来,磨着牙:“明天不会有客人来的,放心吧。这个订婚宴你要办起来了,我头拧下来给你踢球。”
他就是拿定了外界的人,不知道谢母的那份遗嘱合同,明面上谢家的话事人是他跟谢一秋,圈里的人个个都鬼精着呢,又加上谢究白这么多年从没出去走动交际过,没有人会卖他的面子。
谢究白毫不在意,散漫地掀了掀眼皮:“哦,那我等着。”
谢二冬最后是铁青着脸走的。
反正遗嘱合同已经拿到手,这个病痨鬼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暂且再忍一忍。
风稍微大了些,谢究白喉咙发痒,捂着嘴低低地咳嗽起来。
那张苍白的脸,被咳出了两团红晕,好不惹人怜爱,偏偏他眼神平静又冷漠,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宴辞连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谢叔叔,不舒服吗。”
谢究白朝他摆摆手,撑起身子,坐到了轮椅上:“推我回去吧。”
宴辞依言推着他进屋。
谢究白却在想着明天订婚宴的事儿,他原本打算的是,趁着明天那种重大场面,让隽泽公开谢母的遗嘱,以及宣布宴辞作为他的法定结婚人。
圈子里这么多人在,算是一个见证,到时候谢家的人想要对他下手,也要考虑下那么多双眼睛,和难堵的悠悠众口。
谢究白原就猜到,谢二冬他们不会坐以待毙,任由他举行订婚宴,就是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最怕的是敌人的沉默。
结果刚刚谢二冬来耀武扬威,反而让谢究白放心了,这些人也就这点本事了。
宴辞看他突然笑了下,就问:“谢叔叔在想什么。”
谢究白歪着头:“在想,明天会不会有人来宴会。”
宴辞很肯定:“会的。”
谢究白弯了弯眼,缓缓抬头看他:“阿辞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可以邀请他们过来。”
好歹算是个大日子,没有亲朋好友在场,小孩儿未免也显得太孤单可怜了些。
宴辞想了想:“好。”
其实在学校里,他并没有关系好的人,但他觉得,谢叔叔似乎想要看到他有朋友。
回了房间后,谢究白有些困倦,就去午睡了。
宴辞进了书房,点开飞信,在一个群里发了明天订婚宴的消息。
顿时一水的人冒了出来。
A:哇,你小子,年纪轻轻,动作比我们师兄还快哈
B:行,明天哥们儿一定到场
C:恭喜啊老大,也算是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祝你们百年好合
宴辞浅笑:带点人来,帮我撑一撑场子
他明白谢究白在盘算什么,也明白这场宴会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会竭尽全力帮谢究白达到目的。
A:行,哥明天叫些大佬来,一定让你面上有光
C:我也
B:那我肯定也不能落下,放心组织上那边哥们再帮你叫叫其他人
宴辞:谢了
A+B+C:客气
他切出群聊天,把订婚宴的消息截了个屏,然后发了个朋友圈。
没有刻意屏蔽谢究白,但按照谢究白的性子,他几乎不会看朋友圈。
很快,那条朋友圈下面就有一溜的赞,很多都是各个圈子里的大佬,来头不小,还纷纷表示,明天一定到场。
宴辞看了会儿,正要关掉软件,突然收到了夏晴的消息。
对方发的是语音。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上榜了,这本太坎坷了,今天起恢复日更哈,大概是在下午六点更新,么么看文的乖乖们QVQ
第13章
宴辞点开,就听见一个嘶哑的女声,惊恐又带着哭腔地压低嗓音说:“救救我,他把我关起来了,还收了我的手机,幸亏我事先藏了一个旧手机……”
她尝试过逃跑,但谢二冬这些年把持着谢家,手里的权势太大了,不管她跑到哪里,轻易就能被找到。
太可怕了。
光听声音,就能感知到,夏晴已经犹如惊弓之鸟,脆弱又惶恐。
宴辞打字回复:你报警了吗
夏晴哽咽:“之前报过两次,但他不知道跟警察说了什么,人家就说我们这是家庭纠纷,只肯帮着调节,我根本拿谢二冬没办法。”
后面谢二冬就把她手机收了。
