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跟你一起犯案的人是谁?”郑建丰只是问道。
“大洋和三瘤子,呃,大名应该是……姜三山和费洋。”
说了第一句,之后的话似乎就更好开口了。
三十年前他们见财起意,杀人埋尸,得了一笔钱之后,他们回到南边做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三人一开始还在一块干活,后来日子久了,就觉得这身翻不出来了,渐渐就分到各处发展了。
于建河一边回忆一边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有了证词郑建丰他们很快跨省合作,把姜三山和费洋都抓了回来。
那两人被抓时还死咬着不承认,可惜,于建河不仅记得当年他们搭车回来时的司机姓名,还记住了司机老家在哪儿。
郑建丰觉得冥冥中似乎真的有什么在保佑着他们。
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还真找到了那位司机。
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按理说应该记不住,但是那年他也是过年不能回家,只能在外头跑车,家里还有两个娃和媳妇等着他,结果一直等到了大年初四才见到他,光是想想就心酸,那时候年味正,大伙都想着回家过年,就这么着记忆就格外深刻了。
就连他的媳妇和孩子都记得,那年他没有回家过年。
不到半个月,这一桩三十年前的旧案就彻底查清楚了。
郑建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紧张。
今天,那妖怪怕是要来找他了吧?
唉,自己这把年纪了,生生死死的倒也无所谓,要是真能把那些失踪的人找回来,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他这天终于按时下班回家,他跟老伴吃了顿热乎饭,他的闺女早就结婚了,现在家里就郑建丰和老伴两个人,他洗了个热水澡早早睡下了。
老伴知道他累了,就在他身边带着耳机眼镜刷手机。
微弱的床头灯光和手机的屏幕光,在这个时候非但不会刺眼,反而让郑建丰格外安心舒服。
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看到有些眼熟的雾气的时候,郑建丰长长地松了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把那三个嫌疑人抓住了,你们大王确实没有错。”郑建丰转着圈慢慢说道。
一声尖锐的鸟鸣声。
熟悉的身披彩羽的鸟出现在他面前。
“你现在相信了?”
郑建丰点点头:“是,不相信不行啊。事实就摆在面前。”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这种妖怪心平气和地谈话。
真是件很稀奇的事啊。
“你们人类啊,就是容易想太多,我们大王只不过是觉得山上的枯骨太多了,想要处理一下,大王并不喜欢。”小灰心想,搁谁谁都不会喜欢吧。
“对,对,是我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虽然这话说起来有点奇怪,但这妖怪和鬼好像真是好的。
“嗯,你知道就好。”小灰挥了挥翅膀。
“说来,不知道这山上有多少人失踪了啊,能不能先给我个数据,我好认真查一查。我这也快退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事办完。”
说到这里,郑建丰叹了口气。
“数据?”小灰随意地说,“嗯,太远的不算的话,就近四十年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郑建丰原本耷拉的眼皮瞬间瞪大。
不是?!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是不是、太多了?”郑建丰都结巴了。
“是,有点多。”小灰挥了挥翅膀,稍微有点同情郑建丰。
“最近四十年,九百三十四人。”
顾竹峰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梦境里。
这声音阴沉而又低哑。
郑建丰的身体一抖,本能的恐惧从他的心中升起。
“你是分三期运送,还是分六期运送?我最多接受九期。”
郑建丰的恐惧瞬间消失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甚至有点想笑。
这又不是分期付款,但是就算是分九批,那也是一百多人。
他一口气找到一百多人,能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吗?
他该说多谢大王对他的信任,还是说打死他他也办不到啊?
“这件事完成起来,需要时间,这些人太多了,而且还要核对身份。”总得一句话,不太可能。
生怕这位大王反悔,郑建丰赶紧说道:“没关系,我可以每个月!每隔上几个星期,一点点地把事情办完,我会让您满意的,请您不要放弃!”
如果这位大王反悔了,那些失踪的人还能回家吗?
郑建丰面上终于露出了焦急之色,这和他气定神闲审讯杀人犯时的神情完全不同。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顾竹峰沉默了。
他的触角晃动着,显示着他的心神并不平静。
这人,有点傻啊。
“我记得,你说,修路的时候闹出过事,有人过来查。”
“是有这么一回事。”郑建丰点头。
“那就一起吧。”
“啊?”
“一起,九百三十四人,送出去。”
“您不怕?”郑建丰有点迟疑。
“没关系,他们发现不了我。”顾竹峰翻了翻鬼灵的记忆,发现现在的国家特异局中真正有大本事的人很少,特异局基本上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当年鬼灵都没有被发现,几十年前就是这样,现在的灵气可比几十年前还低。
顾竹峰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冒险,但是他又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做这件事。
嗯,想做就去做了,要什么理由?
“好的,好的。那什么时候,我会过来。”郑建丰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道。
“明天吧,明天送他们回家。”
第14章
这天天还未亮。
郑建丰就早早起床了。
“这么早?有任务?”老伴还窝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没事,你接着睡,案子完了,我想着去迷山那边,给死者烧点纸。”这也算是郑建丰的一个小习惯,那些个没人祭拜的死者,他会偷偷烧点纸。
虽说这年头不讲究这个了。
但是郑建丰总觉得这么干能让人更安心些。
“行,你去吧。”自家老伴是个什么脾气,她太了解,她连被子都没掀起来,随口说了一句就睡了过去。
郑建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今天穿衣服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么多年了,他重新有了当年第一次出任务的感觉。
紧张激动,又有些悲伤。
他去放杂物的客卧里拿了些黄纸,他们这儿没有明文规定不能烧纸,不过这几年各省的政策都渐渐趋向于文明扫墓,不搞这些。
郑建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些纸还能烧多久。
他开着自己的小破车慢慢朝着迷山的方向开去。
秋日清晨很是凉爽,郑建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下了车。
“往左边走。”
耳边的声音指挥着他往前走。
这整个迷山附近都是荒地。
杂草丛生,郑建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顾竹峰看着这人一点点地走到自己选定的平地。
他闭上眼睛,整个荒地似乎都在颤抖。
一具具尸骨从山林不同的地点慢慢挪到了那片平地底下。
郑建丰只感觉脚下的土地在颤抖,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土地。
他的双眼只能看到地面上有轻微的涌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挪到他的脚下!!!
