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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玄幻灵异)——何处东洲

时间:2023-09-03 09:26:10  作者:何处东洲
  “农田寸草不生,庄稼颗粒无收,所有人都只能忍饥挨饿,他们最期待的是每天仅供应一次的热粥。尽管那粥汤比水还稀薄,却是他们唯一能入口的食物。”
  “后来,连赈济的粥也没有了,这里的人彻底被抛弃了。”
  说到这儿,江朝顿了顿,“黄粱山,你去过吗?”
  温衍一惊,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江朝继续道:“那时的黄粱山,找不到一根草茎,也没有一片树皮,因为它们早就被极度饥饿的人们给吃得一干二净。”
  “实在没东西吃了,就开始吃土。有人把这种能吃的土,叫做‘观音土’。”
  温衍低声道:“我们老师在课上说过,这种土其实是粘土矿物,根本不可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吃了以后只会堆积在肠胃,最终把人活活胀死。”
  “没错。”江朝点头,“但是,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生存都无比困难的饥荒年代,为了果腹保命,观音土就成了救命粮,谁还管它有没有害处,只要吃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温衍眼睫略颤,他仿佛真的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蹒跚爬上黄粱山,用一双双骨瘦如柴的手搬走石块,刨开泥沙,挖出里面的白色土块。
  观音土的土质很细腻,看起来和面粉没什么区别,可吃起来却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十分咸涩难咽。
  但是,已经饿得疯魔的人根本顾不得这么多,是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毒药,只要能用来的填饱肚子,在他们眼中都是珍贵绝顶的美味。
  人们吃下了观音土做的馍饼,一个个都不饿了,枯黑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们发自内心地感恩,感恩仁慈善良的神明没有抛弃他们,还赐福给他们如此珍贵的食物。
  死了。
  许多人接二连三地死去,死时瘦骨嶙峋,唯有腹部鼓胀如卵。
  可这并没有阻止其他人继续吃观音土,反正早晚都会死,宁愿做饱死鬼,也不愿做饿死鬼。
  “后来怎样?”温衍追问。
  “实现了。”江朝举起双臂,扬声道:“虽然这个香火稀少的贫穷之地已经被崇高而伟大的地球诸神抛弃,但村民们渴望生存的强烈愿望到底得到了回应。”
  “终于有一位神明降临此地,行使了祂的神力,向我们展示祂的奇迹。”
  他嗓音高昂,情绪激动,可温衍听着觉得总觉得他语气不太对劲,有点怪怪的。
  尤其是说到“地球诸神”这四个字的时候,颇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咬牙切齿的恨意与讽刺。
  “我的祖先江云山最先感知到了神降,他在睡梦之中窥见祂的身姿,听见祂的低语。”
  温衍身形一颤,“为什么……你的祖先也是在梦里?”
  江朝道:“正如世间阴阳,此消彼长,灵感与理性亦然。”
  “当我们身处梦中,我们的理性会降到最低,而灵感则攀升到最高。这将帮助我们不受蒙蔽,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与另一个维度的祂们交流接触。”
  温衍哑然失语,脸色逐渐发白。
  按照江朝这个说法,他做的那些怪梦并不是他的幻想,那只烦人精怪物,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江朝道:“从那之后,江云山就光荣地成为了祂的代言者。每一代庙主,都必须履行使命,做信徒与祂之间的沟通桥梁,向祂传达信徒们的愿望。”
  一听到“愿望”两个字,温衍的心又突地跳了一下。直到这会儿,他才终于有心思去观察这间阴暗狭窄的神殿。
  还是没什么特异的地方。
  供桌整齐摆放着香炉、香烛、烛台和油灯等数件器物,香炉里香灰积得甚少,浅浅一层,贡品唯有瓜果若干。
  照理说,土地庙虽小,却庇佑一方,香火不会稀疏。况且南槐村唯此一间庙宇,又只拜这一位神明,理应香火旺盛,供奉丰足才对。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江朝开口问道:“你认为愿望是什么?”
  温衍一怔,“愿望不就是指想要实现的事情?”
  “对,但也不全对。”江朝道,“每个人想要实现的事情有很多,想要变富有,想要变漂亮,想要受欢迎。但这些都不算愿望,充其量只是妄想罢了。”
  “南槐村的人不会为了这些可有可无的无聊妄想,来这里祭拜供奉,叨扰神明。”
  “那,真正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温衍握紧拳头,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江朝露出微笑。
  “天色已晚,我该离开了。”
  温衍追到他身后,“如果、如果是真正的愿望,土地神可以为我实现吗?”
