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苍兰哑然地垂下手,闻炀推门出去。
关门的声音震在耳中。
季苍兰觉得有些疲惫,一步也走不动,拖着身躯像淋了雨的沙袋一样陷入沙发里。
闻炀在门外靠了一下,很快就有保镖过来低声说:“医生在等您。”
他解了袖口,手指灵巧修长地把衣服卷至半臂,下楼进入一个房间里,里面有心理医生在等着他。
医生是个他出来后就聘请的,这次也跟上了船。
见他进来,医生笑了笑,问:“今天也维持的不错。”
闻炀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坐在她对面,眉宇间带着疲态:“马马虎虎。”
医生问:“今天上午出现过幻觉吗?”
“没有,”他回答。
她又问:“幻听呢?”
短暂地沉默后,闻炀说:“有过一次。”
医生先问是什么时候,又问他听到了什么。
“就在今天早上,”他闭着眼睛,眉心微微蹙着:“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说他爱我。”
医生问:“我记得你说前不久他也这么说过,为什么觉得今早就是幻觉?”
“因为他说的时候,像他真的爱我。”他这么回答。
等闻炀出门后,医生在日常记录的册子上写下今天的详细对话,在那句“我爱你”旁打了个“?”,她不是很确实这是否是真的幻觉。
正想着,手边的电话就响了。
很快就挂断,但紧接着又响了三声。
医生这才拿起听筒,叫了个名字:“Siren.”
·
季苍兰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稍微恢复了精神,这才从沙发的缝隙中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电话。
是他们在罗马下船时,Interpol伪装的游客撞给他的。
通话记录里只有一个号码,他拨了过去。
Saffron的声音响起来,照惯例询问他船上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或是闻炀有没有什么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季苍兰老实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在挂电话前想到刚刚闻炀跟他说的话,很突兀地说:“我觉得他不像要炸船带着我死。”
Saffron顿了下,问:“从何得来这个判断?”
季苍兰把刚才的对话说给他听,Saffron却说:“他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时而清醒时而混乱,你不能把他清醒的时候说的话当真,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变了。”
“可是——”
“不要被他的情绪影响了,”Saffron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让你很难下定决心,但是你要记住他是个越狱的罪犯。”
“我们都知道他实际上不算越狱,”季苍兰有点不理智了,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Saffron却笑了一声:“你忘了那些照片了吗?你真的觉得本来应该终身监禁的犯人才坐了五年牢就被假释,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吗?你看看现在,有一千个人面临沉海的生命危险,你觉得这样的疯子应该被放出来吗?”
季苍兰捏着太阳穴,脸侧的血管隐隐跳痛起来,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质问让他更加烦躁,索性把心底的疑虑说了出来:“可是你们怎么能确信船上真的有炸弹呢?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但是没有发现过任何存在炸弹的痕迹。”
Saffron的声音停顿了一秒,很快地说:“我可以确信。”
就是这一秒让季苍兰在挂电话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第30章 30
挂了电话后,季苍兰重新把手机藏好,他曲了长腿在沙发上,脸颊贴在膝头,整个人团成了一个不算丰满,干巴巴的球。
他想着Saffron的那个停顿,脑子里又不断回忆着闻炀这段时间提到的“拍卖”、“钥匙”、“戒指”,整件事情看似明晰,但实则缺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让他产生了种格外奇怪的感觉,但是他形容不上来,也弄不明白。
季苍兰继续在沙发上坐着,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房门被人推开,季苍兰朝那边看了一眼,进来的是保镖,手里拿着两套包裹严实的衣袋。
对上他的视线,保镖沉声说:“是明天的礼服。”
边说着,边把衣服挂到衣柜里就离开了。
季苍兰手肘靠着一边的膝头,手掌撑着脸垂了下眼。
这也是他今天会突然叫住闻炀的原因,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可是他连两个人有没有未来都弄不明白。
季苍兰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婚前焦虑症。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演戏明天的流程——
新人入场,等待神父宣誓,交换戒指,拥吻。
没有再多的一步,他希望那个保险箱永远都不会打开。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一种奇异到有点古怪的叫声,像女人的狞笑。
不过季苍兰已经习惯了,过去的十几天里,他每天都与这样的叫声为伴,是海鸥的鸣叫。
他在套房里很无聊,每天都会拿着剩下的餐包去阳台上喂这种笑声奇怪的海鸟。
季苍兰又坐了一阵子,缓过那种怪异的感觉,从餐桌上端了留在那里的餐包走出了阳台。
这时候Echo号已经停泊在热那亚港口,今天太热了,而且临近拍卖截止日,季苍兰和闻炀都没有下船。
但船上已经下去了一大批旅客,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垂了眼睛下去,楼下另一间套房的阳台上停了三只鸟,两只海鸥和一只灰色的鸽子。
两只气势汹汹的海鸥正仰着宽喙啄抢着鸽子的翅膀,鸽子的翅根已经被撕裂,干净的灰色羽毛上沾了红色的血。
季苍兰正准备扔面包去把海鸥砸走,就看到楼下露出了一只迥劲苍白,布满疤痕的手臂,那只手上拿着一杆枪,枪对准了鸽子。
他心口猛地一顿,出声道:“你要干什么?”
