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不敢,孟凛逢场作戏的把戏比谁都擅长,他碰着那层窗户纸对他百般撩拨,却从来没有真正要把那层纸给捅开了,他像个混蛋,同前世一样。
历经了一次生死的别离,白烬对孟凛狠不下心来,却总有一天他要忍不住了。
此刻孟凛还在没心没肺地同他搭话:“白烬,你猜方才萧家小姐看的什么书?”
白烬还生着气,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来,白烬敛眉道:“什么书?”
“咳咳。”孟凛却只是讳莫如深地凑到白烬耳边轻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白烬突然脚步一顿,他缓着呼吸道:“孟凛,我们回家吧。”
“嗯?”孟凛有些意外,他回转头来,“不去太医院了吗?”
白烬毫无表情:“不去了。”
孟凛这才隐约察觉出了些不对劲的感觉,他调转方向地拉了白烬一把,“好,那我们回去。”
今日陪同孟凛来的是吴常,他拉着马车尚在宫门口等着。
等上了马车,白烬还是方才的神色,孟凛有些愁了,他想着今日应当是没有惹白烬不高兴才是,他怎么就像是不开心了?
孟凛想缓解这气氛,便又拿出了没说完的话来:“白烬,我今日觉得,萧家小姐很是在乎你家六殿下的看法,他们二人,你觉得可还登对?”
“登对?”白烬眼中微微颤抖了下,“陛下宣你进宫,应当是想让你同萧家小姐对上眼来,难道你……对她并无想法吗?”
“白烬,你说什么呢?”孟凛语气一沉,他很是疑惑道:“我要是要和萧家小姐成婚,昨日高低得闭口不言往日的病痛,今日更得跟人家姑娘说些花言巧语了,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时机跟你开溜了。”
他仿佛一晒:“谁家的姑娘我都不想娶。”
孟凛说话时眼尾上挑了些,正正对上了白烬的眼。
而借着这对视的片刻,白烬仿佛连同今日心中所有想过的纠结与不忿,忽地起了轩然大波,推着他开了这个口:“那我呢?”
“孟凛。”白烬胸口骤然跳得汹涌激烈,他口中的话几乎都要颤抖,可他却是重复地问:“那我呢?”
几乎是一字一句。
马车才离开宫门不远,未到闹市,车辙压过路面的声音仿佛连绵不断地往心上倾轧,混着加重的呼吸与心跳在狭窄的马车里响个不停,分秒的沉默让这条回府的路仿佛拉长到了无穷无尽。
白烬他……说了什么?
孟凛忽地起了耳鸣,重若千钧的字眼砸在他的心上,仿佛要将他捶进万丈深渊里,他还未来得及将那神思一点点寻回来,白烬忽地又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白烬的力气很大,他是使劲地握了上来立马又小心翼翼地松了力气,抓着他的手让孟凛下意识闪躲的脸又正对了回来,白烬是在克制着他的情绪,但那向来冷淡的眸子竟像是染上了一丝血色,心头冲撞的情绪几乎将他来回地分成了两半,理智与欲望让他的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白烬却是又艰难地缓缓松了手,他闭上了眼,“是……是我……唐突了……”
白烬终究是没能等到孟凛对他坦诚相待,他等了实在太久了,他从冬雪中走出来,却把孟凛永远留在了那一场大雪里,自此多年来的孤苦无依中,他多少个寒夜想起往事,他点起安神散想要从梦里窥见一点故人的影子,却总是……事与愿违。
他想过就这样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同他走下去,可心底的欲望像是看不见的大网,收紧时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不得不一吐为快,让他不得不赌上来日开了这个口来。
可他再对上孟凛的眼睛,他的意气又漏了大半,倘若孟凛并无回应,他们今后,又会走上从前的那个结局吗?
