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滨的眼神有些混沌,拧着眉头坐起来。丁了马上给张灼地使了个眼色,张灼地撕了一条床单,递给了丁了,丁了帮她缠在左眼上,宁滨有些奇怪,丁了说:“不要多问了。”
屋里的气氛异常紧绷,每个人似乎都在互相打量,张灼地和宁滨眼睛上都蒙了布,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张灼地:“你被脑控了吗?”
宁滨说:“什么?”
她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样。
张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你脑海里没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吗?”
宁滨道:“什么奇怪的声音?说了什么?”
宁滨的神色不似作伪。这就有些不对劲了,难道有人听不到?
“你那天说的黄玉玲,是怎么回事?”
宁滨解释道:“你们不说……不存在吗?你们也见到了?我在梦里救了一个女孩,就是黄玉玲,梦里我像是认识她,和她是朋友一样,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说了很多话,其实我有很多醒来就忘了,我问你她在哪的时候,没有分清梦和现实。”
“那不是梦,”张灼地说,“那是过去的世界,这是一个过去和现在折叠的时空,你救的女孩,是以前真实存在的,她死了。”
宁滨一下子愣住了。
张灼地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握住,说道:“你刚来的那个晚上就见到了黄玉玲?”
宁滨醒的比别人晚,竟然是因为一晚上经历了两个梦。
张灼地忽然问:“你是不是……”
“在男孩的梦里出事了?”张灼地看向宁滨。
宁滨这才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死了。”
宁滨其实在第一个梦境,见到男孩手里的绿色气球之后,就被丛林里的怪物袭击,没有逃脱,她有着很鲜明的被怪物捉住蚕食的记忆,再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黄玉玲。
这才是宁滨在第一夜比别人晚醒的原因,她一晚上经历了两场梦境,张灼地觉得李向星应该也是没有在男孩的梦境里成功逃脱,和宁滨是同一种情况,只是不知道他又是怎么做的。
宁滨说道:“我没有告诉你们,只是不清楚会变成什么样,不想你们分心。”
“下次不要这样。”丁了说。
宁滨点了点头。
张灼地说:“那你昨晚干什么了?”
宁滨说:“黄玉玲告诉了我后三条规则。”
张灼地有些意外,宁滨疑惑地问:“她死了吗?我有点分不清楚了。”
“嗯。”
张灼地其实没有想到宁滨会救黄玉玲,毕竟规则已经明确说过了不能插手黑夜里看到的事情,违背规则去救一个人,并不像是宁滨会做的事情。
宁滨虽然救了她,却没有多纠结她的死活,很快就被吴世超的声音抢走了注意。
吴世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马上就发现吴双已经没气了。
董晚风神色如常地收拾床铺,掏出了化妆包里的口红,对着手机摄像头涂了两下,气色好了不少。
白逐舟表情不太轻松,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世超眼圈通红地握着吴双的手,跪在吴双的床边,把她的手放在嘴边,看得出他在极其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狠狠地吸了下鼻子,低头的时候擦了下脸边的泪水,喉咙里发出像是动物的悲鸣声。
此地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所幸很快就传来了广播声,催促他们去食堂吃饭。
张灼地跟在丁了和宁滨的后面,听见丁了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告诉宁滨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注意安全。
餐厅里,宁滨结合了她知道的和听丁了说的信息,扫视了一圈周围,说道:“那就是了,没有救黄玉玲的都也醒过来了,只不过他们脑子里的声音应该是指示他们杀人。”
宁滨道:“还记得第一天疯的那个人吗?说有人在跟踪他。”
“也许是同一种声音,”张灼地也这么觉得,“如果不杀人,就会被逼疯。”
宁滨始终情绪很稳定,似乎在梦里被野兽蚕食都不算什么大事,不以为意地问:“吴双是谁动的手?”
丁了的目光瞥向了身后的董晚风,宁滨有些意外:“怎么是她?”
丁了把眼前的馒头戳的乱七八糟,就是不放进嘴里,看到吴世超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逡巡着,把眼睛转过来说:“怎么不能是?”
