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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在诺亚城的普通居民接近数万，许愿池前的人群络绎不绝。卡洛斯悄然变回原型，用龙尾托着兰瑟让他坐在自己的背上，以免站久了脚疼。他们没有破坏这长夜的寂静，一直等到人群散去，兰瑟才从龙背上跳下来，走到许愿池旁。
清澈的水里落满了闪烁着光泽的银币，兰瑟低头望着水面，感觉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发现卡洛斯嘴里衔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银币，正努力往自己手里塞。
兰瑟接过银币，抬头时正对黑龙明亮湿润的龙瞳。“快许愿。”卡洛斯声音含笑，“犹豫了就不灵了。”
兰瑟嗯了一声，拇指一个用力就将硬币弹了出去，然后闭上了眼睛。卡洛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银币在空中跃起优美的弧度，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被一只白净的手紧紧攥住，收回了怀里。
“怎么了？”
兰瑟摇摇头，没有回答他。他并没有愿望或者信仰这类不切实际的东西，他内心的犹疑在硬币抛出的瞬间就已经变得清晰明了，因此无需去看最后的结果，他已知道自己的决定。
“走吧。”他对卡洛斯说，“我们回去。”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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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瞭望塔所有参与作战的魔法师齐聚在瞭望塔的门口，准备出发。
凯利将自己胸前代表议会长的银牌摘下来，郑重地将它交到自己的学生赛利卡手里：“你现在正式继任议会长了，老师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来得及教你，以后有问题多请教乔治先生。”
年轻的学徒红了眼尾，在大庭广众之下试图偷摸摸地抹眼泪。乔治推着轮椅走上前，对他微微点头：“交给我吧。”
凯利交代完继任者的事，又仰起头面对众人，大声道：“我们承载整座大陆的希望前去龙谷讨伐黑魔法师，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有光明的未来。”
“生存的信仰将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赛利卡默然将右手掌心放在胸口，向凯利弯腰行礼。站在他身后的一行人纷纷效仿，凯利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欣慰的笑容，转头走进传送阵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白光之中。
余下的人跟在他身后纷纷进入传送阵。卡洛斯牵着兰瑟的手，低声道：“我们也走吧？”
乔治提取了一点他的自然魔力出来，改进了这个传送阵，现在兰瑟也可以使用瞭望塔统一设置的传送阵了。兰瑟点点头，和他一起进入传送阵，等恢复视野时已经身处龙谷外围的森林里。
身旁陆陆续续出现他们的同伴，等传送阵由乔治那边关闭时，凯利最后清点了一遍人数，对斐乐说：“行动吧。”
“我们留在这里。”斐乐神情严肃，“等你们的信号。”
“好。”凯利说着向前一扬手，“剩下的人和我走。兰瑟大人，请带路吧。”
紧张的气氛凝滞在空气中，容不得人说一句不相干的玩笑话。兰瑟带着他们一路朝上走，直到来到葱郁山峰的顶端，在一棵树旁跺了跺脚：“暗道的入口在这地下，挖吧。”
这个暗道就连兰瑟自己也从未用过，泥土经过千年的沉淀结成了硬块，挖得人一片灰头土脸。队伍里的水系魔法师操纵水系魔法元素湿润了泥土，卡洛斯变成龙形用爪子刨了半天，才挖出来一个大概容得下一人进入的入口。
这个几乎垂直的地道显然是兰瑟临时起意做出来的，暴露在阳光下的断面粗糙不堪，到处都是突兀的尖锐石壁。卡洛斯化为小龙下去看了一圈，将凯利递给他的十几粒夜光珠卡在甬道的边缘，然后从洞口飞出来对他们说：“可以进去了。”
随行的魔法师从他的空间袋里拿出绳索，绑在凯利的腰上，卡洛斯则重新回到地底，准备接应从上面下来的魔法师。兰瑟站在地面上看他们鱼贯而入，最后森林中只剩下他一个。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砍断捆在树上的绳索，仔细地将周围的环境清理得看不出人群纷沓的痕迹，然后捏起散落的泥土，准备进洞后在洞口糊上一层。
黑黢黢的洞口里探出一颗黑色的龙头，只剩下一双金色的龙瞳：“你怎么下去？”
兰瑟想都没想：“跳下去。”
“你这个身体撑得住？”
“……”
兰瑟沉默了，卡洛斯说得对，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轻盈，这个习惯不好。
卡洛斯看他发愣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想过，不由轻笑了一声，飞到他的背后。一条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半神的腰，赤裸火热的胸膛贴上来，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