“结束它的痛苦。”声音随之回答,低沉且醇厚,带着沉淀过的平静,但却不仅仅是沉寂的静,而是下了雪的山谷,危机四伏。
季苍兰已经认出了来人:“但它是无辜的。”
那杆枪又移动了,这次指向了海鸥。
“你可以不用杀它的,”季苍兰阻止不了什么,只是淡声说:“它们肚子饿了,要找吃的,这是自然规律。”
他把干面包撕成不大的块儿,精准地落在海鸥脚边,海鸥扑棱了翅膀惊慌地跳远,鸽子趁机挣扎着飞向天际。
过了一会儿,海鸥发现是投喂到嘴边的食物,又蹦着脚掌,探长黄色的喙,把面包啄了进去。
楼下的枪被收了起来,又响起了椅子拖动的声音。
一个身形悍利高大的白发男人走了出来,季苍兰按着层高估计,逼近了两米,比闻炀还高,他在刚刚搬出的木椅上坐下。
男人撑着手里那杆长枪,手就按在枪口上,他刚刚才上了膛,要是重击下走火,子弹就会立刻打穿手掌。
季苍兰脸色变得苍白,从上俯望下去。
他结实的长腿优雅地交叠,映着已经落下去的夕阳,仰头望了上来。昏黄的橙色映出了一张凌厉无俦的脸,眼角夹了几道细纹,瞳孔要比闻炀更加幽绿,在某刻更贴近黑色一样,像已经盯上猎物的头狼,一点点用凝视击溃猎物最后的防线。
“Caesar.”季苍兰败下阵来,躬下脖颈叫他的名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这张脸他无数次在军方发布的合作新闻头条窥见。
Caesar折起眼纹,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和蔼地同这个年纪的中年人如出一辙:“你应该叫我爸爸的。”
就像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有等他真正开口去叫,笑眯眯地问:“Siren给你添麻烦了吗?”
季苍兰抓着栏杆的手拳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径直问:“Elie对你来说难道不重要吗?”
他的语气直白又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让Caesar身边的保镖直接掏了枪。
季苍兰没有回避,站在正对着枪口黑洞洞的直线里,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
Caesar翘着的脚尖非常细微地动了一下,枪就被收了回去,他很包容小朋友的脾气,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不在意他的顶撞:“儿子很重要,但是情人更重要,不是吗?”
“儿子可以再生,”Caesar指尖转动了手里的枪杆,像握着把权杖,面带微笑地和他对视,不是仰视,俯视一样:“合心意的情人却很难找。”
“他们两个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季苍兰感觉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但他无能为力,不用去看,他已经感觉到头顶上悬了一杆枪。
Caesar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用一副长辈的口吻:“你还年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会发现这并不重要。”
季苍兰浑身颤抖起来,他不想再留在这里,转身准备离开,在走之前他很轻地说了一句话:“如果有人喂它面包,它就不会去攻击一只鸽子。”
第31章 31
季苍兰回到房间里,最后一丝力气都随之而去。
他侧卧在床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困意如潮水席卷了全身,在柔软宽大的床铺上他慢慢睡了过去。
闻炀是在更晚一些时候回来的,不过没有叫醒他。
那时候海月已经升起来了,他动作轻缓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侧,借着月光凝视着季苍兰半陷进枕头里的脸颊。
看了没多长时间,闭着的眼睫微一颤动。
季苍兰醒了过来,就看到他坐在床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吓人。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
“明天就是婚礼了,”闻炀率先开口,淡淡露出一个微笑,顺手从床头柜上递了杯水过来,问:“开心吗?”
