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秋凉了,东北张家主家送了节礼,狍子、山鸡、雪兔、狐狸皮,还有只大活熊——可以现吃熊掌,一大堆的山货山珍,分送给各家后,八爷家那份儿是单备的,来代接节礼的便是自动请缨的楚非忧。
楚非忧到长沙,一是为与尹晗一聚,二便是,来会会敢“欺负”小肥猫的,表妹!
外关虽是风沙大,人也豪性,可楚夫人可是齐家女,布个小阵是不成问题的,所以非忧不似北地之女长弓大马长得壮实,反似吴地娇娥秀气玲珑,自然这肤色么,是极白嫩细滑的。
方怡虽是生长在京城,可这京城的风沙也不比关外弱,纵家中富裕保养有方,终不如非忧那水豆腐似的水灵白皙。
故此,两方表妹一见面,各自心下都是硌应得慌,这俩又都不是什么好性儿的,结果,一言末开,就动上了爪子。
楚家养女儿,可不光是养淑女,糙汉子那一套也是能上手的,揍个小娇娘算什么?楚非忧表示:揍死一头狼,也是可以的!
于是,方怡那张小脸儿,花成了二爷园子里那唱铜锤花脸的模样,且全身作痛,却一点儿伤也没有,只能丢脸的回了京城。
得意的楚非忧一抖小手绢,掩着唇冲小副官张云山一乐:
“怎么了,姐夫,不过是和尹晗姐姐亲近了些,姐夫就醋了,要不要,妹妹给姐夫,赔个礼呀!”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嘴上说什么赔不赔礼的,手上却在活动拳头,你们齐家人,就没一个善茬!
别说你不姓齐,齐家表妹,如果会姓齐,就不是表妹,那是亲妹妹了。反正,都是惹不起的货!
张云山心中疯狂吐槽,脸上还得各种赔笑哄人,悲摧的他表示,表妹这种生物,就是个行走的麻烦,特别是这种别人家的表妹,那更是,灾难。
仿佛在映证着张云山的猜想,他的亲亲夫人尹晗,居然成日惦着给楚非忧做媒,还挑上了“云英未嫁”、“小姑独处”的二爷,把自家夫君晾在了一旁,只顾着搭桥牵线。
张云山再一次确定,“表妹”这种生物,生来就是剋他的,特别是这种,别人家的表妹!
一月花开二月红,不得不说,摆脱了前生孽的二爷红落翎,在八爷冷冷目光的注视下,小肥猫各种折腾的洗脑下,还是变得很适合做良夫贤婿的。
红落翎依旧喜欢梨园事,却在大战后早已久不登台,只会在兴起时在九门众人面前露一嗓子。
如今的二爷,经营着梨园和几间铺子,唱戏,旦角,仿佛已然是前生事了。
至于楚家表妹与二爷成没成,小副官已不再上心——他家夫人尹晗大小姐怀上了!
楚非忧?那是齐家的表妹,张云山表示——别人家的表妹,不归他管,爱谁谁管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华堂开夜宴,然,关注在吃食上的,却只有鼓着小腮帮子的小肥猫在踞桌大嚼了。
八爷清削透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小肥猫的后项,手中青玉酒盏中酒色殷红似血,酒香随着八爷轻荡玉盏,晕开层层酒色芬芳。
低眉垂首,轻饮一口,葡萄的清香甘美混着果皮的微微酸涩,别有一种仿佛陈皮般的甘香,入口后酒微生温,口感丰富层次分明。
八爷一边品酒,还不执牙箸为小肥猫投喂可口的菜色,看得张启山直翻白眼。
斜目一旁那几位军中执掌重权的几位,看他们为了是,一年之战定春秋,还是耗时十数年徐徐图之,而吵不休,却不知乾坤早定,真不知该说心大,还是蠢!
没见真正九州巡守的几姓人,及与之交好的一方霸主都没开口,就他们几只土包子在闹么?
