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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来车喽”，大爷眼睛一瞪，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传单通过车窗塞到李傲然手里，“这里没人的“。
停好车，大爷见他没把传单放在手里，嘱咐了一句，“超市购物小票带出来，停车不要钱。
李傲然连连道谢，“只有我一辆车，为什么您还管歪了正了？”
“万一呢，你来了，其他车也会来。”
李傲然仔细咂摸了一下大爷的话，在即将悟出哲学意味之前，想起姜医生说过，减轻病症最直观的做法就是遇事儿别细想。
他快步走向超市，依然是门可罗雀，入口处有大喇叭一遍遍重复“请出示健康宝”这句时代产物，拿出手机扫码之后准备打开备忘录，就看到了梁政的微信。
“李老师，帮我带盒套儿，最大号！90度鞠躬感谢！” 内容是欠儿嗖的，感谢是诚恳的，要求是完全不合理的。
李傲然手指已经在对话框中打出“你跟谁用”的疑问，觉得有些八卦，梁政是第一个加到他微信的选手，是个有一点跳舞天赋的个人练习生，但梁政对出道没有报什么希望，原因是他觉得自己的名字没有星相，“谁能接受内娱顶尖选秀男团里有一个叫梁政的？一点个性都没有”。
翻出刚在办公室整理出的采购备忘录，同事们叮嘱的各色垃圾食品——熬夜必备的红牛、泡面、自热小火锅、煲仔饭，灵感爆发时所需要的微醺状态的制造者啤酒、红酒，一一装入购物车之后，李傲然在结账处逡巡半天，赶在被服务人员介绍前，选定了一盒「××避孕套延时持久装」，蓝色的包装，“大尺寸、畅享装、更自信”。
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消解这种尴尬，直到超市结账员手下嘀嘀的扫码进行到最后一件商品，他连忙抓起塞满零食购物袋火速逃离现场。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冷苗一手接过购物袋，说着“李老师威武”。
“来拿”，李傲然听着冷苗如数家珍般盘点购物成果，快速给梁政发了两个字，让他来尽快认领烫手山芋。
而冷苗在购物袋里物品即将见底的时候，将那盒避孕套用两根手指捏出来，左右翻转端详片刻，嘴巴长大吸气，夸张到猛地咳嗽几声。
李傲然看到连忙解释是帮别人买的，想抢下来，一推一搡中冷苗举高手臂，高声大笑说，“李老师！你是不是心虚了！大尺寸、持久装！你要跟谁用！”转身想要扔出去不让李傲然拿到。
手起“套”落，正好砸在刚进门的江林阳头上，身后还有一脸惊恐的一群人，品牌方的工作人员、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有捧腹大笑的梁政。
仿佛置身真空，比时隔五年被前男友说“你不行就别逞强”还令人呼吸困难。
江林阳瞄了一眼手里的盒子，扔还给冷苗，脸上是说不出的冷淡。
这么多人，大爷的车位该满了。还残存一丝理智的李傲然心想。
第5章 5 佯装
李傲然无法排解自己对江林阳的种种情绪，江林阳好像是李傲然专属的捕梦网，在每一个有他又没有他的夜晚，大包大揽了李傲然所有的清醒与梦境，包括见面和不再见面的分秒。
更包括现在。
「7 Moments」的品牌方和商务组将近10人，分坐在这间临时办公室，在一堆刚采购的零食散落的“款待”两边分庭抗礼。
零食中间还有一盒存在感极强的避孕套。
众人在这延续的尴尬中坐定，偶尔有人调动桌椅，声音像是不停摩擦冰面一般的气氛，丝丝拉拉。
江林阳放下手机扣在桌面上，随着这一动作，第一次见到“小江总”的导演组开始自我介绍。
“江总好，我是内容制片人林泉，这是我们商务导演杨洁，咱们第一次见面，在岛上招待不周还请江总多包涵”，说着林泉环视了一下，在离江林阳几乎最远的座位处找到李傲然，指了指，“李老师，你跟江总也是第一次见面吧？”
李傲然做好了被点名的心理准备，虽然还是没从这次匆忙的见面中醒过神来。
“江总好，林老师好，大家好，我是这次跟心美对接的商业制片人李傲然，之前跟心美的同事们开过会，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李傲然简短地自我介绍，被林泉点头示意坐下后松了一口气，手上的珠串碰撞桌面，突兀响起的声音在空气恢复死寂后格外刺耳，惹得同在会议的同事们抬头寻找音源，像胆小而好奇的花园鳗。
江林阳还是面无表情，盯着林泉看了一眼，点头示意之后起身，“谢谢林老师、也谢谢李老师，这次来得有点突然，没提前跟大家打招呼。我这次来主要是熟悉一下节目拍摄，会和我们心美的同事们一直到节目录制结束再离开。今天刚到，就不跟大家多聊工作了，晚上我定了海鲜请大家吃，就在办公室，大家忙完可以随时过来。”