宁滨轻声道:“这不太聪明。”
张灼地明白她的意思,吴双身后是有人在保护的,吴世超是她的后盾,如果董晚风真的要挑一个人下手的话,最好还是找周怡、高澜这样的人,毕竟他们只是打手,没有被寻仇的风险。
吴世超爱吴双爱得疯狂,这样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容易给自己惹上巨大的麻烦。
张灼地其实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丁了:“她恨吴双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灼地和宁滨都看向了他,丁了坐直了,有些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声音有些软,慢慢地说:“她看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啊,你们看不出来吗?”
结合董晚风讲得那个自己的故事,好像确实是这样,宁滨好像明白了,说道:“她嫉妒吴双?”
“是啊,”丁了又去祸害碗里的馒头,泡进菜汤里戳成泥,弄得很恶心,“那天听吴双的爱情故事,酸得脸都臭了。”
张灼地感觉不可理喻。
丁了:“她本来就是个会为了学习成绩去害同学的贱人,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对吴双下手的。”
张灼地:“……”
宁滨笑了起来,说道:“你看人一直很准。”
丁了:“是你们太迟钝了。”
张灼地惯用男性思维确实很多时候注意不到细节,不得不承认丁了真的是对于气氛很敏锐的人。
他们三个人还没有疯到要去杀人,剩下的时间里只需要自保。丁了和宁滨虽然看上去漂亮柔弱,但其实都不是真的那么依赖其他人的保护,张灼地觉得他们仨活下去问题不太大。
三人吃得差不多了,张灼地最后掰了半个馒头,放丁了碗里,盯着他吃完才放过他,丁了计划告吹,一边吃一边说道:“你好下头啊。”
宁滨头偏了下,问道:“没关系吗?”
吴世超从他们的身后站起来,收起了餐盘离开了。
张灼地摇了摇头。
吴世超饭吃到一半,坐到了他们身后的桌子,他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其实他们三个都知道吴世超就在身后,但都这么顺势着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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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颠倒医院(七)
午饭后进入午休时间。
宁滨和张灼地都捂住了左眼,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等中午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把眼睛像他们一样遮了起来了。
宁滨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自己的包从床底拿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枕头边。
这包里有什么东西谁也不清楚。
今天中午应该不会有人入睡。
吴世超脱了鞋,平躺在床上,已经阖上了眼睛,双手放在小腹上,神色很平静。
吴双的尸体躺在他右侧的病床上,还好好地盖着被子,似乎只是在睡觉。
吴双在火车上害死了一个小女孩的事情张灼地一直记得很深刻,他对吴双没什么好印象,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任谁看都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但也毕竟是一条人命。
张灼地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看见丁了盯着他,张灼地:“怎么了?”
“不要睡着。”丁了说。
张灼地头枕在胳膊上,看着他笑了:“你不放心我?”
“你好普信。”
张灼地皱眉说:“这不是什么好词吧?”