郑建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才恢复了平静。
郑建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竟然一直在闭气,他那张挂满岁月痕迹的国字脸已经憋得通红,生理性的眼泪在他眼眶中涌动。
他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郑建丰的双手撑在泥地上。
他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挖开手下的泥土。
白色的手骨出现在他面前。
即使身下人的同他毫无血缘关系,郑建丰的双眼还是在一瞬间就红了。
这次不再是生理性的眼泪,而是真正悲怆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的嘴大张开,却发不出声来,双唇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土地上。
这眼泪中似乎有愧疚,有悲伤,有无奈,也有一点喜悦。
可又似乎怨不得谁,迷山又没有神智,将人困住了又能怪谁呢?
怪命吗?
好像只能怪命了。
顾竹峰透过砸在他身上的眼泪,隐隐感受到了郑建丰身上过于丰富的情绪。
他因为过度使用力量,此时正懒懒地躺在床上。
郑建丰滴下的眼泪让他感到困惑。
这些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有那么一瞬间,顾竹峰似乎能够同样感觉到郑建丰的心境。
原来的自己,情感也如此丰富吗?
顾竹峰陷入了沉默。
被派来看着郑建丰的小灰叹了口气。
人类确实复杂,不过大部分死者好像是被上任大王吃了吧?
咳咳咳,当然大王现在不想要暴露身份,这件事就不好说了。
只能让迷山周遭的阴气背着口锅。
郑建丰跪在地上,暗自落泪了很久,这才用袖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然后给同事打了电话。
“老郑,你可接电话了,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我今个来迷山,想要给受害者烧些纸。”
“嗨,你这人,多少年了,怎么还这样?”
“我迷路了,发现了几百具尸体,看情况应该死了不久。”
“你说,你发现了多少尸体?”同事的声音提得太高直接劈了叉。
“几百具……尸体。”郑建丰艰难地重复了一遍。
“你在那儿别动,我们这就派人过去支援!”
顾竹峰看着一行人急匆匆地来,土地被挖开,露出了底下一具累着一具的尸骨。
便是身经百战的法医都有些震惊。
这太不正常了。
这又不是古代的万人坑。
而且这些人的死亡时间绝对不超过四十年!!!
这根本不正常啊?四十年前难道还有杀人凶手屠村了?
等检验出其中几个人的身份跟失踪人员相符之后,这件事就显得更加不寻常了。
周围被封了起来,对外只是宣布了楚虹梅一家的凶杀案。
为他们处理迷山这边的尸体的行动打掩护。
————————“哎,凶手被抓住了哎。”周妺眉一边刷着新闻一边说。
“那一家三口的案子?”说起来她们也算是跟这案子有一点点关系,祁涵也很好奇。至于她们的案子还在处理阶段,因为有了证据,私下和解肯定是不行了。
但是判案这事是要走程序的,就是人证物证具在,也得按着程序走。
所以现在苏志洲他们还没有判刑,但是也被关起来了。
俩人只需要等待就好。
现在他们三个在想办法怎么把那一大片荒地都租下来。
“嗯嗯嗯。”周妺眉简单地跟祁涵说了说始末。
祁涵听得十分认真,最后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终于算出来了。”柳麒无力地趴在桌上。
整个人都蔫了。
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多少?快说啊你?”周妺眉这个急脾气,这种说话说一半真让人着急。
“差不多四千二百公顷吧。那片地总共这么大。”柳麒抬起头无力地说。
“公顷?相当于多少亩啊?”周妺眉拿出手机,她对这个数目并没有什么空间上的概念。
“一公顷相当于十五亩。”祁涵皱着眉头说着。
“十五亩?!”周妺眉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这,这也太大了点吧。”
妈妈呀,他们三个怎么弄到这么大一块地啊?!
祁涵还挺稳得住,认真分析道:“其实还好,那边都是荒地,有迷山的名头在,应该没什么人投资,而且最近不是有命案吗?应该更没人想要这块地了,最重要的是租地基本上是几年收一回,不是一口气把钱收完的。”
“啊?这样啊?”柳麒立马来了精神,“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得一口气把钱收齐呢,我这些年的零花钱可不够用。”
“一般情况是这样的。”祁涵说道,“我们得先查查这地现在租出去没有,我们可以申请租地种果树。”
“种果树?”柳麒抬起头,心想你敢在大王的地盘上种果树?
“借口,这就是个借口。”祁涵有点想笑,怎么自己说什么柳麒就信什么?
“好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周妺眉觉得这样就挺好。
柳麒还不忘对着身侧问:“先生您说这样可以不?”
顾竹峰当然满意,只不过一时半会的这三人是办不成这事了,闹出的动静太大,Z市估计要请人过来。
“不错。等一个月后你们再行动吧。”
“因为凶杀案吗?”祁涵试探问,别人都躲着这种地走,他们这个时候碰上去确实很奇怪。
“差不多吧。”是案子,但不是楚虹梅一家的凶杀案。
柳麒和周妺眉了然地点点头。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不会引起旁人的警觉。”周妺眉非常积极地说道。
“好。”
别说这让别人干活就是很舒服。
唉,自己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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