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特别,因为那是叶听雪。
他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发了狂似的要冲向叶听雪。绳索捆住赵睢,剧烈地挣动扯开了他的伤口,他大喊道:“叶听雪!叶听雪!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柳催快步走过去一脚把他踹回了地上,赵睢后背狠狠撞到了墙上,吐出一口黑血。
“是你在萍州假扮我师父的?”叶听雪眯着眼睛,他心中有恨,平静的脸色下蕴藏风暴,叶听雪仔细等着他回话。
赵睢脑子转的很快,他癫狂地笑了笑:“要我告诉你?你跪在我前面给我吹箫,我就考虑告……”
他的头被人打得偏,嘴里飞出去两颗带血的牙齿。叶听雪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他,嘴唇有些发抖,只能深呼两口气平复心绪。
“假扮他……你在萍州见过他,是不是你们袒菩教的人带走了他?他在哪?”
赵睢弓着腰在地上挣扎,越痛,他越是要笑,他口齿不清道:“你脱光了,我就告诉你,方试弦把你教得那么好,就是留给我的……”
“住口。”柳催忍无可忍,提着一只拳头砸到他的眼睛上。赵睢不断地尖叫着:“谁知道…谁知道……潇水山庄的大公子是个兔儿爷,跟条狗一样跪在地上……”
“摇,尾,乞,欢。”赵睢越发亢奋,想到那个谪仙般的人物沦落成这样,心中快意更甚。
柳催已经扼住了赵睢的喉管,这条疯狗嘴里的癫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只要轻轻一动,这人就死了,他就死了。柳催眼睛发红,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杀人的欲望了。
一只手落到柳催肩膀上,很轻地拍了拍,示意柳催松手。
叶听雪走近了些,近距离看着赵睢,他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当年到底打了一个什么人啊?
“你这么激我,是为什么?见着我低落到尘泥里,你就开心了是吗?”叶听雪垂眸看着他,赵睢被那双琉璃眼痛给刺激到了,又挣扎着冲向他。
手已经要触碰到他的衣角,柳催忍无可忍,手里刀片掸了出去,把他仅剩的一只手也给砍了下来。
叶听雪冷眼看着,也不伸手去拦,自顾自地去说着:“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你的娈宠?你的禁脔?你想要的是这样的我吧。”
他的头发是早上柳催随手挽的,一程颠簸之后就松散地垂在了脑后,将散未散。叶听雪低头的时候,从耳边滑下了一络发。
赵睢看着那络头发滑过他的耳朵,滑过他雪白的脖颈,看起来十分的清欲妩媚。
叶听雪忽然站直了身体,偏头看了一眼柳催。柳催没说话,他心跳很快很快,脑子里想的是叶听雪刚刚说的那句他跟赵睢也差不太多。
哪里差不多?分明差很多,叶听雪是这么想他的吗?
柳催勉强地冲他笑了笑,下一刻就被叶听雪扯着衣领低下头,叶听雪垂眼看他,然后凑过去吻了他的唇。
这个吻堪称细致缠绵,一如叶听雪本人一样的轻淡温柔。叶听雪含着他的唇,舌头轻轻拂过他的齿间,轻易就推得柳催张开了嘴。
柳催将自己毫不保留地放到了叶听雪面前,叶听雪捧着他脸,一点一点地吻过他所有,最后还在他嘴角边印了一下。
“你想要我吗?”叶听雪问柳催,他说完,眼中笑意不减地看向了赵睢。好像在念一个魔咒——你想要我吗?
“你用你的的欲望对我予取予求,怎么能说是我离不开你呢?”叶听雪推了柳催一把,两个人拉开一段距离,他对赵睢说:“你啊,现在连摇尾乞欢的资格都没有,还张狂什么呢?”
“叶听雪如今哪点和你的臆想沾上了?”他一指点在赵睢心口穴道上,闭眼弹了一道内力进去。
他琢磨了半个月的转转神功,虽还用不出尸清寒那种效果,但折磨人这点事还能做到。
赵睢恨得眼睛滴血,被那段内力折磨得满地打滚,很快又以头抢地,快把自己的脑袋砸烂了。
他终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叶棠衣已经死了。”这是赵睢讲的第一句。
三年前叶棠衣匆匆赶到了萍州,不久之后决定出关。袒菩教这时候才收到叶棠衣身在萍州的消息,又因为叶棠衣在萍州多留了一会儿,才让他们有了布置陷阱的机会。
当时还是夏日,关外风沙大作,吹得叶棠衣路也认不清了。叶棠衣走岔了道,没发现黄沙里埋伏着一众袒菩教的人。
他们用一种毒蝎子把叶棠衣毒倒了,让他没办法再提得动剑,就那么被铁钩子拖行在沙海之上。赵睢也没想到潇湘剑那般有不凡风仪的人物,竟然也会狼狈成这样。
这让他后来不可避免地想,叶听雪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被他踩在脚下?
