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些个“下落”,有点儿一言难尽。
正常些的,如蓝氏的修士们,被困在处荒僻之所,来来回回原地转圈,饿得七荤八素差点儿变兔子啃草后,被白光一闪“丢”了出来,蓝曦臣他们到时,正埋头大吃,几乎连碗都吞下去,可见得是饿疯了。
差点儿的如岳阳李氏,凡进去的,出来时无不是口歪嘴斜没个周正模样,旁人问起,也是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总知没个实在话。
也有似平阳姚宗主那般的,左脸写着行“奸邪小人”,右脸书着行“忘恩负义之辈”的出来,迷迷瞪瞪的自家把自家曾投岐山氏,温若寒与姚氏有恩,故,出手算计云梦江/氏,引走其先宗主江枫眠至令莲花坞被血洗之事说出。
更吐露穷奇道劫杀魏无羡,血洗不夜天,都是他们得金光善授意所为,为的是把聂、蓝两家拖下水,使与魏无羡一战后,两家实力大损之际,金光善可独占鳌头号令百家,成为超越曾经温氏之所在云云。
此言一出,惊诧众人,特别是蓝氏一众长辈更是气怒无语,直呼“竖子”不止。
第三十章
对比这些人,被最后丢出的云梦江/氏家主江澄,及兰金氏的门人子弟与一众仙门修士可说是神色各异。
江澄神思恍惚,势若疯魔,手中紫电乱挥,口中胡乱言语:
“不、不是我的错,我有出去救你……金丹、金丹明明就是你师祖给我恢复的,怎会是剜你的……
是他们不该姓温,姓温即罪,死了又如何?……就算是温宁帮我盗出爹娘尸身焚化,也带出紫电予我又如何?
他们终归是姓温的,姓温就该死,有什么无不无辜,比起他们来,失去爹娘的我,不更无辜!
……喜欢?喜欢又如何?……她心里只有你,宁可陪你在乱葬岗上也……,所以,我说你叛逃与百家为敌又如何?这不是你该得的吗……
呵~,兄弟?你和蓝湛才是吧……为了他、你……,他不该死?金子轩当日死和死于穷奇道有何分别?他能死,我爹我阿娘我姐姐能死,蓝湛为何不能?他就那么金贵吗?啊~”
江澄声声诘问,手中紫电抽得草木山石尘起灰飞,他身后众云梦门人弟子个个面色铁青,一众仙门修士神色莫测。
蓝曦臣听闻江澄言语时,素来雅正端方的他,神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毕竟魏无羡被百家攻诘之始因,便是那“与百家为敌”。
谁也不愿个握有强大武力却行事疯狂的人惦记上自己,为免自家受难,自然会先下手为强。
所以,才会有对阴虎符原本并不放心上的世家也掺和进来,其本意,原是防患于未然,结果却是让人摆了一道,成为别人私心杂念下利用的炮灰,如此又怎会心中舒服?
最不舒服的,怕是苏涉。
苏涉是让兰陵金氏旁系中位与金子轩交好的弟子擒下的,那位是金子轩的堂弟金子澈,其父是金光善的嫡亲庶弟。
金子澈其人疏懒,但十分聪颖,他知金子轩身故之由乃在金子勋身中的“千疮百孔”,而他也查过温氏遗族尸身上并无恶咒痕。
且,金子澈向来看人极准,当日百花宴上魏无羡当着自家那家主伯父尚强硬如斯,根本不是个会耍这种不入流手段的人,所以,这下咒的,另有其人。
苏涉也是运衰,才入乱葬岗便被枯枝划破衣襟,不小心身上的恶咒痕便被正好同路的金子澈发现,金子澈不动声色暗中传讯金氏门人子弟,出其不意将苏涉拿下。
一番手脚,把苏涉收拾得只恨不得立死,承认与金子勋及魏无羡有旧怨,下恶咒挑动二人相争,才成了穷奇道之祸,并供认,内里出谋的是前家主金光善,目地乃是为以亲子身亡为机,劫杀魏无羡,夺取阴虎符。
三尊听得金子澈诉之时,聂明玦因金光善之无耻生怒,蓝曦臣轻叹惋惜金子轩身故乃因其父之算,唯有孟瑶毛骨悚然,清楚听到有人在自家耳畔轻叹低语:
‘阿瑶哥,苏涉虽感你之义代你背锅,他也确有取死之处,可是别忘了,此虽计出金光善,但谋金子轩却是你。
虽我已将你自必死之局中拉出,然,因果你却已然欠下,今后如何,更要小心仔细。
独有一事,若你再敢动以乱魄抄害我大哥的心思,就算你再是我亲近的三哥,我也会一口一口,咬死你,让你永、不、超、生,再无轮回。’
‘怀、怀、怀桑……’
孟瑶直觉自家浑身汗毛倒竖,差点儿象只被踏尾巴的猫一样尖叫出声,他原已猜到那隐身无形的人是谁,只是不敢信,更不愿相信。
他怕,毕竟能真正隐身无形入梦,且有逆转因果之能者,不是飞升仙道,便是厉鬼巨擘。
孟瑶生恐怀桑无意窥知到他们的命数,为逆转相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傻事。
隐身的蓝玹调皮的在孟瑶脖子上吹口凉气,眼见得孟瑶脸色忽青忽红,忍笑得直在孟瑶背上打跌。
他的阿瑶哥呀,就是这么个细心又操心的命,别管是哪里的,都一样!
