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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阳，树林的林，太阳的阳，说是命里缺木还缺火。”黄冠咧开嘴笑得很放肆，“我问过他，缺木还缺火，那不是干柴烈火，永远烧不着？”
“烧不着……”，李傲然听着他随口胡说，心里的鼓点渐强渐弱又更强。
“已经，烧着了啊。”
第8章 8 青眼
“下面欢迎预赛第一场的最后一位选手——45号，来自理学院土木工程系的江林阳，演唱曲目《灵魂相认》。”江林阳听着主持人串词，从座位上站起来捋了捋衣摆，用食指推了一下黑框眼镜，一摇一晃地走上台，伸手示意主持人递过手里的麦克风。
“大家好，我是土木工程的江林阳，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位选手。非常感谢还在场的4位评委和台下，一……二……五位热爱音乐的朋友！”
李傲然抬起头看他，撞上江林阳数人头时对上的目光，于是就这么直愣愣地看。
他想不到江林阳会唱《灵魂相认》，这首歌在他耳机里循环播放了数不清多少矫情自饰的日夜，他想不到有人会在比赛中唱这首歌。
但江林阳的声音像是“倾巢而出”专为李傲然准备的惊雷，一字一句打在他跳动的心上、迷失的理智上、颠覆的感性上。
“深深感应那灵魂共震，全部世事亦沦落陪衬，眼中只得身边这个人*（歌词）”。
烈度过甚，自控垂危，李傲然觉得江林阳是大学生活为他准备的一次自投罗网，即使刚知道这个“干柴烈火烧不尽”的名字，却已经在暗自忖度是否可以与他开展一场缠绵的业胎关系。
“他竟然也会粤语歌，他是H市人啊！你们都什么时候学的粤语啊？”不适时地，黄冠碰了碰李傲然的胳膊，在他耳边说道。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但李傲然知道这句并不用回答，他收回视线，拉住黄冠T恤的袖口作势要走，“很晚了，先走吧”。
“不等他的分数了吗？”黄冠起身向后挪时带动椅子“刺啦”一声，在还未完的歌声中隐去。
“不等了，进复赛了就可以了。”李傲然摸了摸心口，脑子里蹦出一句“不能继续听下去了”，又觉得还有不到半首歌就要结束，现在离开有些“不尊重对手”的不合适，何况这对手还是跟他算作同好选歌的江林阳，便拉着黄冠复又坐下，“还是听完再走吧”。
黄冠盯着李傲然这出尔反尔的小剧场，说了句什么毛病，当然不知道李傲然经历了理智与情感的往来抉择。等到最后，江林阳的演唱得分是97.6分，跟李傲然一样是板上钉钉的复赛入围选手。
在主持人说完结束词之后，束缚李傲然的“不尊重对手”的枷锁态度打开，他扫了一眼同样准备离开的江林阳，跟黄冠在活动室暗下的灯光中往门口走。
“黄冠？”隔着三两个座位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江林阳叫住黄冠，“看你半天了，回寝室吗？一起啊？”
“可以啊，但是我要先把李傲然送回寝室。”
言语间江林阳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向李傲然伸出右手，正式有余，“你好同学，我是江林阳，跟黄冠同系，也跟他住一个楼，接下来的十分钟路程，请你多多指教。”
“你好，我是李傲然，黄冠的好朋友，跟你们不住在一个楼”，李傲然突然生出一种真诚的惶恐，听着江林阳的自我介绍，他知道那不是因为他而产生的话语连接，还是握住了江林阳的手，看着他昏黄灯光下细碎闪光的瞳仁回答。
“走吧，先送你回寝室。”江林阳扬起手，抓了一把过道上装饰用的气球，朝门外走。
李傲然没想到江林阳竟真的打算听从黄冠的提议先送他回寝室，“不用了，你们直接回一公寓吧，咱们离得也不远。”
“别介啊，你妈说让我照顾好你，我得把公主送回城堡！”黄冠来了劲头，“我们不着急，是吧老江。”
江林阳挑了挑眉，赞同附和，“是，不着急，先送公主回城堡。”
第9章 9 证物
将近晚上10点，跟活力四射的肉体饲养处学子餐厅一起歇业的还有食堂的电梯，三人成行，一前两后，李傲然和黄冠并排，江林阳走在前，转头说了句“一楼等我”，留下面面相觑的另外两位，就快步跑下楼去。
李傲然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兔子望鹰的感觉。江林阳身高大概190厘米，身材像一棵无杂枝的匀称树木，小手臂肌肉线条明显，可以想见这副身体的主人日常有锻炼的习惯。
“你跟江林阳这么熟吗？”李傲然问身边跟他亦步亦趋的黄冠，一楼的感应灯因话音而亮起，空旷的楼道里有些许回声，他回身向后望了望，见无人在后，还是将想问的话轻声问出口“你跟他打过篮球吗？”
“啊？”黄冠一脸诧异，挠挠头，似乎不理解李傲然问出这两个问题的初衷，“也没多熟吧，公共课一起上的，之前逃课去网吧开黑打过英雄联盟，篮球没一起打过，咋了？”