九州夜宴,八爷这执牛耳的都没开口,有他们几个土鳖什么事!
小肥猫吃得欢快,难得八爷这次没拘着他不许多吃肉,便放开胆子吃得小猫嘴儿油汪汪的,还抽空给了张大佛爷个小鬼脸,惹得张启山长叹摇头,只剩无奈。
八爷宠猫,早把这小肥猫崽儿给惯得无法无天,谁要敢招惹,着上几猫爪是轻的,挨上个雷也是好运,就只怕惹出八爷,直接让你轮回。
故,张启山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也不介意装个怂,反正,脑子正常的都不去逗这只”猫”。
可张启山没料到,还真有那脑子不正常的货,敢轻撄虎须。
山西严东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却偏喜欢端个文人架子,他和蜀中杨家(杨梨雪娘家)向来不对付,自认为长,不欺小辈(杨梨雪的兄长杨锋),故,这炮口就朝向了八爷,家的猫。
严东官操着一口山西腔的官话,听得人直皱眉,活似那鸭公嗓子里还含着口醋,说不出的怪异:
“我说齐家小爷,这咱们都快为这天下大事吵开了锅,您这一言不发只顾吃,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严老倌,你醋灌多了改灌马尿(劣酒)是吧?”
泰山封凤梧与严东官二人乃通家之好,一听严东官炮口冲向小肥猫便知要糟,立马起身拦话。
只是,晚了些,八爷手中牙箸已然轻拍在了桌上,声响不大,却让每个知其性情的人心中一凛,无端脊背生寒,不自觉抖了一下。
谢流芳以手拍额,便欲打圆场,却被八爷凤目轻扫,冻在当场不敢妄动,唯有讪讪赔笑,退回座中。
严东官此人虽鲁,却不是个蠢的,他与封凤梧乃通家之好,二人又交情甚笃,对其智也是何来佩服。被封凤梧拦话,纵是还没反应过来,也立马果断改口,赔着笑,活象个“大阿福”(笑口常开的泥人)般:
“凤梧老弟,我这是觉得,齐家小爷这么光吃菜,不温酒,这天寒地冻的吃下肚子,对肠胃不好,不合适。
不是打算给小爷温醋送菜,老严好这口,可不敢让小爷试!我这山西佬醋坛里泡出来的,旁人,可受不这酸。”
甭管怎么说,好歹这话,是圆了过去。
可八爷那凌厉凤目淡淡的一扫,确也让人背后都出了一层白毛汗,在这温暖如春的暖阁里,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滋味儿,也是够受!
杨锋怎么说也是齐家的姻亲,他也是个极为爱国的军人,且目光长远极有才干,自然清楚“国民之力,不可久耗”的道理,便当先表态:
“我杨家绝对赞成,血战一年以代十数年之耗。我辈生逢乱世,外有强敌,内政亦溃,不若先拒敌以外,再安民心,以解华夏危局。”
“我谢氐全族,倾以全力奉之举族之财,愿助力各位,以图拒外虏于国门,保我华夏万民安宁,不知诸君之意如何?”
谢流芳也起身举杯,但应者也唯九州巡守这几大姓与其故交好友,多者并不开言,顾之左右。
人性本就自私,原也难怪,只是,这次,却由不得他们!
“天下道门已向我奉上‘道子令’,承诺全力相助,若有欲自保观望,或投敌另图的,最好歇了心思。
齐家八爷‘黄泉大帝’的名号从来不是摆着看的,我承诺你们,要援有援,要粮有粮不是虚的,但,若有相背,三族之亲,尽绝!”
八爷语声冷冷,比暖阁之外的寒风更冷彻心骨,森森寒意里挟着血腥之气,盈满众人口鼻,连呼吸也难以为继。
八爷素自人物清雅风流,宛若那迎雪自开,傲立枝头的白玉兰,让人敬其风骨,畏其傲岸。
然,今日的杀意凛然,却是连谢流芳也心惊不已,但不得不说,有的人,还真吃这个,这不,全忙不迭的赔笑应“是”,口称“不敢”!