叶听雪发现自己现在要保持冷静真的很难,如果不是柳催抓着他的手,他几乎就要上前把赵睢给杀了。
赵睢睁着一只眼看他,又想说两句话刺激叶听雪,但被柳催冷眼瞪了回去。他把话吞了下去,发现说叶棠衣的事情就足够折磨他了。
“叶棠衣什么也不跟说,嘴和他的剑一样硬,让嘴硬的人开口有的是办法。比如歇心丹,比如蚀神蛊。”赵睢想起叶棠衣被喂下那药的时候,只能一刀一刀剜掉自己的肉来保持清醒。
“你们问他什么?”叶听雪声音有些发抖。
“没问什么……就是问问那部《玄问天疏»,问那公主还有没有给他留,别的……别的……”赵睢剧烈地咳嗽着,他如愿看见叶听雪痛苦疯狂的面色,眼睛里挂着泪。
“别的什么东西……”
赵睢喟叹一声,感觉自己身体里燎起了一层火。柳催哪里不知道他在想的什么,于是挡在叶听雪身前,一脚踏在他腿间。
那人叫声凄厉,恨不能将柳催骨肉都拆了吞食入腹。
柳催问道:“歇心丹会死人?”
“当然会死,那可是用阿芙蓉练的毒药,人要么跟狗一样活着,要么去死。”赵睢顿了顿,他知道柳催问的是什么,眼睛又贪婪地看向了叶听雪。
他说:“可惜了,大公子当时重伤体弱,不能下重药,只能一点一点地慢慢喂进去,也没有放引药。”
“引药是什么?”柳催又踩了他一脚,赵睢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但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所受的伤了。
“我要是用我的心头血给他喂引药,他现在就该跪在我面前,我教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柳催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少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叶听雪紧紧抓着柳催的手,心口很痛,痛得他想把这个器官整个剜出来。他竭力忍住痛苦,有些咬牙切齿:“告诉我,我师父他是怎么死的?”
赵睢说他也不知道叶棠衣是怎么死的,但叶棠衣指定是活不下去。他从来没见过菩萨给人用那么多药,那药甚至能把人毒死。
他让叶棠衣在那一年中的每一天都不会好过,每天都活在苦痛和煎熬里。但叶棠衣很奇怪,即使把自己弄得一只手是白骨森森,他还徒劳了地抵抗着歇心丹的侵蚀。
“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笃定他一定死了。”叶听雪很坚持这件事情,他觉得叶棠衣始终还有可能或者,只是他没有找到叶棠衣而已。
赵睢看着他,觉得他果真凄惨可怜。
“他逃走了,一身都是伤,还被药坏了脑子和心肝肺腑,跑到雪里哪里还有命在?”赵睢讽刺地说。
叶听雪狠狠摇了摇头,反驳他:“有可能会活,就是不一定会死。我都能……我都能在那里活下来……”
柳催有捂住了叶听雪的眼睛,手心里感受到流淌而出的温热液体,又流血了,是眼泪流干了,只能流血吗?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叶听雪的后背,却没有任何话语可以说出来安慰叶听雪,而叶听雪也根本不需要安慰,他绝对不相信叶棠衣已经死了这件事。
“真可怜啊叶听雪,你可是我亲自去雪里捡回来的,都只剩下半条命了。我为你而去,谁又会为叶棠衣去呢?菩萨那么坦然地放走了他,就是知道他没办法活着回去。”
赵睢舔了舔嘴边鲜血,眯着眼睛一直发笑,“我当时要是也直接把你杀了就好了。”
第66章 天涯66
叶听雪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忘记他梦见什么了。
也许是萍州的大雪,也许是软香馆里那些沉沦的旧事,他会害怕的东西很少,唯独这两件是不愿谈及,不愿提起的噩梦。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柳催在看他,柳催的眼神温柔地能化成水。他分明满头是汗,痛得额头起了青筋,不知道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你不睡吗?”叶听雪问他,但下一刻就想起来柳催说过他难有好梦,阎王令折磨他的精神,让他几乎整宿整宿地难以入眠。
柳催说:“我睡了。”
他闭上眼,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才又睁开眼,睁眼看见叶听雪还在看他。
叶听雪挑着眉:“你睡了?”