蓝玹这里乐不可支,伏魔殿外的魏无羡却因法阵刻划失败被崩了满脸黑灰,除了那滴溜溜乱转眼珠子看得出白,整个就一人形黑炭。
聂怀桑?那么机灵的他,一看不好还不躲?
因此,终于睡醒休息好的蓝湛,出屋便见一挖煤模样的魏无羡正咬牙切齿的要抓住聂怀桑,好让那唇红齿白颜如玉的小脸上也添上些黑。
聂怀桑身形灵动,闪躲之间半点不输魏无羡,让魏无羡越发恼自家这喜欢扮猪吃老虎装弱的老友,誓要将之抓住抹成花猫才肯罢休。
故,魏无羡根本没注意蓝湛走了出来,恰聂怀桑却因地上倒影发现蓝湛,眼珠轻转错步闪身,便闪到蓝湛身后,而刹不住脚的魏无羡象野猪一样撞过去,一头将蓝湛与聂怀桑一起拱倒。
——他那身黑,也全蹭蓝湛身上了。
“魏无羡,你个竖子,给老夫滚起来!”
“魏无羡,你讨打……”
“大哥、大哥、别……,怀桑还压着呢,先把怀桑拉起来再说,要不怀桑非压伤了。”
“魏公子请移步起身,忘机与怀桑他们……”
魏无羡还不及反应,也不及欢喜蓝湛的醒来,便听到蓝启仁的惊天之吼,聂明玦的怒叱,及孟瑶的拦阻相劝,与蓝曦臣的温言,一时只觉,头好痛!
聂明玦对自家一手带大的弟弟,那是当儿子在养在护,除了怀桑的学业与习刀外,根本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怎么疼宠怎么来。
眼见得那小身板被蓝湛与魏无羡给砸平地上“哎哟”直叫,聂明玦差点儿抽出霸下,要给魏无羡来个一分为二。
同样疼弟弟的蓝曦臣也是不悦,忘机一看就是重症方愈,怀桑也是力弱身小,怎经得住这般砸?
——感情魏无羡在这群叔父、兄长们眼中,就是只身重膘肥刚去挖完煤的熊精,是吧?!
尴尬的魏无羡慌忙跳起身,他得庆幸自家此刻脸黑看不出什么来,否则,非羞得挖坑把自己填进去。
——尽管,他自认仙门之中他是脸厚第一人,可也不代表他被撞见与怀桑、蓝湛疯玩就不尴尬。
夷陵老祖的面子,总还是要的。
第三十一章
面子?魏无羡很快就知道,自家所有的事已被扒光,别说什么面子,连里子都掉了个干净。
魏.没脸.被扒光.挖煤胖熊精.无羡,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家师姐上了一桌味淡没肉的素菜,嗜辣贪吃爱喝酒的他,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悲催,一把揽过聂怀桑来,趴人肩头就嚎:
“聂兄啊,你说我这叫过的什么日子,连酒都喝不上,辣菜也吃不起,就只等啃土了呀~~!”
“一言不合就使性子的无智无脑之辈,可不就如此?”
聂明玦阴测测的立在魏无羡身后,脸黑得能挤下几两墨,瞪着把身子挂在自家瘦小弟弟肩上的魏无羡,冷森森的道:
“舍弟单薄,魏公子这雄健身躯,他可担不住。”
“啊~?哦……”
魏无羡讪讪笑着站直,收回手臂,心里有几分委屈,他在聂明玦目光下缩缩脖子,真的很想为自家申辩一句:
‘我不是挖煤的熊精,我真没那么胖!’
可是……
魏无羡下意识用目光去寻蓝湛,却见蓝曦臣正在为自家弟弟渡灵力,心忧之色溢于言表,还有蓝氏众长辈与魏无羡最怕的蓝启仁在,便也只能嘟嘟嘴,收回目光。
师姐?金子轩那只大孔雀平素已占尽师姐的目光,如今又有江澄……
江澄!
魏无羡深吸口气吐出,要说心中无怨,那是假的。
江澄曾怪他为护蓝湛为莲花坞招来劫数,他也如此自责过,可蓝玹与聂怀桑的一番话却令他不知所措:
‘因蓝湛,而害莲花坞被血洗?笑话!
那温晁的小妾上门时,温逐流可是没现身的,若非是虞紫鸢当忍不忍,又不通四六非带门人弟子送死,自灭江/氏之业,又怎来莲花坞之劫?’
‘你不出头?金子轩与蓝湛死活与江/氏无关?此言真真冷血凉薄得紧。
多年以来,蓝、聂、金、江四家中,因江/氏家底薄又子嗣不丰传承不易,其余三家纵是如何也是相助良多,就换得个,无论死活也与江/氏无关?
何况,温氏野望已现,你魏无羡缩起脖子,那温氏就能放过云梦这块大肥肉,你有那么值钱?’