丁了:“对啊。”
张灼地:“……”
他打算回去查查是什么意思,嘴上没多问什么,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外面传来了医生的脚步声,有人来查房了,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张灼地这次为了防止自己睡着,特意在间歇性地掐自己大腿,通过疼痛保持清醒,但是好像这次的困意并没有那么排山倒海地袭来。
他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医生在他脚下走过去,居然是王宇清。
王宇清穿着肥大的白大褂,身体很薄,有些驼背,把衣服穿得吊儿郎当,突然回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王宇清俯视着他,伸手在嘴上比了一个“嘘”。
他在每个人的床边都停顿片刻,在李向星和董晚风的床前停留的时间略长,似乎在仔细打量这两个人,然后就走出了房间,没再回头看张灼地。
张灼地不动声色地躺了不到半小时,果然听见了动静。
左前方传来了非常细微地衣物摩擦的声音。
那个声音离丁了的床很近,所以张灼地的神经崩得有些紧,手在被子下握成拳头。
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忽然传来一声拉锁拉开的声音。
这声音打破了伪装的宁静,仿佛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
张灼地起身的时候,正见高澜一个高抬腿,踹上了白逐舟下巴,高澜身手矫捷,双腿绞住白逐舟的脖子,把他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从位置上来看,白逐舟应该是要对李向星动手,却被高澜拦下了。
白逐舟被锁住脖子憋得脸涨通红,手一翻,从袖口弹出一把银亮的小刀,闪着冷光,在手里转了几圈,合掌攥住然后刺向了高澜的大腿。
高澜急忙撤腿,被刀锋划破了黑色的皮裤,很快一道血迹从白皙的皮肤上流出来。
俩人似乎都想要互相杀了对方,很快又扭打在了一起。
李向星坐起来,他一开始被医生打受的伤还没有好,这几天夜里也被摧残得疲惫,已经看不出刚来的时候那副高挑的痞帅模样,憔悴脆弱,此刻紧张地看着高澜和白逐舟生死决斗,眼里居然还有关切。
高澜和白逐舟上蹿下跳地一路打到张灼地床前,在地上咬紧牙关滚着肉搏,张灼地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一个翻身便轻巧地跳下了床,右手拿了只鞋,非常简单的粗暴地冲着白逐舟后脑勺抽了一鞋底。
白逐舟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直接眼前一黑,栽在了高澜的怀里。
高澜大口地呼吸,片刻后才缓过来,一脚把白逐舟踢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一声不知道是谁的惊呼声。
张灼地转过头去,看见李向星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脖子被割开,血溅了满床。
李党展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片破碎的镜子,面色阴沉冷血。
李向星还没有断气,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流着眼泪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只能发出破旧的风箱声。
高澜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她像一头猎豹一样冲了上去,颤抖着手要摸一下李向星,但又不敢,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说道:“不,不会的,不会死的,这不是真的……”
李向星眼睛看着天花板,一滴眼泪从眼角掉进了头发里,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血汩汩地从他的脖子里流出来,染红了枕头和身下的床单。
在一片猩红的血泊中,他很快失去了呼吸,临死都睁大眼睛。
丁了冷漠地看着着一切,脸上面无表情,扭过头去对张灼地说:“我不想在这里了。”
“去外面转一圈吗?”张灼地也有些累。
丁了点了点头。
宁滨道:“我留在这里。”
张灼地有些犹豫,宁滨笑了下,说道:“不用担心我。”
丁了穿好了鞋,扭过头去不看血泊,对宁滨说:“我们在外面的花园。”
“放心。”宁滨小声说。
宁滨似乎不是一个多么需要人保护的女生,也不总想和他们一起行动,丁了对宁滨很放心,张灼地不便多说。
俩人直接推开门离开了病房,留下身后这一片狼藉。
一出房间,丁了就紧紧地抓住了张灼地的手。
张灼地这才发现他满手心的冷汗。
张灼地一时无言,握紧他的手,走廊里空无一人,丁了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走。
这还是他们来这里三天,第一次走出医院的门,花园里的草长得依旧野蛮又茂盛,丁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钻到张灼地怀里,张灼地顺势抱住了他。
丁了微微地在发抖,说道:“为什么都要这样?”
张灼地:“什么?”
其实张灼地对于正常人类的恐惧感知之甚少,很少能真正意义上的共情,有一些人文层面的关怀已经是实属不易。他对丁了很多时候的不安全感及恐惧感并不真正理解,也不能提前预料,但丁了并不是那种会自己忍耐的性格,他难受了一定要告诉张灼地,加倍、成百倍地讨要关怀。
丁了是那种自己不舒服,就要让身边的人加倍难受的性格,不过他的痛苦就近似于在偌大的世界里讨要一颗糖,对于张灼地而言他全力的一击也无异于小猫在皮肤上轻轻一挠。
实在是无足轻重。
张灼地说:“你爸打过你吗?”
丁了抬头看他,从他怀里出来,半晌后说道:“其实打的话,不是最轻的吗?”
张灼地登时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一种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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