礼节周全，春风化雨，先给足甜头没有在刚来的第一时间就朝节目组发难。但李傲然并未因此有任何一点轻松的意味，他不清楚在今天过后，江林阳会出什么后招来说明邮件中的“从心头凉到发尾”。
但他更不清楚的是江林阳的那句“会和我们心美的同事们一直到节目录制结束再离开”。
李傲然又陷入了盲目的思考，要跟江林阳“一直到节目录制结束”还有交集的概念在脑海中盘踞，短短几分钟，已山呼海啸占领了他的理智高地。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开备忘录无意识地输入，手指不停以缓解焦虑。
会议在短暂的寒暄中结束，李傲然感到口干舌燥，又喝了一口早就跟他一样落满“汗液”却通体冰凉的咖啡，看到屏幕上自己敲出的字——求求了、求求了。
大家各自回到岗位，办公室里也只剩下李傲然和冷苗两个人没有动，冷苗一脸难言跟李傲然解释，“李老师，我也不知道江总现在就来了，说是今天能来，谁知道这么巧啊。”
李傲然抬头，从思考中挣扎出来，“没关系，冷苗，来了就来了，我们又没有怠慢，理论上我们和心美的关系是相互配合，而不是甲方与乙方，不用怕。”
冷苗是节目组的助理制片人，还没毕业的实习生。李傲然以为她的解释是害怕，赶紧组织了一些安抚人心却没有逻辑的话。
“我没有怕。李老师，我觉得你才是怕。”冷苗从零食堆里拿起一包QQ糖扔给李傲然，又转手把那盒避孕套埋进零食堆里。
李傲然此刻脑子格外浆糊，一边消化“我觉得你才是怕”，一边回嘴“我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说我怕？”
“因为你在抖，李老师，你抖得很厉害。”
第6章 6 鱼群
“你抖什么啊！咋这么没出息啊！”黄冠拍了一下李傲然的腿，“你在怕什么，今天只是预赛，牛鬼蛇神一群群，保不齐只有你是天籁之声。”
“你讲坏话时候小点声，我有人群恐惧症不行吗？”李傲然踢了黄冠一脚，撇了撇嘴，又挪动了一下椅子，撇清关系似的离是非远一点。
坦白讲这不是李傲然第一次上台唱歌，自从八岁时在家随口一哼《北京的金山上》调正腔圆，爸妈发现他有这样一项可以称得上天赋的技能，在家庭聚会上表演节目就从赶鸭子上架的背古诗变成了半推半就的“就”更多的经典红歌演唱。
之后的小学、初中、高中的大小晚会，庆祝节日的、伤感离别的、欢迎焕新的，总归是能露面的场合，几乎都可以用“有李傲然的舞台”和“没有李傲然的舞台”来区分。
小时候的李傲然是有些骄傲在身上的，毕竟身边的同学朋友，一人一句的夸赞也足够一级级台阶搭成天梯，加之少年人的热血上头，以为自己眼儿通天，也是说过”20岁如果我开了演唱会请你们每个人来看”这种不着天际的话的。
而坐在H大学子餐厅四层学生活动室的参加第二届「超级声音」的预赛，却让说过20岁要开演唱会的距离20岁还有两年的大一新生李傲然晃神了。
此刻李傲然的脑子里条条框框的理智变成一条乱线，按住自己抖动的双腿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可笑，说是伤仲永太甚，但在室友把报名传单塞到四人寝室里每一个人手里的时候他还是不敢大张旗鼓的，怕黄冠来问他20岁到底开不开演唱会了。
如果说在世界上民间歌手李傲然只有一个粉丝，那一定是黄冠。黄冠作为李傲然的初中同学，当年李傲然夸下海口的对象就是他。或许是因为这句话作为羁绊，两人不知是福还是孽，一路从初中同班，纠缠到高中同班，一起考上H大，但不同系。
见证过李傲然在台上的意气风发与举重若轻，黄冠根本不理解坐在椅子上抖来抖去的李傲然到底在怕什么，转头把椅子拉近一点，看到李傲然掏出纸巾按住手上的伤口，见怪不怪地从包里掏出酒精消毒棉片递给他，“别啃了，再撕倒刺，你那手又血流成河了，真不知道你这紧张就吃手皮的毛病跟谁学的”。
李傲然接过消毒棉片，眼光望向指缘的圆弧已经被撕掉的一块皮肉衬托出凹陷，红色的伤口有点渗血，还没等他撕开消毒棉片擦掉血迹，就听到主持人念到，“下面有请42号选手，来自语言文学学院的李傲然带来《春秋》。”
话音刚落，音响传出一阵鸣叫，片刻后重新调试好，主持人示意站在一旁、明显有些拘束的李傲然上台，前后大眼瞪小眼了大概十秒钟，放伴奏的同学说，“不好意思，伴奏出了点问题，正在重新下载。”
主持人把麦克风递给李傲然，说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拖延时间的惯用手段。
李傲然一手接过麦克风，“大家好，我叫李傲然，来自语言文学学院汉语言专业。”底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攒动的脑袋瓜像是迁徙中的沙丁鱼群，他没有听清，总之入学一个月，在各处进行自我介绍时无论是说”我来自语言文学学院”还是“我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总会得到惯性的反问：“咱们学校还有这个学院？”和“咱们学校还有这个专业？”