  神殿大门缓缓合上,江朝那张毫无特色的人类平均脸在门外的逆光里逐渐变暗,弥漫开浓烈的诡秘莫测之感。
  温衍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好像对自己说了句什么,可没来得及听清,“砰”!
  大门沉重地关上。
  守灵该开始了。
  ***
  守灵是最难捱的,需要彻夜守候在灵柩旁,直到东方将白。这一漫长过程中的孤独、恐惧、悲伤,非亲身经历不能体会。
  温衍看见江朝给他准备的保温睡袋、便携式取暖炉和各种零食饮料,这些东西能帮助他尽可能舒服地度过守灵夜。
  但他不需要。一点儿都不。
  “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阿漓。”
  江暮漓躺在灵柩里,身边堆满金银元宝和鲜花,在过于刺目的鲜艳灿烂之中,保持死亡的沉寂。
  “可是,你已经不会再理我了。”
  温衍趴在灵柩边,素白的指尖仔细又轻柔地拂过江暮漓有些凌乱的额发。
  江暮漓的头发也是很漂亮的,漆黑如墨,在光线里会若隐若现地泛起一种奇妙的深红。
  那种微微眩晕的光泽,总叫人不由自主联想起蝴蝶翅膀的粼粼光浪。
  手感也很好。
  温衍以前总喜欢摸着他的头发入睡,睡着了也不肯放。
  江暮漓就为他把头发蓄长,好让他抓起来更加舒服。
  他是一条漂泊无定的小船,江暮漓是他唯一可以停栖的岛渚。
  死亡斩断了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的锚链,他正在远离他的岛,重新迷失在横无际涯的波涛之中。
  温衍已经哭不出来了。
  哭礼的时候,他也没有流出一滴泪。
  他想,应该是泪腺已经干涸,呜咽也好,抽泣也好,都是悲伤持续刺激之下的肌肉本能。
  “阿漓,你跟我说说话吧,不要不理我。”
  “我已经快到极限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温衍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抓着灵柩边沿。他的背脊被沉重的悲伤压垮,弯得很低很低,崩出单薄脆弱的弧线。
  温衍不是没想过要坚强、要好好生活下去。但一想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再没有江暮漓存在,便只有恐惧排山倒海般袭向他。
  怕得快要死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失去至爱的阴影中走出来的,他真的做不到。
  手指上的订婚戒指与灵柩相磕碰,发出坚硬而轻微的声响。
  温衍摘下戒指,动作很慢,仿佛这枚戒指已经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有种活活撕裂的剧痛。
  温衍把这枚戒指放进了江暮漓的手里。
  明明在江暮漓把它送给自己的时候,自己还笑着对他说:“我永远不会摘下来。”
  温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过去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的时候,他正被那只巨大的六翼蝴蝶怪物用触手紧紧缠绕着。
  两只较为细小的触手像人类的手一样捧住他的脸颊,怪物的虹吸式口器伸展开来,轻柔地咂吮着他的眼尾。
  祂在舔舐他的眼泪。
  细致地,殷勤地,专注地。
  一滴不剩。
  温衍听见祂用昆虫特有的嗡鸣声,附在自己耳边喃喃低语。
  “别哭了……再哭就要哭坏了……”
  “但是,对不起……无法忍耐……好甜,眼泪好甜……衍衍好甜……”
  “衍衍的眼泪是我的蜜……一滴都不能浪费……”
  “我的玫瑰……我的星星……我的至宝……”
  “我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prpr老婆脸蛋子的屑(半恼)
  虹吸式口器在昆虫的口器里是最优雅的,没有杀伤力,只能吸取花蜜和液态食物,而且可以吸到花管最底部的花蜜,真的特别特别涩
  ————————————
  感谢名单我手打的,检查了一遍应该木有漏掉~
  ^_^
 
 
第5章 葬仪式·其叁
  温衍牙齿咯咯打战,浑身寒毛倒竖。
  他想挣扎,但根本动弹不得,那几根强有力的触手虽然很小心地没有弄疼他半分,但蕴藏着一股贪婪的暗劲,霸道又强势。
  温衍有种不祥的感觉,今晚出现的怪物,格外的兴奋。
  果不其然,一会儿,祂就更加不安分起来,几根触手攀绕着他的小腿开始游弋。
  温衍吓得声调都变了,“你想干什么?”