“白烬。”孟凛却在这关头又将白烬的手抓了回去,他喉间动了动,他从未见过白烬这般模样,一向清冷的小将军连对他笑都是淡淡的,就连他抓住的手都从未如此炽热过。
“我……”孟凛要艰难地开口了,可他这一抓仿佛是给白烬填补了泄掉的勇气,他竟是反手用了力气,将孟凛的手狠狠地握了过去。
本是靠近着相对而坐的位置,白烬稍微起身,又是拉着他的手的动作,便正像一整个将孟凛包进怀里,他用着一种绝对压倒一般的动作,俯身了下去。
白烬正正看着孟凛的眼睛,他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手间把孟凛的手抵在了马车的车窗上,从而对着他的嘴这般亲了下去。
他邀他同舟共济,也想和他……沉浮与共、唇齿相连……
第46章 中毒
这太突然了……
孟凛丝毫没有力气把白烬推开,白烬碰到他嘴唇的那一刻他甚至闭上了眼。
白烬对他……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吗?燕闪艇
从前比邻而居时,邻家的小公子其实并不如何搭理他,沉默寡言的白烬同他并没有千言万语可说,他以为是直到秦裴不在,小公子没了师父,孤身的少年这才将软弱的一面露出了些许端倪,才让孟凛趁机而入地分得了几分真心。
孟凛是想将这些真心视若珍宝的,可白烬尚且不过十七,他谨守着礼义廉耻与忠孝仁义,他身上还背负着家国的期许与希冀,他哪里会懂得这些同世俗相悖的鱼水欢情呢?
孟凛便在玩笑之余,当真地将自己多少拔到了兄长的位置。
可白烬竟然在这时候……对他吻了上来。
白烬很是规矩地贴在他的唇上,与他手间几乎强势的力气仿佛千差万别,他温柔得像是春风,连缠绵交缠在一起的呼吸仿佛都放缓了许多。
独剩了胸口一团烈火烧往四肢百骸,在惊心动魄的心跳声中燃得他再不得理智。
孟凛心惊肉跳地想:我是不是这般亲过白烬的……
可他想不起来了,他闭上眼便仿佛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了,在这昏然的天地里找不出一丝的清明,他耳畔骤然又浮起些他几乎要淡忘的回忆——
“他可是南朝派来的奸细!”
“那是乱臣贼子!南朝不过一群叛乱的乌合之众……”
“他处心积虑地接近当朝太子,肯定是意欲祸乱朝纲!好在奸计没能得逞,实在是报应,报应!”
……
潦草赴死并非他想要的,但无数人戳着他的脊梁骨对他说三道四,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入耳,并非是一丁点分量都没有。
他仿佛从深渊里挣脱不了,可白烬……白烬是站在光里的人,他怎么能跟自己一道沉沦,怎么能被自己怎么也分说不清的身世给拖累呢?
倘若将他对白烬的感情放在情爱的位置,他又忽而清醒地想起往后来,若是风光霁月的白小将军知道了他的身世,他是会谨守律法地将自己送进大牢,还是会因为私情而徇私枉法地放自己离开?
那自己又将如何自处,他又如何会有脸面再安放这份白烬豁然捧出的真心……
孟凛睁开眼,他轻轻抿了下嘴,白烬便缓缓从他脸上抬起来了些。
近在咫尺的眼睛对视着,白烬手里收了些力气,却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呼吸缠绵地难舍难分,白烬极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我逾矩了……”
孟凛的心仿佛被什么细锐的东西扎了,隐隐带着疼,难受得他说不出话来,可此刻他也不得不说了,“白烬……”
四目相对之下亲密无间,可孟凛说:“你我……依旧是相互扶持的同僚……依旧是同在屋檐的邻里……依旧……像从前那般……”
“好吗?”
白烬的手倏然没了力气,他指节几乎是在颤抖,白烬的呼吸声还响在孟凛的耳畔,“我知道了。”
白烬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他眼底一沉,几乎是微微闭了起来,他的手已经缓缓松开了,这动作没再持续,他慢慢后退着坐了回去。
外边正到闹市,人潮汹涌的嘈杂声在耳畔响成了一片,把人的心跳声都淹没进了其中。
谁也再没说话。
这一日都没再说过话。
夜里将军府里静得如水,月光洒落庭院,簌簌的竹叶被吹得轻响,春花无声地落了泥土。
孟凛还在辗转无眠,他无奈地想:这不像他。
白烬送他进过大牢,即便这事儿如今还没发生,他怎么也应该把这份仇怨给报出去,他应该再无情无义一些,接了白烬的情意,等往后没了退路,再把他一手推出去,不带半点犹豫那种。
可孟凛对着夜色叹气,他压根舍不得……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孟凛披了衣服起身。
“公子。”陈玄推门进来又把门合上,他放轻脚步走到孟凛跟前,“出事了。”
陈玄极少会夜里这般来找孟凛,应当不是什么小事,孟凛将方才心中的纠结都收好了,他坐在床边,一边抬手让陈玄起来,“是哪边出事了?”