洞口下的空间比看上去稍微大一些，卡洛斯的足尖在凸起的石棱上轻点，巧妙地平衡着下坠的失重感，微尖的下巴轻顶着兰瑟的发旋，小心翼翼地不让周围的石棱磕碰到他。
数百米深的甬道在急速的下坠中变得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漫长，卡洛斯找了一个昏暗的角落把兰瑟放下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变成小龙，缩进他的怀里。
兰瑟这才看见旁边散落着他的衣服，他有些好笑地替他将衣服收好，拨开挤在前面的众人，踩着三节石阶越过一个矮小的平层后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了泥沼的正下方。
卡洛斯费劲儿地抱着一颗比他半个身体还要大的夜明珠在兰瑟的头顶上为他照明，半神的指尖沿着顶壁细细摸索，没过多久卡洛斯便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伸入一块坚硬的石头里，拿出来时半个指节裹满了褐色的泥液，散发着他熟悉而怀念的味道。
兰瑟颇为嫌弃地在裤子上擦干了手，转身对凯利道：“从这里上去就行了，让卡洛斯给你们带路。”
“我先上去看看。”卡洛斯说，“我对上面的环境熟悉一些。”
凯利考虑了几秒钟就同意了，卡洛斯一个甩尾就突破了兰瑟用来封闭空间的结界，整个身体陷入湿滑的泥沼里，舒服地滚了好几圈。
湿润的烂泥将他整个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腐蚀的气息覆盖了黑龙身上的龙息，使得卡洛斯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就算他的同族来也未必能立刻发现他的存在。卡洛斯悄然从泥沼中探出头，视野范围内都是灰色的雾气，残留在洞穴里的黑龙气息已经变得十分淡薄，看起来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龙族来过这里。
卡洛斯淌着流质的湿泥浮到岸边，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被苔藓覆盖成深绿色的洞穴，是他成年之前和拉顿住的地方。他展翼飞进洞穴里，仔细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回到沼泽地底将等在下面的魔法师们一一拉上来。
不得不说兰瑟选的地方实在微妙，其他魔法师都可以靠自身的魔力弹开泥水，只有他最后被卡洛斯抱上来时成了个泥人，唯一发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生无可恋。卡洛斯朝他的方向后退了两步，低声笑起来，兰瑟恨恨地瞪了他几眼，走过去将手里的泥往卡洛斯还算干净的胳膊上面抹。
卡洛斯笑着去躲，两个人在角落里胡闹了半天，那边凯利和魔法师们也收拾齐整，坐下来开始分发携带的魔法球。卡洛斯向一位水系魔法师借了水球，将他和兰瑟从头到尾冲了一遍，终于勉强有了人样。
卡洛斯用脱下来的衣服在兰瑟湿漉漉的脸上抹了一把，拉着他来到凯利面前：“给斐乐发信号了吗？”
“还没。”凯利摇摇头，“你们好了吗？”
“随时可以出发。”
凯利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类似水弹的圆球，啪叽一声将它捏爆。浅色的魔法光线瞬间穿越峡谷，没过多久他们便隐约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魔法弹爆裂的轰隆巨响，整个龙谷都震动起来。
凯利起身招呼坐在地上的魔法师们：“都记住路线了吗？出发。”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启动乔治为他们特制的防护法阵，可以让他们在灰雾中短时间抵御死灵魔力的侵蚀。乔治同时还在法阵上施加了迷彩效果，这样一来他们被发现的概率就小了许多。
龙谷封闭了数百年，从不欢迎任何其他种族的到来，因此龙谷的内部对外界来说一直成谜。即使卡洛斯凭记忆给他们画了相对详细的路线图，山路对于他们来说也还是太过于险峻，再加上有灰雾阻挡视线，他们行进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龙谷山势陡峭，本来不是供人攀爬的地方，他们没离开多久，卡洛斯远远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自灰雾中坠落，在碎石嶙峋的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兰瑟眼疾手快地拉住卡洛斯的手，低声道：“没救了。”
卡洛斯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指，在白净的指节上按压出一道道深刻的红痕。这些魔法师大多自被检测出天赋血脉开始就在魔法学院接受教导，毕业后要么进入瞭望塔继续潜心研究魔法，要么被各国王室招募去做宫廷魔法师，享尽尊荣，鲜少在野外这样严苛的环境下行动。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群魔法师组成了这支小队，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放置魔法球。
卡洛斯在心里叹了口气，变成巨龙在兰瑟面前蹲下：“我们去上面吧。”
他们的任务与凯利率领的魔法师分队不同，卡洛斯要去龙群聚集的地方用自己的天赋血脉唤醒在拉顿的影响下陷入沉眠的群龙，切断格林转化魔力的来源，同时在龙谷尽量制造骚乱，给放置魔法球的魔法师们制造机会。
