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真立刻谦虚道:“此次皆为太子之功,草民只是从旁协助,不敢讨赏。”
陆御城非常上道的把他的话接了过来:“怀真实在太过自谦了,若是没有你,这次赈灾的银两从何处而来?况且此次湘南之行,你我倾力合作,呕心沥血,才能有今日之局。”
“如今父皇仁德,想要嘉奖于你,怀真可千万莫要再推辞了。”
谢怀真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太子有令,草民自然莫敢不从,只是这……”
陆万洲显然没把这当什么大事,有些不耐的挥手道:“不如就这样,谢怀真赈灾有功,且又要常伴太子左右,就封六品太史令,入朝为官吧。”
谢怀真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不动声色的长出了一口气,拜道:
“谢陛下恩旨,臣自当尽心竭力。”
陆万洲的视线移到了陆御城的脸上,“太子此次亦有大功,便依据宫规,按功领赏吧。”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殿内立刻响起了许多窃窃私语之声。
谢怀真听着右后方有人小声惊叹:“怎会如此!”
“想来是有错办之事……”
“触怒龙颜……”
陆御城在一片议论声中,面不改色的叩首道:“谢父皇。”
陆万洲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挥手道:“退朝吧。”
谢怀真有些担忧的看向陆御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的交汇,陆御城微微摇了摇头,向殿外走去。
谢怀真沉默的跟着他一路从议政殿回了东宫。
“你父皇是不是有意针对你?”两人在东宫的正厅坐了下来,谢怀真挥退侍从,低声问。
陆御城轻轻的点了下头,又摇头:“不好说。”
陆万洲说的“按功领赏”之所以如此令人震惊,其根源是在它前面的那四个字——
依据宫规。
何谓宫规?是管束后宫女子和内监下人的规矩。
若按宫规,即便是救驾之功,也不过是品升二级,外加赏赐金银玉饰、绫罗绸缎罢了。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又是在赈灾这样的大事上立下了实打实的功绩,竟然按宫规行赏,何其荒谬?
陆万洲此举虽然不知何意,但属实是昏了头了,不但狠狠的贬低了陆御城的人格,甚至把他自己都给套进去了。
一个连按功行赏都做不到的皇帝,留给后世的只有骂名。
当然,在他活着的时候肯定是没人敢这么干的。
谢怀真忽然道:“按宫规赏赐,那这管辖权不就到了皇后手里?”
陆御城的眸光一凝,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椅子的扶手。
想来陆万洲今天大费周章的折腾这一圈,就是为了这个——
向众臣宣布,皇后之权,要凌驾于太子之上。
陆御城幽冷的笑了一声:“想必母后还对三弟的死耿耿于怀。”
凌皇后原本有一嫡子,按序排在第三,正是三皇子陆启德。
陆启德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说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可惜,他有一个太过于强势狠毒的母亲,以至于他的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了陆御城十五岁那年的秋天。
第38章 夺命之毒
陆启德和陆御城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但是因为他们的课业都安排在一起,所以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天长日久,两个人也就经常交流一些老师布置的作业和任务。
陆御城当时才十五岁,陆启德比他还要小四岁。
对于十一岁的少年来说,没有听从母亲的吩咐,在下课后跟哥哥玩耍,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
当时的陆御城因为拒绝将谢怀真交给穆太后,得罪了穆家的势力,在皇城中孤身一人,寸步难行。
为了保住谢怀真,也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设法让太后中意的其他几名皇子退出竞争。
有的人忽然在夜间失足摔瘸了腿,有的人患上了罕见的疾病不能见光,有的人喝多了夸下海口要自取天子之位……
等到太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可供挑选的选项竟然就只剩下了陆御城一人。
而作为陆御城夺嫡最大对手的皇后之子陆启德,就是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坐到了陆御城的旁边,喝了太监端给他的那碗银耳燕。
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当陆启德七窍流血的倒下去的时候,陆御城甚至都还没有发现那碗银耳燕里下了剧毒。
可笑的是,后来经太医查验,不光是银耳燕有毒,陆御城当时桌面上的所有食物酒水都下了顷刻间就能毙命的毒药。
只可惜,陆御城自小就尝尽百毒,又在跟随师父学养蛇的时候不知道被毒蛇咬了多少次——这点毒素早就奈何不了他了。
能绕过太后的手,在宫内把毒下的这么毫无痕迹的人,想来也就只有一个。
此人非凌皇后莫属。
她原本大概也是想殊死一搏,只要陆御城死了,天下就再也没有人跟她儿子争这个皇位。
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她的儿子反而死于自己之手……
不知凌淑仪午夜梦回,可曾真心悔过,泪流满面。
陆御城把这段往事讲给谢怀真,谢怀真听完只觉得唏嘘不已。
果然跟男主作对的难度绝对是五星级的,就算是打副本那也得是个地狱模式了。
凌皇后,你糊涂啊!
