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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眉头微皱，手里搂紧了爱人温软的身体，柔声道：“不用怕。我明天派两个下人来保护你。”
乔安娜乖顺地缩在他怀里，轻声应下。维克托一直沉思到半夜，才紧贴着乔安娜睡下。
维克托种下的郁金香迟迟没有发芽，罗萨每次遇见他给花浇水都要大声笑话他，弄得他十分火大。
他又一次蹲在花田里，坚持不懈地往光秃秃的土地上撒花市老板卖给他的“特制花肥”。一个低等血族出现在他身边，恭敬地请他去找希尔德公爵一趟。
因为与人族联邦签署过协议，永夜庄园历代的主人都冠以公爵的称号，尽管维克托一直觉得有些好笑。希尔德是族中仅剩的一代血族，也是他的“父亲”，更是永夜庄园目前的主人。
维克托匆匆敲开希尔德的房门，坐在书桌后的白发血族神情严肃：“有一个任务出岔子了，我派去的几个孩子都联系不上了。维克托，你替我跑一趟吧。”
维克托朝希尔德俯下身，掌心平放在左侧的心脏上，顺从道：“是。”
“我的时间剩下不多，再过几十年就该去地下陪伴始祖了。”希尔德直视他，意味深长道，“你是这一代里将始祖源血融合得最好的孩子，我有意将永夜庄园交给你。维克托，不要让我失望。”
“是。”
维克托将匕首从男人的喉咙里抽出来，早已没了气息的男人立刻沿着墙壁瘫倒下去，在贫民窟脏兮兮的墙面上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
“我说过，我得让你知道欺骗乔安娜的下场。”维克托用布巾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轻蔑地踢了踢脚下还热乎的尸体，“任务是有点麻烦，不过能碰巧遇见你，也算不虚此行。”
他从容地将自己身上溅到的血迹收拾干净，然后隐入暗夜之中，在屋顶间穿梭跳跃，朝永夜庄园疾驰而去。
庄园外面和往常一样静悄悄的，他在门外从血雾中现身，自然有感应到的低等血族过来给他开门，再将他迎进城堡。
只是今天城堡的氛围好像安静得格外诡异，路过的每一位血族成员都低声向他问好，然后又迅速将头转过去，仿佛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维克托走到半路觉得实在不对劲，一把揪起一位血族的领口，厉声道：“怎么了？！”
维克托平时在城堡里相较其他的二代血族而言总是表现得温文尔雅，以至于很多年轻的血族已经不知道他盛怒时有多么恐怖。那位血族的地位远不如他，被他身上恐怖的威压一吓，立刻哆嗦着说：“罗萨大人…大人说要尝尝您的血奴……”
维克托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然后立刻甩开身后那位想要拽住他的血族，狂奔向三楼。他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看见罗萨抱着乔安娜坐在血泊里，血族的嘴角不停往下流淌着血液，看见维克托盛怒的脸，缓缓露出一个阴森的微笑：“味道真好呢，维克托。难怪你要藏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然后世界归于虚无。维克托用力将掉到脚下的头颅踹到一边，在墙壁上发出“咚”的闷响，然后将匕首扔在地上，蹲下去将乔安娜抱在怀里，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乔安娜，乔安娜！”
一双沾染血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乔安娜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他，眼底一片清明：“维克托，你骗我。”
维克托将她紧紧锁在怀里，悲痛道：“对不起，乔安娜，对不起……”
血族在吸食活物时，会将獠牙里的液体注入猎物体内，不仅有镇定伤口的功效，还会使得猎物对主人逐渐产生一种类似爱恋的盲从，从而一心一意地将自己奉献给血族。维克托用多年的时间，成千上百次的注入构筑了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然而罗萨的体液注入之后，一切都破碎了。
他的女孩醒了，而他为未来构筑的一切也成为了幻影。他还没来及告诉乔安娜，他在鲜花之城德赛的郊外买了一间农庄，准备等这趟任务归来后就带着乔安娜出逃永夜庄园，让他的女孩痛快地在阳光下过完几十年，然后他会将她转化为血族，到时候城堡外面埋下的郁金香种子也该开花了，他们要在永夜庄园当最幸福的爱侣。
悉心准备的惊喜成了永远说不出口的愧疚，水珠从他眼角滚落，却被一只手温柔地抹去。
“没关系。”乔安娜的手一寸寸地抚摸血族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来，“下次，我给你…跳舞。”
“情急之下我将源血分给了她，但是转化失败了。”维克托用力抹了一把脸，这位总是笑得张扬放肆的血族此时语气无比沉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兰瑟百年来每次到永夜庄园做赏金任务时都要被维克托请去看看乔安娜，对女孩的情况本就不陌生，维克托这么一说他反而明白了几分：“我先前以为她的精神在沉眠，现在看来应该是你给予源血时她正处于生死之间，灵魂迷失在了现实与虚无的交界里。”