“没事儿。”李傲然悄悄放慢了脚步，咬住嘴唇没有下文，怕黄冠的大嗓门被安静的空间放大。
“我是今天才知道他唱歌挺好听的，之前没听他唱过，但是不是你的对手啦。”黄冠贱兮兮看着李傲然，“你不会是怕拿不了冠军吧！”
李傲然闻言直想一拳锤死身边这个永远抓不住重点的人，快步走到一楼，看到江林阳已经在那里等，手里拎着袋子，扯着脖子朝他俩招了招手。
互相迎着走近了，江林阳从袋子里掏出三瓶水，把袋子塞到李傲然手里，咧着嘴笑着对李傲然说，“我买了薄荷糖”，随手又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常温的，“刚用完嗓子喝冰水容易应激，吃甜的也不是很好，你留着明天吃。”之后将一个王老吉易拉罐递给黄冠，用腾出来的手指推了推眼镜，“我觉得他能得冠军，别操心了，来降降火气。”
果然是听到了，李傲然在脑中顿生几种毁尸灭迹的念头。
“居然是冰的，老江你真牛逼，哥封你为人间解语花。”黄冠没个正型，一手揽过李傲然的脖子，一手试图去揽江林阳的脖子，被江林阳不着声色地躲开。
“赶紧走吧，寝室十点半关门，咱们还能在路上挥霍不到半小时的自由。”李傲然看出了江林阳的躲避，两手推着黄冠的腰往餐厅外走。
临近寝室门禁时间，路上除了为各学院迎新晚会做节目准备的轮滑社团和跆拳道社团在训练，只有三三两两跑步的学生，在做跑步后的拉伸收尾工作。
H大后门临着W市最为优质而惬意的海滩，也同等享受了炎夏之后就袭来的海风，在九月底就把夜晚吹得微凉，也把树叶吹得四处散落。
李傲然侧过头有些仰视地看着江林阳，有点感谢今晚透过云纱照得极亮的月色，让他碰巧看到一片树叶插在江林阳半长不长的棕色发层里。
邪了似的，他慢了两步绕道江林阳身后，些微抬脚，伸手把那片叶子拿了下来握在手里。没等江林阳做出反应，又快走了两步恢复三人并排的队形。
“有一片树叶落在你头发上了”，李傲然开口解释，后知后觉对于江林阳来说，这可能是有逾矩嫌疑的动作，开始惶恐不安。
“可能是刚刮风刮得。”江林阳一只手摸了摸头发，向李傲然弯了个腰，让李傲然看清自己的发顶，“现在没有了吧？”
小路上相隔较远有昏黄的路灯，在夜色的加持下光线不好，但江林阳低头的时候，李傲然看到他棱角分明的锁骨，透过白色T恤的衣领，以非礼勿视的角度。
“没……没有了”李傲然飞速转过头，“离我寝室不远了，我先回去了”，脚步灌风一样急匆匆跑走了。
“唉！李傲然你跑什么啊！”留下身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黄冠一脸茫然。
“可能是想到得冠军的事儿了吧。”江林阳笑着看着李傲然跑远到消失不见，突然俯下身子捡起一片叶子，翻来覆去端详叶子的脉络，随后跟黄冠拐了个弯，抄小路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的李傲然在未定的情绪中换好睡衣洗漱完毕，坐在椅子上把刚揣在裤子里的树叶拿出来小心抹平，拿起一本书，带着滚烫的脉搏跳动的温度夹在书里，又拿着那瓶常温的水和薄荷糖来回抚摸，方寸间的福至心灵，为这入了夜的湿漉漉的情绪做了总结。
原来他在试图留住对江林阳动心的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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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难了。
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第10章 10 丝线
江林阳的寝室跟黄冠不是一层楼，他先跟着黄冠去寝室跟同学聊了一会儿，随手抓起一包零食，走时带着个“周日峡谷见”的信口约定。
男生寝室都是带着些不拘小节的，江林阳走出门后听见黄冠高声在喊“谁先去洗漱啊，马上熄灯了”，摸了摸T恤下摆刚看打游戏时在椅子上窝出的褶皱，折返回去。
黄冠看着去而复返的江林阳抬头问，“落东西啦？”
江林阳没接茬，假装捂住耳朵对黄冠说，“你嗓门确实有点大。”
“谁还说我嗓门大啦？”黄冠不服，“那是你听力好！”
“你家公主说的”，江林阳直直望着黄冠，语气却稍微有些心不在焉，“你为什么叫他公主？”
黄冠舔了舔嘴唇，“因为他小时候爱生病，从初中开始他妈就让我照顾他，初中时候小屁孩不懂事儿又爱编排人，非说我是他保镖，说他是公主。”还是没说实话，实话是江林阳其实喜欢男的。
“嗯”，撂下一句“知道了”，江林阳径直走出，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老江你……”，黄冠的话尾被关门声吞掉一半，遂加大了些音量，“啥情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然后模模糊糊听见门外走廊上的江林阳回了一句，“嗓门太~大~啦~”。