如果按原著里的剧情发展,陆御城没有这么急着要夺嫡,凌皇后也就没想要毒杀他,他们之间的矛盾会晚几年才爆发,陆启德也不会死。
而且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眼看凌家现在也没有能推上皇位的候选人了,还在不依不饶的跟未来皇帝陆御城搏斗。
这是怎样令人赞叹的一种精神啊!
“没关系,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怀真安慰的拍了拍陆御城的肩膀,“你看,现在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当今太子宽厚仁德,爱民如子,为了能体察百姓灾情,不惜舟车劳顿,亲自前往湘南。这民心和美名,你都得到了。”
陆御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谢怀真推测他此时大概还是有点不开心,有意想要哄哄他:“我们之前都在赶路,也没时间溜达,今天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出去转转怎么样?”
陆御城的耳朵动了一下,明亮的浅棕色双瞳倏尔望向谢怀真:“你想去哪?”
谢怀真歪了歪头:“嗯……不如我们就去城北的那家风雅楼怎么样?”
陆御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语气平常的问:“你和江砚约在那儿了?”
谢怀真笑道:“是啊,他让我……”话说到一半,他悚然而惊,“你怎么知道我和江砚有约!”
陆御城转头看向谢怀真,琉璃般的双眼倒映着他的影子:“很奇怪吗?”
他学着谢怀真的语气,用有些夸张的声调说:“你们都约了还怕我知道?”
谢怀真从来没见过他这种幼稚的样子,有些被震住,一时之间睁圆了眼睛:“你怎么像个小孩一样还学人!”
陆御城又恢复成以往那种平淡的表情,单手撑着额头:
“我喜欢你当然要学你了,不是很正常么。”
第39章 你表白吗
他说话的样子太过于平静,要是谢怀真听不懂中文,肯定以为他在跟自己聊今天吃了什么。
然而他能听懂,这句话就变得非常的诡异了——
谢怀真心下一抖,瞳孔骤然紧缩,他侧目看向陆御城,有些惊疑不定的问:
“……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陆御城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
“你讨厌我?”
谢怀真一口气噎在嗓子里,立刻坚决的疯狂摇头: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陆御城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唇边又带上了些笑意,“那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
这个吃实在是太有歧义了,尤其是对男人来讲。
……你怎么就不能吃了我呢?
有研究证明男性平均每天要联想到某些东西18次,谢怀真好歹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拥有健康的X功能。
他的脑子里一下冒出了很多带有颜色的思想,这是一种介于赤橙绿青蓝紫之间的颜色,但他不敢把这些东西暴露在陆御城面前。
万一陆御城真的开窍了想要“吃了他”,那他怎么办!
他想了又想,半天没说话。
陆御城看出了他的纠结,非常有耐心的在旁边等他。
他不着急,但是谢怀真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简直压力山大。
“我当然不怕了,这有什么好怕的。哈哈。”
“就是可能还需要点时间适应一下。”
“毕竟……”谢怀真咳嗽一声,尴尬道:“毕竟我之前还没有喜欢过男人。”
这已经很委婉了吧,陆御城应该能看出我不喜欢男人了吧!