维克托满脸期待：“大人还有什么办法吗？”
兰瑟不忍看他过于灼目的视线，微微垂眸，摇了摇头。维克托定了定神，嘴角重新挂上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容，打圆场道：“我想也是……”
“光明魔法中有一种禁术，能够招徕迷失的灵魂。”兰瑟忽然说，“光明魔法没落很久了，瞭望塔里应该能够找到残存的典籍，只是你的身体实在不适合修行光明魔法……”
维克托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到指尖泛白，涕笑交加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谢谢大人指路，我一会儿就去给瞭望塔写信！”
兰瑟点了点头，和维克托一起出了暗室。一个低等血族端着装有两个绸袋的盘子等候在门口，维克托先拿了大的那个绣花绸袋递给兰瑟：“这是三级委托的报酬，三千银币，中介费由我替您付给地狱酒吧。”
兰瑟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也没有点数，直接往兜里一揣：“谢了。”
“这是大人应得的报酬。”维克托笑着将另一个小一些的绸袋也递给他，“这是另外种植汲灵草的报酬，谢谢大人帮我们种了三分之一的种子，剩下的我让孩子们种好后送到瞭望塔去。”
兰瑟同样接过袋子，掂了掂后觉得差不多有五百银币。他直接将钱袋塞进卡洛斯的怀里，让他用两只又短又粗的爪子好好抱着：“辛苦了，你拿着吧，路上用得到。”
小黑龙第一次得到这么多钱，惊喜后连带着对绸袋都喜爱起来，用龙爪中央的肉垫来回抚摸上面的绣花纹路，认真的表情看得维克托不禁笑起来：“真可爱啊。我记得这是大人第一次带人来永夜庄园，是准备当龙骑士了？”
卡洛斯这是第三次听见兰瑟被问这个问题了，因此也不觉得生气了，只是闲闲地撩起眼皮瞪了维克托一眼，却听兰瑟斩钉截铁道：“不会。”
维克托仿佛起了兴趣，笑道：“我光是听闻大人养过的龙就十几头了，怎么没考虑过缔结契约呢？您一个人在大陆往来多不方便啊。”
兰瑟仍是摇头：“不要。“
维克托啧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回答感到无趣，转头又来逗弄卡洛斯：“小黑龙要不然考虑一下主动投靠兰瑟大人？他对自己的朋友一贯特别好，而且成为半神大人的龙是无上的荣耀哦，多少龙都羡慕不来——”
卡洛斯作势对他亮了亮獠牙，一副要咬他的表情，心里却嘀咕起来。兰瑟的怀抱是这样温暖舒适，如果能一直靠着，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不情愿……
兰瑟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绮思：“维克托，我不需要。”
“好吧。”维克托耸了耸肩，苍白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露出两颗尖锐的利齿，“只是觉得有上百年没听说大人再找过伴侣了，一时好奇，说了几句玩笑话。大人，不要生气嘛。”
兰瑟神情不悦：“维克托，不要替瞭望塔来试探我。”
维克托讪笑道：“大人您知道瞭望塔有多少神学家靠您吃饭吗？您一直没动静的话他们也很着急呀，再说我这不还要求着瞭望塔给我看看禁书吗。”
兰瑟闻言皱起眉头，再一次表达了生气的情绪。维克托见好就收，连连道歉，并表示为了赔罪要亲自送他们出永夜庄园。
兰瑟这次规规矩矩地走了大门，推开不断发出沉重声响的厚重铁门，面前就是一片漆黑的荒地，上面杂草横生，压根看不出来鲜花生长过的痕迹。
兰瑟：“……郁金香呢？”
维克托一脸沉重：“那个花匠骗我说种一百年才能开花，等一百年之后我去找他，发现他早就老死了。”
兰瑟：“……”
卡洛斯：“……”
维克托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样子，半推着兰瑟往大门口走去。他们在高耸的围栏前告别，维克托对兰瑟微微弯腰送别，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希望下次相遇，大人就能看见我带着乔安娜了。”
这位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血族领主鲜少有这么流露真实情感的时候，兰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忽然问道：“维克托，你爱乔安娜吗？”
维克托微诧：“当然。”
“那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他这一问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实在不是半神的风格。维克托却被问住了，想了半天后轻轻笑起来：“爱情啊，是我这三百年来每一天想起乔安娜，对她的热忱从未褪却吧。”
兰瑟：“有点抽象。”
“抽象吗？可这已经是我能描述出来的最具体的情感了。”维克托每次说起乔安娜，脸上总是洋溢着轻快的笑容，“大人怎么突然这么问？”