也不怪有人不知道，毕竟H大是以工科驰名的大学，李傲然高中作为理科生，考到文科专业也实在不是心甘情愿，只是因为分数不够调剂过来。
想必这次台下的议论声也不例外。
学生活动中心里灯光有些昏暗，因着比赛借用了拍摄用的灯光，在这一时一刻台上的李傲然觉得煎熬，强光炙烤，眼睛有些疼，一股酸涩从鼻腔顶到天灵盖，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解释的时候，被恢复正常的伴奏声解救了。
“下面有请来自语言文学学院的李傲然为大家带来《春秋》”，解决困境的主持人重新报幕，李傲然重新调整状态演唱。
他在台上，眼睛却一直在瞄台下穿着白色T恤，戴着黑框眼镜的那个男孩。
第7章 7 火烧
直到从台上下来，李傲然被灯光炙烤的紧绷感才有所缓解。黄冠像一条摆尾的鱼，兴高采烈双手迎上去，看架势像是要给一个拥抱。
李傲然颇有嫌弃，后退半步，小腿撞到隔壁座位的同学，声势浩大地躲开后坐在跟黄冠间隔一个位置的座位上，企图躲开，“你能收起你那肉麻而无用的社交礼仪吗？”
眼睛瞟向别处，看到那个男生目视前方，嘴角上扬。跟在台上的视角不同，没了灯光的刺目，从台下看男生的脸部轮廓更为柔和。
是好看的。可以说是非常好看的。
黄冠贱兮兮地挪了一个座位，坐到李傲然身边，双手在他直直的视线前挥舞摆动，“我说娇娇，你什么时候学的粤语歌，我怎么不知道？”
李傲然抬手警告，“我是不是说过别再叫我娇娇？”转脸不再理他。
“娇娇”这个绰号是黄冠这个冤孽一手炮制，时值中二期的李傲然，拥有“傲然”这个名字，总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自我介绍时候常用句式“我是有点骄傲的李傲然”，被黄冠听取，一路由还有些许底线的李骄傲变成所谓昵称的李骄骄，高中时候李傲然跟黄冠坦诚性向，李骄骄就这么变成了李娇娇，从意气风发、人骑马上的马字旁的骄，到温柔贤淑的女字旁的娇。
李傲然是很排斥黄冠叫自己娇娇的，但黄冠喜欢。理由也实属肺腑之言，“李娇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他在人生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骄傲，但在我这里可以做一个娇娇。”是一个有理有据的理由，所以即便不喜欢，李傲然也从未禁止过在只有两人的对话场合被黄冠叫作娇娇。
但今天这个场合除外。
“你知道你刚才唱歌的时候，下面有多少个男生女生想要尖叫吗？”黄冠像是司空见惯，“要我说，这不是你发挥最好的一场，这音响太差了。”
“差点忘词”，李傲然眼神涣散了一下，活动了一下手指，张开、合上，“还有几位结束？”
“今天的预赛一共45个，马上结束了，明天还有一场。”黄冠瞬间经纪人范儿起，“你还用担心进不了复赛吗？马上这个唱完成绩就出来了。”
就这么话音刚落的片刻，台上选手演唱完毕，主持人过场串词后宣布“42号选手李傲然，演唱得分98.75分，有请下一位选手，44号李鹏，来自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
“走吗？目测你第一了，除非45号选手是个紫薇星”，黄冠瞄了一眼周围，因编号靠后，七点开始的比赛到这刻已经将近九点半，剩下的只有几位参赛选手、没走的选手亲友团和寥寥真正的观众。
李傲然环视了一圈，发现那个男生还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转头跟黄冠说，“再等一下吧，反正离结束也不远了。”
入了夜，窗外已经完全黑了，室内的灯光打了蔫似的暗黄，照得人口干舌燥，黄冠递给李傲然一瓶水，“你可别舔嘴唇了，喝点。”
“你什么时候带的水，我怎么不知道？”印象里来的时候黄冠并没有带水，李傲然一边接过，一边解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九月底微凉的天气在消耗氧气的学生活动室有些憋闷。
“江林阳给的”，黄冠抬起头，帮李傲然把瓶盖拧开，下巴朝一个方向努了努，“你不认识吧？我们系的系草。”
李傲然顺着看过去，角度熟悉，心里没来由地一动，“他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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