陈玄低着头:“六王府和萧家。”
“都出事了?”孟凛犯愁,今日白烬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心乱如麻了,怎么连个晚上的安息都不给他了,“详细说来听听。”
“传来的消息是说,六皇子齐曜和萧家小姐萧仪锦夜里发了病,王府和萧家都半夜请了太医院的林净山过去诊断,林净山的诊断,说是中毒。”陈玄停顿了又道:“一样的毒。”
“今日齐曜和萧仪锦在御花园碰过面,要是一查,大概是要追查到那时候。”孟凛不禁揉了揉眉心,“这要是查,不是冲着白烬来的,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孟凛自问:“我招谁惹谁了?”
孟凛耷拉着眉眼,但他转念一想,要是有人非要找他的晦气,自己还正好就有气没处撒了。
孟凛问:“他们中的毒是什么征兆?”
陈玄想了想,“似乎是吐血昏迷,太医去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把人弄醒。”
孟凛坐着后仰了些,整个人像是放松的状态,“既然是特意下毒,半个时辰就把人弄醒了,岂不是可惜,我猜明日这人都醒不过来。”
“陈玄。”孟凛在暗夜里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公子交由你一件事……”
……
*
第二日,晨光方才洒在京城的阁楼上,静谧一夜的街道还未来得及喧嚣,甲胄响动的声音竟是填满了大街,一队人马随着打头骑在马上的方扶风匆匆行过。
正冲着白烬的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看门的下人才刚把门打开了缝,顿时给满目的刀剑晃了眼,惊慌地又要将门给推上,这下动静正像是惹了外头的官兵,一人看着方扶风的眼色一脚就踢开了大门。
“砰”的一声大门朝里面打开,那下人力气比不过,一下踢得他后仰着摔了正着,只听耳边一声喝道:“接太子殿下旨意,要来带走新科状元孟凛,快快让人出来!”
开了门,方扶风又抬了抬手,似乎是不让人闯进去的意思,他眯着眼站在门口,手正摸在腰间的刀把上。
那摔地的下人吃痛,却更没见过这个阵仗,哪里有人敢来白小将军的府上撒野,他囫囵在地上滚了下有些脚软。
忽地一道冷光从他眼中闪过了,“铮”地一声闷声响起,一杆长枪倏然从眼前飞过,枪尖沉声地没入了朱红色大门,冷铁之上系着红缨,长枪直直地插在了门上,从人的半身以上,几乎是拦住了进入大门的来路。
然后是白烬冷着脸缓缓地从府里往门边走,他旁侧无人,但那清冷又疏离的脸像是带了煞气,他一手捞起了那个跌倒的下人,一边瞟了门前一眼,他问:“谁让你摔的?”
那下人愣然地站起来,“啊?没……没看清……”
白烬站在他身前用身子挡住了他,几乎是个护住的动作,他目光触到门上留下的一个脚印,又挑起眼眸正对着方扶风的脸,他冷漠地问:“谁踢的大门?”
方扶风眯着的眼睁开了些,他也一道对视着,“谁踢的?”烟善挺
他那话音刚落,身旁的一个小将手中的刀立马晃荡一声响,他跪地道:“小人知错。”
白烬俯视的那人,他退了一步,露出门上那个脚印,“进来擦干净了。”
那小将一愣,随之听到头顶方扶风道:“还不去给白小将军给擦干净了。”
这小将一咬牙,他跪地时那长枪正正拦住了他的头顶,他低着头跪地爬过门槛,撩起里面的衣服摆就擦起了门来,三两下擦干净了门,停顿了下又爬了回去。
白烬这才对方扶风开口道:“方大人应当没有这么好心一大早带人来给我擦门。”
方扶风缓和地笑了下,“小将军误会了,今日来此没有找茬的意思,在下是奉了太子殿下的旨意,要来带走孟凛,还请小将军行个方便。”
“不方便。”白烬直截了当道:“理由呢?”
“哦——消息还没传到小将军这里。”方扶风站着动了动脚,“昨夜六殿下和萧府的小姐一道中了毒吐血昏厥,至今还没有醒,此事殿下很是看中,但其中一查,怕是要涉及到孟大……孟凛,他还未上任,这声大人也不一定能用得上,我等是接了旨意来的,小将军这般阻拦,怕是有些不合规矩。”
方扶风身后的将士随着他的话一道将腰际的刀拔出了些,“白小将军,我看你还是不要阻拦为好。”
“到我的府上拿人?”白烬站在门口正中,“我阻拦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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