果然,有时还是,刀子好用呀!
小肥猫偷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水晶肘子,心里暗叹,谢流芳这次请的厨子不错,一会儿可以打赏打赏!
第一百四十章
华夏之民向来多难,胡虏入侵掳杀而谈笑曰:两脚羊,味甚美!视吾辈华夏之民如刍狗,鸡鸭一般!
而今倭寇也存此意,明贬暗侵,欲奴役吾辈华夏之民!
凭什么,华夏民众勤劳智慧,可以纺出最精美的丝绸,造出最精巧的工艺,耕种出最香甜的五谷瓜果,就合该受尔等觊觎劫掠么?
明明从华夏之民手中夺取过最好吃的稻米,最肥沃的良田,还意图极尽羞辱于我族,诬蔑贬低我族低劣,欲凌驾于华夏之民于上,奴使吾辈永为其奴,欺人何甚!
我辈华夏子孙虽不能人人承天地之灵气,个个有汉武之才能,却也不是畏敌千里,惧死不前者,为身后家国天下,子孙万代不受奴役,吾等,甘心一死耳!
妖鬼无心,妖鬼有情,妖鬼亦是华夏魂,生时不幸又如何?死亦要一尽绵薄之力,保得这天下清平。
为此,妖鬼亦甘冒险阻前往倭国。古有西子入吴,今朝相效,也不弱其志。
炎火之尸,久而不化,生灵有智,乃为旱魃。旱魃,相传乃黄帝之女,为父志夺天下,身入炎火,死乃赤尸,行之一出,赤地千里。
炎黄之争已远,华夏之魂永存,生而不幸,死后有灵,纵是已为异物又如何?吾之志在守土卫疆,家国苍生可保,又何辞辛苦?
雪尸红玄鹤抖衣振尘,飘然远去,他是红家人,纵死亦是红家鬼,红家一族乃是九州巡守,守护天下,便是他,生生世世的责任,无论生死,都是。
杨家一门尽是为军为将者,死生沙场,笑看红尘,守土护国,军人之本分,又何惜热血酬黄土?
谢氐一族,为商为贾,消财耗富,也只为能购下更多军资,以助保家卫国。皆言商人动辄言利,然,为护家国又惜己财?
咸阳李氐,以机关之术为胜,却自先秦之时起,世世代代家族子弟百战沙场,历九死而不言其悔。
姑苏齐门,历代皆是入朝乃辅国救政之臣,入世乃巡守天下之人,归隐不出,却永守地脉,补天地之损。
风动九州,一场夜宴定下扶危之论!
次年,倭国大旱冰灾,本就虎视眈眈欲染指华夏之心,在天灾之下全面摧发,欲亡华夏之国,奴役华夏之民,将其踏之足下,染指山河。
天灾,源自人心的颓靡,屈下的膝,弯下的腰,失去的傲骨,只有在天灾与人祸齐发时,才能借着热血重铸筋骨。
倭寇狂言欲灭国,屠城行暴,大地染血,终激起,华夏拼死抗敌之心,和不为倭者奴的傲骨。
道出深山,乃为救天下亡,御兽驱魂以为臂助,此战,双方皆已是后退无路,不是倭寇被华夏民众揍回其国,便是华夏一族亡国灭种,永受其奴驱使。
八爷曾言:“要援有援。要粮有粮。”此言不虚,但其付出的代价,更是不虚。
齐氐宗族,除七岁稚龄幼儿不出,上至百岁耄耋老人都已尽出,齐氐血脉无论男女,尽皆拼死为战。
华夏千万年来,有誓言“天子守国门”的君王,有死战不退的大将,有头断身不死的英魂,区区倭寇,怕他何来?