兰瑟其实还想再问问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转念一想维克托和瞭望塔走得很近，并不是可以信任的人，也就决定作罢：“没事。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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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上好！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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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永夜庄园的势力范围，路过两个小村庄，再走上漫长的一段路途，就来到了人类与血族交界的最大城邦，特里斯。
兰瑟穿回了自己的白色风衣，将脸藏在深深的兜帽后走进了药材店，先买了数十种卡洛斯听都没听说过的药草，然后又借了药材店后屋的炼金炉，加上汲灵草鼓捣出了一管不停冒着绿色气泡的不明胶体。
他带着卡洛斯回到旅馆，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随后将手按在上面，口中默念几句咒语，掌心就溢出白色的辉光，光点逐渐覆盖伤口，深入到皮肉与骨髓开始驱散死灵魔法。
来自旧日精灵族的治愈魔法仿佛一团温凉的火焰，无声无息地拔出让黑龙痛苦的根源，将整个身体都烘得舒适极了，懒懒得提不起力气来，直想趴在柔软的枕头上发出颓废的叹息。卡洛斯一直处于半睡半醒间，可热源一离开身体，骤然冷下来的温度让他立刻就清醒了。
破裂的伤口在龙族本身强悍的自愈水平下开始自主愈合，那纠缠他接近两个月的痛楚与无力完全感觉不到了，现在整条龙轻快地随时都能在天上翱翔。卡洛斯终于摆脱了这该死的烦恼，兴奋地扑上去在兰瑟的面颊上重重亲了一口，一双灿金色的龙瞳亮晶晶地看着他。
兰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有点不自在，到底还是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再休养两天你的魔力就能自行恢复了。”
卡洛斯嗯嗯地点头，又亲热地往他怀里撞。手心里是黑龙柔软的肚皮，又小又暖的一团窝在怀里，兰瑟对他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转念一想他的魔力恢复后就要走了，欣喜之余还有些莫名的怅然，便也没赶他。
精灵和龙安安静静地靠在窗台上，兰瑟的视线一直落在青石砖的街道上，卡洛斯也跟着伸头望了望，觉得没有看出什么来。然而兰瑟的身形仿佛静止，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只有碧绿的眼珠偶尔转一下，昭示着生命的存在。
生性活泼的黑龙受不了这种委屈，修长的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轻轻拍打兰瑟的手背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许久后兰瑟终于低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凝重：“特里斯也不太对劲，平时的人没有这么少。”
特里斯码头。
“您要去布鲁诺城吗？不好意思，轮渡九天前就停啦。”
九天前，也就是说他们从布鲁诺搭乘的那班轮渡很可能是最后一班。
兰瑟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笑呵呵的码头看管人：“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码头忽然接到了布鲁诺城的通知说要停止通航，然后就一直没有布鲁诺的船开过来了。”看守码头的是位中年男性，一笑起来脸上堆满了褶皱，“先生，以前偶尔也有停船的时候，没过几天就恢复了，您要是不急的话，在特里斯多住两天吧！”
兰瑟听罢对看管人道了声谢，抱着卡洛斯离开了码头。他随手买了份大陆地图回到旅馆，将薄薄的羊皮纸铺开在书桌上，拿起羽毛笔开始规划路线。
“从这里到布鲁诺城得翻越十二座山，六片内陆湖，七片平原，路过二十二个城邦……”兰瑟喃喃道，“能走上小半年。”
他默默地在心里计算半年的时间够不够瞭望塔解决出现在龙谷的黑魔法师，与其跋山涉水地走这么远回他的迷雾森林睡上四五年觉，既然他刚拿到了三千银币的赏金，不如先在特里斯睡上半年。
半神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感到袖子被拽了一下。卡洛斯正在他怀里难受地打滚儿，龙崽浑身闪烁着暗色金属光芒的鳞片出现了细微的裂缝，看起来马上就要碎裂。
龙族大都在五十岁左右成年，提前或者延后一两年都在正常范围里。兰瑟推测卡洛斯本来早就该成年了，是死灵魔法限制了他身体里的血脉魔力，才会一直维持这个状态，现在死灵魔法驱散了，随着魔力的渐渐回复，他也该蜕化了。
小黑龙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是招人疼爱。兰瑟把让他自己一个人蜕化的话咽了下去，伸手拿过属于卡洛斯的那个钱袋下楼，对旅馆老板说：“麻烦给我三十头活鹿，送到城郊的山上。”
一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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