‘恩?江家纵对你有恩,江澄纵是因救你失丹,你生剖金丹,又助他重返云梦坐稳家主,也该算还清了。
可温宁于他有数番救命之恩,有为江枫眠夫妻殓尸收骨,带回仙器紫电之恩,温情于之他江澄更有治伤救死复丹之恩,他可还得一分?’
‘……你?你是谁?你魏无羡又当是谁?该不是虞紫鸢在你面前日日咒骂你母,你也信真了不成?真当尔父是个愚夫吗?’
‘魏无羡,你虽名婴,却是望你心似赤子而非是无知小儿,前者血热,后者无识,你自惦量……’
魏无羡平生从无人如此与他相谈过,也无人教过他跳出自身之局来观,得蓝玹训教,聂怀桑点拨,他也非木石愚昧之辈,又有什么看不出?
看出了,心有不平,再问怀桑时,却得数语:
“事事看得透了,日子便会过得难。可处处糊涂,却易终成祸患,所以,大节不让分毫,小节么,糊涂一些又何妨?
江姑娘也好,江澄也罢,终不过凡人,因果自结,因果自解,你若心里硌应,便远着些,若还念着那份暖,就且装糊涂。
左右也不过几日时光,他们自家便把自家卖个干净,到时他们自己都会选择远着你,你也无须再选。”
魏无羡思之及此,只觉有种前尘如梦的恍惚,不知为何,反觉似有什么重负被卸下,心神大好的他,顶着赤锋尊吃人似目光,一把扯了聂怀桑就跑:
“走,聂兄,乘蓝玹不在,挖他埋下的酒去……”
聂明玦未料得世上还有不惧自家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瘦削的弟弟被魏.肥熊.无羡给拉走,气得跺脚,只是跺了一记后,却连他自家也笑了。
——被魏无羡扯着走的聂怀桑不愤,暗中弄鬼,给魏无羡背上画了只肥硕憨懵的穿着夷陵老祖衣装的,胖熊。
此招一出,纵是清冷若蓝湛,雅正如蓝曦臣,古板执礼似蓝启仁等,也是愕然一息后,便笑倒在地,也让抚额的聂明玦清醒的认识到,聂怀桑于书画上的造诣。
——难怪怀桑的符箓法阵之术能称高绝,符箓法阵之基,可不就在书画。
孟瑶眼见得聂怀桑言笑甚欢,笑颜明朗,全无梦境之中聂明玦身死后的阴郁,不觉大着胆子,上前轻声劝聂明玦道:
“怀桑喜好风雅,酷爱书画,如此甚好,大哥又何必让他不欢存郁。
左不过我们兄弟尽在,还护不得个怀桑么?”
聂明玦斜睨孟瑶一眼,看得孟瑶两股颤颤直想掉头逃,可他素护怀桑,就是心中再怕聂明玦,也眨巴着双杏核大眼看着义兄,想为小怀桑争取一二。
“我有那么可怕?”
聂明玦扫了眼孟瑶微颤小腿,移开眼去:
“罢了,左右我还在,就由得你去纵容他,只少陪他胡闹些。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孟瑶还不及品到自家首次劝服聂明玦的开心,便被魏无羡与聂怀桑这俩只熊崽子给吓到。
——乌压压黑云似一窝子金灵蜂,追着魏无羡与聂怀桑而来。
金灵蜂乃是灵物,所酿之蜜有疗伤养灵之功,为仙门所亲睐,只其巢穴甚隐少有得见,纵是寻得,蜂群凶悍非寻常修士可敌,故而,其蜜难得。
眼见俩熊崽子被这么追,不是偷了蜜才怪。
孟瑶见怀桑被追,想也不想上前就挥出道灵气护住怀桑,揉身上前把怀桑往背上一甩,背了便跑。
倒霉的魏无羡,就这么眼看怀桑被孟瑶给带走,他却要独自一人面对乌云罩顶的蜂群,险些没哭出来。
为什么怀桑有哥疼,他却得被蜜蜂疼?
——蛰成猪头,浑身疼。
好在,纵是心疼自家孩子,三尊也没个眼见魏无羡在跟前被灵蜂蛰而不救之理,三尊灵气外放成障,金灵蜂也是灵物知晓厉害,便也不再追。
只魏无羡两腮之上各挨得记扎,肿起老高,活似只鼓气的小蛤蟆般逗趣。
第三十二章
魏无羡自来便知自家不讨人喜,可真不知会不讨喜到连赤锋尊与泽芜君也看他不顺眼的地步。
敛芳尊偏心眼儿只救怀桑也就罢了,终归他不是人家的义弟,被丢在一旁被灵蜂追自也寻常。
可是,赤锋尊与泽芜君联手施放的灵障又怎会有所疏漏?还一边一只,这得算计得多准,才能如此精准对称?
魏无羡摸着两腮的高肿,有种“爹不亲,娘不爱,舅舅见了拿脚踹”的感觉,他怎么这么招嫌?
——自从血洗不夜天那战被蓝玹救下后,先是被骂个臭头,而后训个半死,如今还被嫌弃,他怎地如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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