她要是再报警,就会被发现谢二冬发现她还有个旧手机,如果也被收了,那她就真的是跟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而且她是刚毕业来到这座城市,还没有什么朋友,同事也完全不熟,家里人又相隔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这次,她选择了求助宴辞。
宴辞: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夏晴咬着牙:“他每天都打我,骨头都打断了,也不让我出门,只叫了医生来家里帮我瞧。”
宴辞:那个医生,是不是姓林
他想起了上次谢究白跟他说的,药有问题的事儿,而那些药,都是谢家的私人医生,林晟调配的。
如果林晟去给夏晴看了病,那就能百分百确定,他是谢二冬的人。
夏晴:“对。”
她突然情绪就崩溃了,哭着说:“求您帮帮我,只要能让谢二冬下地狱,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宴辞听着夏晴的哀求,半晌才问:你想让他怎么办
宴辞:如果你想逃跑,我可以现在就让人去救你出来,让他再也找不到你
夏晴徒然一股恨意:“不,我不想逃,我想报复他,想让他去死。”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真被逼到绝路,她会跟谢二冬同归于尽。
宴辞:好。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出现任何后果,都将由你自己承担
夏晴从来没有这样坚定过,这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已经再也承受不住:“我会的,我愿意承担。”
宴辞神色严肃: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表现出反抗,你要顺从他,让他对你放下戒心,然后带你出门
宴辞:如果遇见邻居,记得示好,但不要求救,你只需要让邻居看见,谢二冬跟你的关系很奇怪,而且你身上有伤痕就好
这是为了事后如果被调查,可以有能为她说话的邻居。
夏晴听得很认真,她现在是躲在床底下的,就生怕被谢二冬逮住。
夏晴:“然后呢。”
宴辞:收集一切他家暴你、对你进行人身伤害的证据
宴辞:证据充分后,最后一次激怒他,让他越愤怒越好,忍不住对你下手
宴辞:然后……你就可以‘正当防卫’了
他话说得很委婉,至于能领悟到多少,和想要做到什么程度,就全看夏晴自己了。
原本他只是想利用夏晴,拖住谢二冬,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谢究白,但现在看来,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订婚宴的那天,谢究白早早起床,收拾了一番。
还没出门,宴辞就来接他了,门外少年的嗓音很平静:“谢叔叔,好了吗。”
谢究白推着轮椅过去,拉开了门,就看见门口一个挺拔的身影。
宴辞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长腿细腰,胸膛挺阔,俊美又绅士感十足,连头发也精心打理了,微微往后梳,额前零碎地散落着几丝,透出几分桀骜来。
简直是野性与优雅并存,举手投足间都是魅力,没有人能抵抗。
谢究白眯起眼,光明正大地欣赏了一会儿。
宴辞就站在那儿,任由他打量,只是耳朵悄无声息地红了,呼吸逐渐轻慢。
谢究白勾唇一笑:“很好看。”
宴辞说不清地如释重负,也浅笑:“谢叔叔今天也好看。”
为了同他相配,男人今天穿的是一身米白色西装,俊逸清尘,像一朵无暇的白玫瑰,娇艳却又圣洁高贵,一颦一笑都能勾得人心神荡漾。
宴辞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眼里是掩不住的炙热。
谢究白见他领带似乎没系好,抬手一指:“领带,重新系一下。”
宴辞低头看了眼:“谢叔叔,我不会。”
此前十九年的人生里,他从未穿过西装,更没有打过领带,本来确实是不会的。
但记忆里却有些奇怪的画面,让他感觉,他好像,会打领带,但打得不好。
谢究白宠溺地朝他扬了扬下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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