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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然是多少有感谢自己的勇敢的，勇敢心动、勇敢做出“让江林阳进入李傲然小世界”的准备，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和江林阳之间、抑或是他单方面发出的邀请，勾连了一些明晃晃又暖烘烘的无形的光束，让他有所寄望。
“吃好了咱们开始吉他速成课！”江林阳打断李傲然的轻微停滞的情绪，趁着收拾桌子的空档换好了琴弦，把吉他放在李傲然怀里。
李傲然对于吉他弹奏基础还有些许记忆，“我记得是左手按弦，右手弹，对吧”，摆放好位置之后，凭借两年前还残存的肌肉记忆，弹出了初学者通关歌曲《小蜜蜂》，然后放下吉他，吹了吹手指，“真的疼。”
江林阳定是不会惯着他，于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印着吉他和弦示范图，大手一挥，“练吧，今天练满两个小时，就按照顺序练和弦转换”，接着从舞台那边拿过来一把原色的木吉他，“我跟你一起练。”
李傲然有些困扰，想着这下糊弄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弹，按了不到半小时，就感觉指尖无力，又红又痛。
“没劲儿了？我跟你一起按”，被江林阳瞥见，站起身来走到李傲然后面，哈下腰，左手覆盖在李傲然手指上，有些温热传递过来，后背贴着后背，头靠着李傲然耳边，以一种青天白日就会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势，专注做着心无杂念的吉他教学。
C和弦转G和弦转Em，李傲然的心也跟着高低弯曲，想在这一天一地的见证下闭上眼睛。却又突然极不恰当地，问出一句话。
“你也是像现在这样，教那些学姐学妹的吗？”
第13章 13 虚实
复赛还是照例在一个普通周五的晚上，李傲然在黄冠的苦苦哀求下逃了一节课，早早吃了饭到达比赛场地，曾在光明的环境下情果暗生的学生活动中心，美其名曰占据有利地形，方便前排加油。
直到坐到了第二排，李傲然才慢吞吞反应过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黄冠说，“你不知道比赛选手的亲友团会被安置在前排座位，随时可以履行拉拉队的职责吗？”
黄冠戴着新配的变色眼镜，头发用定型胶抓过，根根分明像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刺猬，抿了抿嘴，对李傲然的质疑不太满意，“我以为你会告诉我，但是你没有”，之后演技飙起，下一秒眼角就要滋出眼泪，“娇娇，你最近没怎么理我，你意识到这件事了吗？”
李傲然搓搓胳膊，“能不恶心了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伸手捉住黄冠的眼镜，用手在他脸上乱胡噜，又拍拍他的背，带着些许怜惜，“别哭了，这悲情人物不适合你，我向你保证，你永远是我最爱的黄世兰。”
“假模假式，我看你这两周跟老江练吉他练地乐不思蜀。”黄冠咧着个大嘴，无意又有意地开腔，“你跟老江熟到什么程度了？”
熟到什么程度？李傲然拆解了一下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题。熟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熟的，怎么熟的，如果是黄冠，可能还有更深一层的意味，以后想怎么熟。
“嗯，喜欢。”思忖了片刻，李傲然决定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我知道，老早就发现你对他不一样。”黄冠突如其来的正经让他脑袋里的弦儿嗡一声紧绷起来。
“我对你也不一样啊。”对待黄冠，李傲然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大事支持、小事陪伴，好的坏的照单全收，无理取闹草率对待，这也是两人友情走到现在密不可分的重要原因。
“李傲然，你没发现吗？你从小到大，对喜欢的、有好感的人，就特别拧巴。高中时候那个学长你说长得帅，但是有一次你的考试作文没有被当作范文印出来，却印了他的，你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看好词好句大全，一直犟到你们两个的作文一起印刷发给全年级，你才丢下你那本从来都没用过一词一句的老掉牙的书。”
李傲然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种青葱岁月，虽然可能是仅仅在一两年前发生的事件，被黄冠用来佐证性格里的“拧巴”显然论据不足，他摆摆手以示反对，“我没有拧巴，我只是单纯觉得他写的不好。”
“其实对我们来说真的没什么差别，他也只是那次狗屎运，碰巧写得发挥超常，之后就再也没有被当作范文列出来，但是你的作文却是次次入选，唯独你觉得‘输给他’那次，后来你也发现了，你说‘他也就不过如此，我再也不喜欢他了’，这你不会也不记得了吧。”黄冠一句一句说，揪住李傲然的耳朵，以防他左耳听右耳冒，“你对老江是这样吗？因为觉得他唱歌好听，可以与你一较高下，如果这次你赢过了他，会不会又是一次‘不过如此’？”