  怪物的触须一抖,恹恹地低垂下来,活像只被主人呵斥的委屈巴巴的狗,可明明心怀不轨的是祂。
  “我一直在思念你,爱着你……从比亘古更久远的过去开始……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
  怪物又开始以狂热又迷恋的腔调,喋喋不休地诉说起祂的爱意。
  就算温衍不能全部听懂祂模仿拙劣的人类语言,也能感受到那浓烈得近乎粘稠的感情正穿透自己的鼓膜,疯狂涌灌进来,把自己的脑髓搅得成沸腾的粥糜。
  温衍不懂怪物的爱,也不想懂,不能懂。
  他才不要怪物的爱。
  他只要江暮漓的爱。
  那根环住他胸膛的触手收紧了一点,触手尖从背后绕过来,抵住了他的胸膛。
  上面的肉质吸盘乖巧地收起了层层叠叠、宛如七星鳗口腔的尖牙,只是紧紧地附着在他的心房位置,仿佛要从光洁薄嫩的皮肉之下,感受到他悲楚而恐惧的悦耳心音。
  “人类常常会感到心痛……心痛令他们痛苦……”
  “尤其是你的心,纤细脆弱,就和玻璃一样……令我深深着迷。”
  温衍已经无法辨别祂的话音,清瘦的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弦,伴随数根贪婪狡狯的触手状足肢的游移,弹奏出惑人的律动。
  “你放开……唔!”
  温衍突然仰起脖颈,宛如一只落入猛禽利爪的美丽天鹅,引颈发出濒死时的哀歌。
  不正常的红晕在他的双颊和眼尾弥漫开来,一路蔓延。
  可想而知,在已经被狡猾的触手揉扯得松垮的丧服之下,他全身皮肤也一定泛起了羞热的粉桃之色。
  “衍衍,衍衍……真美……丧服,白色的……穿在你身上……我很喜欢……”
  “每次看见衍衍,和衍衍说话,亲吻衍衍,触摸衍衍……我都在很努力地克制。”
  “我很听话,告诉自己不要发疯……不能发疯……衍衍会害怕,不能让衍衍讨厌我。”
  怪物垂敛羽翅,像渴望讨主人喜欢的小狗那样乖顺地垂下脑袋,往温衍汗津津的白腻颈窝一下一下地蹭。
  “衍衍讨厌我吗?”
  温衍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大睁着眼睛,平时温润忧郁的瞳仁已经变得空洞无光,唯有脸颊红晕更艳,呼吸也愈发急促。
  “不能讨厌我。一直、要一直爱我。”
  怪物絮絮地说着,行动更加大胆放肆。如果痴癫迷恋可以化为实质,那温衍一定早就被这片汹涌澎湃的爱谷欠之海吞噬,永远耽溺其中。
  “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
  “回到你身边。”
  “我的玫瑰,我的星星,我的至宝,我的爱。”
  温衍快要蒸发的脑髓又轰地被一道白光击中。
  他惊醒了过来。
  身上还蒸腾着不正常的潮热,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粉得发艳。
  最令温衍难以置信的是,纯白的丧服竟然都被自己弄脏了。
  怎么会这样……
  温衍拼命用纸巾擦拭着,羞耻得脸颊烧烫。他很难受,很委屈,心脏酸胀得直抽抽。
  这是守灵夜,自己爱人的灵柩就在旁边,自己身上还穿着象征哀悼与忠贞的丧服,可是,自己却做了那样诡异绮艳的怪梦。
  温衍呜咽着整理起松垮散乱的丧服,低下头系腰带的时候,左手无名指闪过一星点冷冷的微光。
  自己放进灵柩里的戒指,赫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温衍一下子僵住了。
  这枚戒指……是怎么回来的?
  难道他自己梦游,把戒指戴回了手上?
  还是另外有一个人、或者说是某种存在,不愿意他摘下这枚订婚戒指?
  温衍指尖神经质地颤抖起来,不住摩挲光滑坚硬的戒圈。
  他仿佛看见,就在那满殿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一道更加深暗的身影从灵柩中坐了起来,缓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
  他的身上还沾着随葬的鲜花花瓣和金箔纸屑,伴随他的脚步窸窸窣窣地落到砖地上。
  他俯下身来,用一只尚未腐坏的眼睛,深深地凝视自己。
  然后,他牵起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把戒指推回了自己的指根。
  是啊,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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