如果有一本书，用来记录今晚世界十大奇怪事，“说好一起回寝室但李傲然从江林阳脑袋顶拿下一片叶子后独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没影儿了”和“江林阳在即将熄灯的十点四十五分走了又回只为了问叫李傲然‘公主’为哪般”这两大事件，黄冠要仔细想一想哪个能排到第一名。
“并列第一得了”，黄冠拍了一下大腿，拿出手机给李傲然发短信，“江林阳问我为什么管你叫公主，我说因为你妈让我看着你不要早恋，你别说漏了。”
手机那端的李傲然已经躺在床上，像一个从来不让老师操心睡眠质量的幼儿园大班优等生，收到黄冠的短信，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不要早恋”和“叫公主”之间的因果关系，思来想去回复了一句，“这逻辑是，我妈让我跟你早恋，我是公主，你是青蛙？”
被回复的是六个句号。面对黄冠，李傲然收起面对江林阳产生的浓度超标的示好，拿出对待心理年龄不超过10岁的小屁孩的耐心，手指敲字，“别产卵”。
刚回复完的片刻后寝室断了电，李傲然不再想跟黄冠继续周旋往来到底谁是公主谁是青蛙，回看与黄冠几回合的斗嘴，再次看到江林阳的名字，感觉有点气血上涌，手掌变温。
室友还在洗漱和交谈，李傲然刚要关掉手机进入勿打扰睡眠，就看见两条短信提示。
一条来自黄冠，“江林阳要你手机号，我给了啊”。
一条来自江林阳，“我是江林阳”。
李傲然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微颤。先点开跟江林阳的短信框，感觉自己语言系统因情绪过载而失灵，噼里啪啦组织了很多话，“你好，我是李傲然，我们晚上见过，你唱歌很好听，听黄冠说你是H市人，你粤语很标准”，看着这堆语无伦次的话，又手指大力速点删除键，简单回复了“我是李傲然”，才让氧气重新加入了呼吸循环。
“你都给了还跟我先斩后奏！”李傲然刚要把这句回复给黄冠，就看见黄冠的第二条短信发过来，“我操，李傲然，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江林阳不会是喜欢你吧！”
猝不及防看到这句，李傲然突然心跳过速，眼前竟迅速出现了电视无信号时的雪花画面，雪花下重复的是别人看不到、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他在台上看台下的江林阳的画面。“月光太亮了”，他嘟囔了一句，抬手拉上了床头的窗帘。
紧接着黄冠就否定了自己的念头，“不会不会，离了个大谱，江林阳一定是对你歌唱技艺的欣赏。”顺便告知李傲然已自行否定了这次大胆的假设。
始作俑者退出心动节目访谈，只剩下了被破坏了心跳节奏的李傲然，心不对口地回复了黄冠一句“你有病”，却寝卧难安翻来覆去烙饼似的，被夺走了幼儿园大班优质睡眠的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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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憋出六个字。
第11章 11 相请
在同班女同学袁圆的带领下，全班同学在课后风靡了主题为「十月运势」的塔罗牌占卜。净手清心，用笔默默在白纸上写下“感恩宇宙，领取好运”，再从四副塔罗牌中选取一副觉得有缘分的塔罗牌。
班级里仅有的两个男生之一的李傲然毫无意外地成为得宠的试验者，用来印证袁圆的研学是否超越普通初学者以及是否与宇宙真实地建立了某种联系，最重要的是袁圆在占卜前悄悄递给他一张纸条，写着“如有不对，求你说对”，就将这次娱乐性质的伪集体活动，变成了自食恶果的绥靖手段。
“怎么才算有缘分的一副牌？”李傲然看着眼前摆放的四副塔罗牌，颜色大小各异、图案寓意不详，“有没有可能我跟它们都有缘分？”
袁圆拿起一副切了切牌，瞪了李傲然一眼，“那就说明，你跟它们都没有缘分”，然后双手十指紧扣放置胸前说，“你心里默念‘我的十月运势是什么样子呢’，迅速看牌，选择你目光锁定的那一套牌准没错。”
李傲然任其摆布，学着袁圆的样子交叠手指，放在胸前心口的位置，闭上双眼，心里并没有想什么十月运势，本来就是一次课业间的消遣，又暗中接受了袁圆亲自下发的秘密任务，所以也并没有那么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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