会吗。李傲然不想回答，没法回答，喜欢上江林阳不需要一个严丝合缝的完美契机和足够推动剧情发展的充足理由。会想赢吗？可以接受不赢吗？
怕冷场似的，李傲然拉起黄冠的手，将深情款款流于表面，使出一贯无法回答问题时顾左右而言他的无赖，“谢谢你，黄哥，你真好，真的。”
黄冠迅速抽出手，掏出兜里随身带着的酒精消毒棉片擦了擦，故作呕吐状，“李傲然，每次我跟你说点正经的你就这样敷衍我”，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撂下一句“你是不是应该开始一段健康平等和谐稳定的关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就拿起了手机，打算在比赛开始前不跟李傲然这情感缺失却感情泛滥的呆子讲话。
“我知道啦黄哥，我会好好想的，想好了之后成万字书面稿件发给您审阅，让您有理有据、充分指导我这丰沛又寡淡的感情之路。”李傲然没个正经，又狠狠被黄冠瞪了一眼才结束话题。
江林阳到的时候距离比赛还有半小时，社团组织活动的工作人员这边组织已到的观众们入场，那边有几位还在忙着为装饰赛场做最后的努力。江林阳背着吉他走进场地后签到，坐在贴着号码编号为7号的选手区，跟李傲然离着两个位置，看黄冠和李傲然前后像闹别扭似的分坐前后排，正纳着闷，想问问这对连体婴没有斗嘴的缘由，就看到黄冠跟他对上眼，“老江，你来太晚了！”
“是啊”，李傲然阴阳怪气，“在黄经纪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到得早。”
黄冠瞪了他一眼，对江林阳说，“你别理他，我不是为了占位置吗？万一不能占到前排，他又要说我。”
听着说话声音在嘈杂的观众入场的气氛中有些污糟不清，江林阳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跟旁边两位换了位置，坐到了李傲然隔壁，扭头对黄冠说，“你不知道选手家属给安排位置了？”
黄冠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出来，“你们都知道，都没告诉我。”
“你没问啊。”江林阳手臂撑在椅背上，伸手拍了拍李傲然衣服肩膀处，“有点脏了”，手指了一下白色衬衫上醒目的黑色长条污渍。
黄冠也伸手，想帮李傲然拍掉，却跟李傲然的手撞到一起，被他突然发难打得嗷嗷直叫，“李傲然，不就来早了帮他们吹了几个气球吗，你还想打死我啊。”
江林阳噗嗤一声笑了，“你俩几点来的啊，怎么还做志愿者啊。”
“他说吹气球可以练嘴皮子，为今天比赛做准备。”李傲然看着黄冠咧着大嘴开始嬉皮笑脸就烦，告知他，“我现在手痒，不抽人两个嘴巴缓解不了。”
黄冠闻言捂着脸，“你吹气球不应该嘴麻吗，嘴麻的话亲我一个我保证药到病除“，说完看着江林阳，见江林阳早已将头偏向一边，另一只手摆弄身边的吉他。
“你癞蛤蟆少想占我便宜！”李傲然作势想打黄冠，被黄冠躲开，此时刚好一个电话过来，就站起来跟江林阳说我接个电话，脚步略快走离座位。
“姜桐是谁？”江林阳歪过头问黄冠，拿出那把吉他，一根根拨动调弦。
黄冠一脸诧异，“我们同学，在隔壁S大，你也认识啊？”
“不是，他来电话时候屏幕上两个大字”，江林阳朝少顷的人走凳凉努努嘴。
“李傲然高中同桌，以前追过李傲然，天天给李傲然带早餐，但是那时候李傲然像是没开窍似的，以为人家要抄他作业，每天早晨来了就把作业板板正正放在姜桐桌上，还总是夹一些励志的小纸条，什么‘你要相信你自己’，什么‘人生最好的阶段不要放弃学习’之类的，后来临近高考了，估计姜桐也觉得高考比较重要，就没后文了，没想到考到一个城市了。”黄冠说起李傲然的过去，总是会习惯性侃侃而谈，何况这是李傲然破天荒承认的、疑似当真的对象，让他更想多说一些，为李傲然多加一些印象分。
“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江林阳忽然眼前有了个画面，穿着高中校服的李傲然，应该是白色的校服，中等的个子、闪动的目光和挺直的瘦弱的脊背，惶恐地吃着同桌给的早餐，又虔诚地希望自己的同桌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打完电话的李傲然走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黄冠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江林阳边摩挲着之前见过的那把黑色木质吉他边听黄冠说话，适当的时候点点头。凑近一听，“你可千万别惹李傲然，他是天蝎座，特别记仇。”
话还没说完，看到李傲然快要走到座位上，又扯开话题，“姜桐给你打电话干嘛？”
“你怎么知道姜桐给我打电话？”李傲然难以置信地看着黄冠，“你会算命？”
“是的，我掐指一算，你和姜桐要再续前缘。”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傲然觉得黄冠一向乖觉又憨厚，不该说的话一定不会说，心里一阵不明不白，跟黄冠说，“绯闻，绝对的绯闻，没有绯闻的名人算不得名人。”