“你呢?”季苍兰刚睡醒,声音有点沙哑,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杯子又被闻炀顺势拿走。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撑起身体来,往前移了几步,挪到了和他面对面的位置,低声问:“你开心吗?”
闻炀却还是没回答,只是说:“我希望你能开心。”
“可是我不开心,”季苍兰喉结滑动了一下,“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闻炀?”
他真的很想问问闻炀,知不知道他父亲已经上了船,准备在明天的婚礼上亲手击毙亲生儿子;他也很想问,要如何走出这一盘散沙的死局。
过了片刻,季苍兰很突然地说:“我们走吧,闻炀。”
“这次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像是突然涌起希望,翻身下床拉着闻炀放在膝盖上的手,想让他站起来:“现在还来得及。”
可是怎么都拉不动那只手。
可能是因为他说了太多的谎,递出去太多劣迹斑斑的糖果,让闻炀甘之如饴了太多次。
现在即便季苍兰真的想带着他走了,闻炀都不相信了。
闻炀反握住他的掌心,手指用力气抓握着,甚至让他有点痛了。闻炀的眼神在某刻蓦地阴沉下去,仰脸笑了下:“走到哪里去?你又想跑了吗?”
季苍兰说没有,立刻被他固执的话打断,他意识到闻炀又犯病了。
“你总是这样,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闻炀死死钳住他的脸颊,声音狠下去,似有若无地浮荡在空中:“季苍兰,你怎么总是在骗我?你为什么一直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wo……”
闻炀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拉着他的手,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季苍兰的话音缓了下去,身体支撑不住地下意识向后伸手,想扶上身后的床,但是他离得太远,摔倒了地上,舌头渐渐变得沉重,眼皮被麻痹,模糊的视线中,闻炀带笑的脸颊逼近。
季苍兰垂在地面的手努力挣扎了一下,没有抬起来:“你……下药……”
他耷拉着眼皮,在很细微的眼缝中缓慢地看着远处,努力想爬到一个地方去,躲避身后缓声迈来的人,但大脑已经混沌,苍白的手臂由于用力抓着地面,泛起青紫的血管。
闻炀的手指轻轻在他脸颊上游走,声音轻若雪落,勾着唇角笑起来:“明天就是婚礼了,你要娶我的,新郎怎么能跑掉呢?”
“闻yang……”
“不能睡啊,baby,”闻炀轻而易举地把他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放到了床上。手臂撑在身侧,脸悬在上方,语气很温柔:“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季苍兰大脑已经被麻痹,极为缓慢地转动起来,他在想闻炀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下的药。
眼睛慢吞吞地叠合着,肩头握上一只手,冷不丁一用力,把他整个人反转了过来。
这时候季苍兰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细长的手臂蹭在床单上,面对危险时本能的求生意志趋势他奋力向前抓着床单。
后传来冷冷的声音:“要跑到哪里去?”
腰上掐了重重的力道,在他指尖快要抚上床头的时候倏地用力拽了回来。
“闻……炀……”季苍兰努力动了毫无知觉的舌头,“你,你清醒……一点……”
“你才要清醒一点,”闻炀小臂横撑在他身上,俯下身啄吻着白滑的后颈,边随意地吻着,边动手脱了他身上的短裤。
季苍兰在药效下被催得要闭了眼。
一声脆响在臀肉上拍起,白花花的肉浪在寒凉的空气中颤了颤,被一只手揉捏着挤出绵白的肉,像是用力挤压着一团棉花。
他陡然睁开眼,回过神,短促地喘了口气。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胯骨被滚烫的手掌往后按了一下,撑在床单上两条光裸着的长腿微微发颤,用力向后把抽出一半茎身的性器慢慢吃了进去。
两人俱是发出一声闷哼。
季苍兰手指无力地从床头的木板上滑下去,小腹隔着薄薄一层软皮,被顶出小小的突起,他痉挛着晃动腰肢,像是浮在天际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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