赫赫老秦,守土安邦,身死白骨,犹保家乡!
秦土之下白骨尽起,箭似飞蝗,羽若流星,吾虽已亡,骨守国疆,尔辈敢来,强弩请尝。
湘水弯弯,湘人离乡,守土守国何惜身死?马革裹尸,青山埋骨,桑梓之地,魂系故乡。
蜀道之难,难于上天,蜀人傲骨不肯弯,死生全做一场戏,淡看浮云青山里,愿把碧血图一快,摧敌千里死不惜。
吴越放舟山水间,水软山青人心悍,只把生死做一笑,赴死杀敌传美谈。
华夏积弱已久,论外力远不及倭寇力强,华夏之人没有强大的空中地上优势,有的,是人,不怕死的人!
为了不被奴役亡族灭种,一个衰老的母亲,可以让自己最后的孩子离开自己上战场。
为了能节约一口粮供给士兵,百姓可以勒紧腰带,忍着饥饿,只是为了少吃一口,让战场上的“孩子们”吃饱。
生死无常,为了自由,为了家国颌土的完整,为了子孙万代不跪着做人,凡华夏之属皆尽了全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天地山川之精灵,大地犹存之英魂,百战不退之英骨,凡我华夏之地之所属已尽出。
十数年之战于一年打完,此事若非是八爷所言,无一人敢应,那如山白骨如海血水,不曾眼见者无人知其残忍。
士兵们每日耳中脑海里响的全是枪炮之声,身边战友是死是活,是异类是白骨,已全不在乎,只想着身后是故土是家人,不能,也不敢,退!就更别说,一个“败”字!
他们不知道今天闭上眼,明日还会不会睁开,只知道,就算死去,自己的身躯也会继续战斗,那就够了!
战争里,别说什么邪不邪术,只要是用之保家卫国上,邪也是正!
齐凛已然不再是昔日那不解尘忧的爱娇少年,不过是长了一岁,却已然有了同张启山比肩的铁血英风,手中“天地书”、“功过笔”勾绝这世间宵小卖国之徒,送走无数身死百战的英魂。
连兔宝宝和小满及黄夜明也是出尽全力,兔宝宝每日制药,能累得抱着药杵,就站在那里睡着。
小满运送粮食军资,常常夜奔万里来回不歇,只是实在累得紧便随便找个地方趴一会儿再继续,田间山头沟渠都躺过。
黄夜明是黄鼠狼的原身,族群众多,别的本事不大,附身很拿手,附之于死者之躯无论敌我,只图杀敌。
八爷独立于黄泉台上,非人助战,要不受敌寇相请术士之害,且不受“非夜不出”之缚,靠的便是黄泉台上这个法阵,而阵眼就是那面昊天镜,而如今,镜面黯淡无光,布满蛛纹裂痕,就快,碎了!
此时已然是最后之战,倭寇之国已然在各方大妖折腾下火山、海啸及地震齐发,已沉入海底永无其国,与战者全系亡国拼命之辈,此时,是万万不能停阵的。
八爷清冷凤目中闪过一丝温柔,很快又象落在掌心的薄雪,消失无踪,振衣转身,绯红衣衫衬出人若玉树,气宇清华,方要入阵,以己为祭时,一只素玉寒凉宛若皓月凝光的手,放在他肩上,身后语声凉淡,似冰雪寒潭一瓣冷梅飘落的冷寂:
“我说过,因果自择,你与那孩子有缘有份,又怎么行此不智,抛下那孩子呢?
别怕,有我,忘川不绝,黄泉不涸,血海不枯,我,也终会回来,不过几日贪睡罢了!”
“不,三爷……”
八爷还不及说出阻止的话,他已身形踉跄跌去一旁,三爷那宛若明月光华的身形已然在了阵中,昊天镜发出声似肥皂泡破裂的轻响,化为闪烁星辉消无影再不存于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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