柳催笑了笑,然后凑过去抱着叶听雪。他刚才一直看着叶听雪,当然知道他露出那表情,显然是做了噩梦。
噩梦,是他很熟悉的东西,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经历一场。柳催通常都忍受过去这种煎熬,也曾经崩溃发疯过,但没有用,他就是得这么活着。
当然苦日子也有灵药,还是很管用的灵药。他就靠着心里那点念想过活,然后活到了现在。
“嗯。”叶听雪应了一声。
柳催有点疑惑,又听他说:“我知道你跟赵睢不一样,是我今天说错了。”
“你怎么知道……”
叶听雪翻身背对着他:“你刚刚对着我一直念叨,我听到了,柳催。”
“当时为什么亲我?为了气赵睢吗?”分明直接打赵睢一顿就好了,打得他再也没办法口出狂言。柳催现在回忆起那个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让他快分不清了。
分不清叶听雪是不是也喜欢他。
是他一直将叶听雪强留在身边,叶听雪恨他也好,怨他也好,柳催都不在乎,他只要叶听雪在他身边。
而叶听雪会喜欢他,分明他的臆想,他的妄念,他的执迷不悟。
柳催紧紧地抱着他,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叶听雪觉得有点痒,但没有退开,他叹了口气,对柳催说:“睡吧,我送你一夜好梦。”
叶听雪当真是他的灵药,后半夜果然感觉脑中剧痛减轻不少。他挨着叶听雪,觉得他的阿雪怎么都好,在他身边就令他安心。这种安心很难得,至少柳催这么多年从没有体会过,直到今天。
如果这是一场好梦,那他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醒。
再睁眼时已到天明,柳催睡得浑身酸软,一副骨骼都好像泡在温水里,懒洋洋的。他伸手一摸,发现枕边无人,那片被褥早就凉了。
柳催脑袋好像狠狠被人锤了一记,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头发一捋,赤着脚就冲出了这间房。
厅堂里有一个小侍女正在用掸子除尘,看见柳催之后吓了一大跳,抖抖索索地说:“大大人……大人……”
“他呢?”柳催脸色很不好看,他扶住额头,挡住了眼中愈浓的戾气。
“叶先生?叶先生去厨房了……”她细声细气地说,抬眼已经看不见柳催,他像鬼魅一样消失不见了。
柳催朝厨房去,还没走进便看见里头水汽蒸腾,袅袅地从窗户烟囱里飞出去。他站着便不敢上前了,叶听雪在里头。
他就呆呆站在外头看着,还是厨房里忙活的叶听雪一转头看见外头站了个披头散发的高大人影,吓得险些把手里的碗给摔了。
“柳催?”叶听雪有些迟疑,他从那片水汽里钻了出来,果然看见了那人是一脸迷茫的柳催。
柳催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蹲了下去,抱着脑袋念念有词。叶听雪心说不好,这是又要犯病。他随性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后去查看柳催。
“怎么了?”叶听雪蹲在他对面,看见柳催抱着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嘴里呢喃着:“左,左……出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柳催脑子太痛,痛得他想狠狠用手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在折磨他。他也真的这么干了,只是手还没碰到就被人抓住,无法再出动作。
他立刻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殷切温柔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很关切地问:“……要不要把你打晕?”
柳催什么也没说,他抓住叶听雪的手,然后把脸贴在了他的手心里。叶听雪感受到他的痛苦,一时间说不出别的什么,直到那人沉闷地说:“我要逃走……我什么都不想干了。”
“柳催……”叶听雪困惑地看着他,到现在柳催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他根本不知道柳催在说什么。
手上一湿,叶听雪感觉到是温热的泪落在他手上。“别想了柳催,别想了了。”别再折磨自己了,叶听雪想告诉他。
但柳催根本做不到,他浑身颤抖地说:“没办法……没办法……我脑子里全部都是……没法不想。”
他红着一双眼睛看向叶听雪,里头翻涌着无尽的痛苦和悲伤,叶听雪心里发痛,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你换个东西,你想别的,你想……”叶听雪有点卡壳,他顿了顿,然后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那你想我吧,想我。”
柳催仔细地盯着叶听雪,盯得后者莫名感到瑟缩,想要后退,柳催这才笑了笑。他笑得好诡异,让叶听雪无语,只能在心里说他果真疯癫。
“不对。”叶听雪脸色忽然一变,松开柳催的手就要往厨房里赶,柳催冷眼瞧着他走了,过不了片刻又从那片水汽里钻出来。
“怎么汤都煮干了……”叶听雪拿着一只碗,不可置信地看着里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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