谢怀真既不想伤害自己跟陆御城的关系,又没有下定决心真的跟他搞基,只好曲折的给了个暗示。
陆御城也不知道有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自然的起身道:“可以。”
这一瞬间谢怀真觉得自己失聪了。
因为陆御城已经走到了他旁边,正在用指尖来回揉捏他的耳垂。
谢怀真痒的打颤,耳垂红的几乎就要滴出血来。
“别闹……”他不自在的躲了一下,像只鸵鸟一样的把头扎进陆御城怀里,避开他的手指。
陆御城兀自低笑了一声,把他从怀里抓出来,点了点他的鼻尖:“走吧,你不是要出去散步吗?”
谢怀真机械化的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踱步出去,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东想西。
刚才我跟陆御城说了什么?……让他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
结果他回答我可以??
谢怀真有些痛苦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刚才为啥不说个期限啊!半年一年都行,起码把缓冲期拉长点!
现在这样说的模模糊糊的,万一陆御城明天来问他考虑好了没有,那怎么办?
谢怀真正低头想着,忽而“砰”的一声,他猛地撞到了身前人的后背上。
“怎么了?”谢怀真揉着鼻子,泪眼汪汪的问。
陆御城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要我直接穿着这身朝服出宫吗?我得去换下衣服。”
谢怀真这才意识到陆御城身上还穿着玄色冕服,上面用金色暗线绣着日月星辰、山川龙鸟等十二章纹样,腰间还束着纯金盘龙宽带,肩头也各有一个金龙盘扣固定着身后的玄色披风。
皇帝用五爪龙,太子用四爪,但使用的位置是基本相同的,冕服上的龙鳞片片闪烁着华光,格外令人瞩目。
谢怀真只好对他干巴巴地说:“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我不用换。”
陆御城嗯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才转身进去换衣服。
等到两人坐着马车到了风雅楼,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刚好赶上午饭的时间。
谢怀真坐下就喊来小二,直接让他把特色菜全都上一遍。
他们两个在路上都跟着亲兵一起吃饭,大锅饭能有什么好吃的,感觉都八百年没吃过好的了。
陆御城安静的看着谢怀真点菜,等小二走了,才冷不防地开口:
“江砚人呢?”
谢怀真:“……”
是我跟他有约还是你跟他有约,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他无奈道:“他之前给我说到了皇城就会来这旁边落脚,让我坐二楼东面窗口,他的人看到了就会告诉他。”
说着,谢怀真向窗外看了看,果然见到有两张熟悉的面孔在街对面不远的面摊上坐着,正是当时跟着江砚一起押镖的那群青年。
“在那儿呢,你看看。”谢怀真对着陆御城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陆御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道:“想必他很快就会知道你在这里了。”
谢怀真摸了摸鼻子,总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点冷飕飕的,仿佛夹枪带刺,让人不敢接话。
没一会儿,满桌的菜都端了上来,谢怀真挨样尝了一圈,感叹道:“好爽啊,我们终于吃上一顿大餐,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庆祝一下?”
当然,实际上对于陆御城来说也算借酒消愁了。
陆御城自然同意,挥手叫了小二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却只见那小二面露难色道:“客官,我们楼中的清风酿都被一位贵客包走了,只怕这些日子都没有了。”
陆御城有些意外道:“可知道是什么身份?”说着,他递给小二一块碎银。
小二接过碎银,立刻满面春风地小声回答:“听说是丞相家的公子呢,在我们这里常年有包间的。”
陆御城让他下去,对谢怀真道:“下次再请你喝吧,他家的清风酿还算不错。”
谢怀真有些好笑道:“你怕了那个丞相公子了?”
在原著里,楚国丞相之子俞廷,那可是陆御城的看门狗,一整个指哪打哪,汪汪乱叫。
陆御城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反驳什么,又拿他没办法,最终只是道:“你说什么都对,快吃饭吧。”
谢怀真笑了几声,见陆御城没跟他计较,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低头开始吃饭。
两人正吃着,就听不远处的包房传来吵嚷的声音:
“你给我过来!跑什么,老子没见过女人吗!”
男人的吼叫声夹杂着女子的尖叫,让人实难下咽。
谢怀真放下筷子,有些好奇的探了探头,正好看见那包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个穿着花色锦衣、扣着大红腰带的男子醉醺醺的走出来,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上,立刻恼怒道:
18/41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