这话把江林阳又逗笑了，这次笑得颇为肆无忌惮，声音也完全无收敛，打趣了李傲然一下，“咱们10号决赛种子选手当然是名人。”
李傲然顿觉无地自容，只得说，“我是天蝎座，这个仇我记住了。”
“这你都能听到，你狗耳朵啊！”黄冠老脸一热，被听到虽也算不得悄悄话的对话，也还是令当事人尴尬稍稍，“你说啊，姜桐找你干嘛？”
“他说要来看我比赛，我说复赛有什么可看的。”
“那也对，人太多了。听说决赛有12个选手，老江李哥你俩就占了俩。”黄冠掰着手指，“我觉得上次唱苏打绿《燕窝》的那个也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进。”
李傲然刚想开口，江林阳朝活动室门口招了下手，“这里。”又朝李傲然和黄冠示意，“学姐来看我比赛。”
顺着目光看到笑意盈盈的女生，也朝江林阳招了招手，喊了一声，“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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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了！
第14章 14 写月
场地照明的大灯比上次亮不少，在第一排坐着的李傲然觉得灯光燃烧带出来的赤热让他整个人枯萎了，尤其是在江林阳引领着学姐落座在黄冠身边跟其他家属窜换出的位置上。
江林阳向李傲然和黄冠介绍学姐，“我前几天在新岛认识的学姐，叫于淼，说喜欢听我唱歌，我就让她来了。”
李傲然留心听着，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感觉肩膀被碰了一下，转过头看到黄冠递过来的酒精消毒棉片，伸手接过后将酒精棉片覆盖在已经被撕出血点的拇指指缘处，胀了气一般闷闷地疼。
江林阳对着李傲然和黄冠的方向说了一句，“我转那边去跟于淼说话啊，这边灯这么大，估计她有点刺眼。”
但一向话多的李黄两人都没有接茬，于是他就在略微的沉默中，挪动了一下吉他，把周到和友好给了别人，把背影留给了无法参与这场宾主尽欢的那两位。
李傲然觉得这灯光比初赛时亮了好多，亮到热度蒸腾起雾气，融化万物似的隔在他和江林阳中间。他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问江林阳今晚唱什么，还会唱粤语歌吗，又反应过来江林阳的比赛号码在他前面，是一场不必多问也自会知晓答案的无奖竞猜。
“娇娇”，黄冠悄悄揽着他的肩膀，“要不还是让姜桐来吧。”
李傲然不知该说什么，没有应声。
直到主持人宣布本次「超级声音」复赛正式开始，李傲然才从恍惚的状态中企稳回升。
“本次参赛选手共有30位，第一轮个人根据选择进行演唱，根据演唱得分排名，得分前20名选手入围下一轮，再进行第二轮，乐器演绎，两轮综合得分前12名，进入决赛。”宣读完规则，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江林阳从跟于淼的悄声细语中抽离出来坐正身体，直觉到今晚好像没跟李傲然说几句正经话，斜身想问问李傲然吉他准备得怎么样，看到李傲然直直盯着前面舞台，看不到眼神落点在哪里，很专注地目不斜视，两只手握在一起，左右腿交替轻轻抖动。
排他、防备。江林阳脑中忽地就闪过这样两个词，又看到李傲然拇指上盖着白色的酒精消毒棉片，棉片上渗着红色斑点。
“出血了吗？”江林阳用手肘碰了碰李傲然。
李傲然惊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加大力度按压，酒精杀到伤口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没事儿，抠破了。”
“上次我就想说，你很紧张的时候会抠手吗？”江林阳见证了刚才那一幕自虐般的疼痛感知，有些刨根问底地问道。
“嗯，没事儿。”所答非所问，李傲然把目光撤回来，聚焦在已经开始比赛的舞台上，似是拒绝交谈，一脸陌生的回避。
江林阳被这样的李傲然搞得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看黄冠，看到黄冠也是跟李傲然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左腿一上一下稍大幅度抖动，动作出奇一致。
就这么几首歌、几个人倏忽过了，等到6号选手上台演唱，7号选手江林阳去预备区准备，他拍拍李傲然，把吉他递给李傲然，“帮我拿一下。”
李傲然双手接过吉他，点了点头。江林阳这时才恍然大悟，从进来到现在，盘踞在心里的不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李傲然没带他借给他的那把木质吉他。
来不及细问，带着疑惑的江林阳跟于淼和黄冠打了声招呼就走到预备区，在舞台的左边，灯光背面投射出阴影的角落，从那个角度看向李傲然，还是熟悉的习惯性动作，抿着嘴，露出左侧的酒窝。上次说好“下次给你看”的另一个，却是以这样主人不知情的状况下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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