黑色的巨龙在迷雾间穿梭，只有龙翼卷起流风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龙谷的中心，眼前出现数百道交织的虹光，上面蕴含的魔力元素与在奥兰多时他们遇见的一模一样。
所有的虹光都流向龙谷深处用来祭祀的平台上，那里也是雷云的聚集点，时不时有紫色的闪电划过天际，雷鸣之声清晰可闻。卡洛斯犹豫了一下，往上攀升了近百米，龙爪抓紧了一处凸起的石块。
从他们的角度向下看去，隐约能看见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处于虹光中央，而他的周围还有六名黑魔法师，组成了一个六芒星状的巨大法阵。虹光涌入法阵的中心，然后灰色的水雾不断自法阵中升起，向上与乌云汇合，壮大着乌云的力量。
“没看见拉顿和维克托。”卡洛斯转头用气音和兰瑟商量道，“我想试试去唤醒族人。”
“等等。”兰瑟贴着他的耳朵说，“有人过去了。”
卡洛斯闻言立刻屏息凝神，在灰雾中凝固成一具漆黑的雕像。没过多久果然有一个长着暗红色血翼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法阵中央，卡洛斯凭借敏锐的视力看见格林微微抬头，和维克托说了些什么，然后维克托好像点了点头，又迅速地消失了。
他们的头顶还在不断传来魔法弹爆炸的声音，骨龙与红龙交战在一起，身影在云中若隐若现。
“要是维克托过去了，斐乐撑不了多久。”卡洛斯当机立断，低声对兰瑟道，“我们先走。”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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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虹光做引导，卡洛斯轻而易举地就在龙谷数百个洞穴中摸到了族人的位置。
他决定先从离法阵中心最远的龙族试水，于是悄无声息地滑落到那头银龙所在的洞穴里，用龙爪推了推她：“姬塔！”
银龙双目紧闭，几乎瘦成了一具由枯萎龙鳞包裹的骨架，像一座小山般倒在地上，只余下微弱的呼吸，看起来已经到了即将灯枯油尽的程度。卡洛斯心疼得要命，连忙坐到她的旁边，在心中默念唤起血脉魔法的咒语，想要强行将银龙唤醒。
龙语魔法的波纹不断自卡洛斯身体里向外扩散，沉睡中的银龙发出痛苦的低吟，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卡洛斯眉头紧皱，兰瑟看见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前滴落，然后卡洛斯直起身来，对他摇了摇头：“有同样的力量将我的魔法撞开了。我和拉顿血脉相同，他不应该比我更强才对。”
黑龙一脉自诞生之初就被世界树选派为统领龙族的领袖，历代黑龙只生育一个后代来继承血脉，极少有两头黑龙同时争夺族人的控制权的情况。兰瑟很少参与龙族事务，对此也没有什么头绪，他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你能一次性控制这么多龙吗？”
卡洛斯坦诚道：“我从未试过。但我方才试图控制姬塔时，感觉十分吃力。如果让我这样控制几百头龙，我应该做不到。”
“按照通常的控制魔法原理来说，施法者的魔力就像一张蛛网的中心，向外分叉越多，蛛丝越纤细，连接到每头龙的控制力量不会太强，轻轻一碰就会被打破平衡。”兰瑟简要分析道，“而拉顿施加在一头龙身上的控制力都可以直接和你抗衡，很可能有什么东西在增强你弟弟的魔力。卡洛斯，除了刚才那个祭坛，还有哪里既隐秘，又可以直接辐射到整个龙谷？”
卡洛斯和他面面相觑，忽然一拍脑袋：“在山谷的另一侧！那边有座活火山，是红龙聚居的地方，温度比这里高一些，族里的龙蛋在没孵化之前都被安置在那里。算起来洞穴的位置就在祭坛的斜上方。”
“事不宜迟。”兰瑟立刻说，“如果是拉顿在对抗你的力量，那他现在必然已经知道你来了。在他通知格林之前，我们要赶过去阻止他。”
“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可不好哦。”
一团浓重的灰雾自洞口浮现，格林的脸从雾中露出来，对兰瑟眯眼笑起来，看上去心情颇佳：“亲爱的兰瑟，好久不见。”
兰瑟瞬间绷紧了面皮，表情十分不善。格林见状反而笑得更开怀了：“半神大人带着朋友光临龙谷，我作为龙谷的主人，出来欢迎一下不是理所应当吗，怎么你看起来这么不情愿？”
卡洛斯上前一步将兰瑟护在身后，对他低吼：“龙谷永远也不会属于你。”
格林横眉微挑，得意且恶毒道：“拉顿已经与我签立了契约，等你死了，龙谷自然就是我的了。而你很快就要死了。”
卡洛斯咬牙道：“格林，他那么信任你！”
格林大笑：“他只是嫉妒你能够战胜他，跑过来向我祈求变得更强而已。而我满足了他的愿望，通过契约赐予他我的力量。卡洛斯，你的弟弟现在变得美妙极了，在你死前，我要带你去见他，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龙族！”
“疯子。”卡洛斯恨不能冲上去将他撕成碎片，“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很清醒。”格林立时收敛了笑容，给了卡洛斯一个阴冷至极的表情，“你们龙族只是一群拥有人类面皮的野兽罢了，天生就只配驯化成宠物，跪在我们脚下喵喵叫。卡洛斯先生，嫉妒流淌在你们血脉深处，未开化的兽性才是你们这个种族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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